《前尘》牧童遥指稻香村

23、悔悟

　　他用力搂住我，也顾不上我的伤口，我吃痛的咬牙。小厮们听到声音一下围了上来，哭天抹泪的说个不停。雪云知道我怕吵，吩咐他们都下去忙活煎药吃食去。

　　等房间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他坐在床沿俯身看我。良久，才说道：“你非要把自己害死，把我逼死才行吗！”

　　我用力摇头。不是，当然不是……

　　“你中了乌碧子，为何不告诉我？宇文焉祥跑了，你不来找我，反而自己去追，不带一兵一卒。对，你是盟主，可是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是个凡人！也会受伤，也会死！缕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还能再相信你，相信我自己吗？”

　　“还能吗？”他好像那天问我一样，重复着一样的字句，一遍遍说着，眼睛就有些红了。

　　“我才说要保护你，守着你寸步不离。自己却马上就食言了。我更恨自己，恨自己不能保护你！”

　　他搂住我，头埋进我肩膀，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虽然不再说话，我却感到阵阵沉重的吐息。

　　雪云，我欠你的，大概一辈子都还不了，还不够。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下来，抬起头时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却已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你眼睛红得像只兔子。”我说。

　　他捏我的鼻子，道：“比你强，鼻子都红了。”

　　我赶紧揉揉鼻子，明明是被你捏的！好在气氛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沉重。

　　“缕烟，你有没有怪我把你推上盟主之位？”他摸摸我的头发，这个动作多年未变。

　　“不怪。”我说，“我自己选的，为什么要怪你？”不知江湖人听了此番对话会作何反应，我和雪云不是觉得取得盟主之位有多容易，也从未当儿戏。只是对我们二人来说，为了给爹，给伯伯和前辈们报仇雪恨，江湖盟主更能号召群雄，若不然，一定会明里暗里受人牵制压榨，道貌岸然几个字，江湖正派绝不少有。除却登临绝顶，我们当时绝无它法。

　　还有一点，我宁可自己处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也不愿雪云来受罪。我能做的，就是顺应他的希望以及承受他无法顾及的暗箭。

　　他喂我吃了些东西，居然是不加枸杞，放了满满的百合冰糖的莲子粥。

　　他还记得。我感动得一塌糊涂，边吃边感叹个不停。最后他只好以伤重初醒不宜多话的理由让我闭嘴，好好休息。

　　我吃饱了立刻犯了打瞌睡的毛病，他躺在我身边搂着我，一下一下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闭上眼，他才缓缓说道：“你放心，乌碧子的事我会想办法。”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默默叹气。其实只要你放心就好……

　　接下来的五天我一直躺在床上养伤，却因乌碧子毒攻心，阻碍血脉，一直还是老样子。雪云天天暗中请名医给我诊治，大把大把的名贵药材往我嘴里塞。我整日除了吃药和调戏雪云之外，也落得清闲。

　　这样到了第六天，以江湖四大家为首的几个门派终于沉不住气了。

　　其实他们这口气一直吊着。从我回到山庄开始，就一直对外称受伤静养，包括我中毒，甚至后来宇文珫来劫狱的事情，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就是怕江湖又掀起什么热浪高潮。

　　不过这半个月，江湖已经开始传言我伤重快死了，盟主之位岌岌可危。更甚者说我已经死了，雪云带回山庄的就是尸体！

　　我急火攻心，一连喝了好几壶决明子。无奈之下，第七天广发英雄帖，召集偷袭莫言教有功的各路门派一聚。

　　第十天，望湖楼大摆筵席，我一早来到客房等候，眼下各大门派也都快到齐了，都互相寒暄道喜，好像偷袭成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其实说来，我觉得挺惭愧，偷袭成功也没觉得多有面子，更何况这计策是我出的，不过既然所有人都不计较，我再计较，不但无济于事，反倒成了指白说黑，不明是非了。

　　兵不厌诈，于我，于这些人，不过是个上好的借口罢了。

　　我坐在梳妆台前，雪云替我仔细的梳理头发。今天用了点狠药，暂时能止住疼痛蒙混过关。戴好发冠，我拿起镜子照了照，还像那么回事儿，就是这脸煞白煞白的，硬要说没受伤，我自己都不信。

　　我指了指脸，雪云也皱起眉头。抱着胳膊端详我一阵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精致小盒。

　　我一看，便觉得左眼角一抽一抽的跳。

　　一盒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