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有妄》陌上芊芊8

7、忙忙碌碌的七月

　　其实，通过这些天与顾言笙的相处，她已全然找回了高中时候的状态。每每想起似月亮般的他，自己便会无条件投降，情难自禁。但与此同时，又常常感到自卑，终究是被拒绝过的人，他对于兆安的帮助，应只是同情罢了，没有多余的心思。太过渴望，得了臆想症，心中才充溢着夸张的期盼……
　　所以明天，还要主动联系他吗？
　　正想着，安薏收到了一条微信：
　　罗承宇：（我是被打入冷宫了吗？Facebook一条不回，跑到微信上发圈？【凋谢】）
　　安薏叹气：（这不是为了不打扰你写毕业论文吗？再说我最近也很忙的！）
　　罗承宇秒回：（呵呵，忙着吃啊？【呲牙】）
　　又发一条：（偷偷告诉你，一个巨大的惊喜即将送到你身边！）
　　安薏：（千万别把我砸死就行【微笑】）
　　罗承宇：（？？？瞧你什么态度？官司打完了吗？）
　　安薏：（嗯嗯，终于消停了。）
　　罗承宇：（那就行！消失会儿，教授找我。）
　　安薏没有再搭理他的欲望，忽又记起那年少轻狂的承诺，真想把自己一拳捶死。
　　第二日，她一觉睡到自然醒，还是没忍住给顾言笙发道：
　　（今天有时间吗？）
　　良久，也没见对方回应，于是也就放弃了这一念头。她要到了几个靠谱中介的电话，为搬出去住寻找房源。
　　这一天，7月7日，是顾言笙亲生父亲去世十周年忌日，他一大早便开车去往青浦区的福寿园扫墓。
　　他身着白色素衣，右手捧着鲜花和果篮，左手则举着一把黑伞，在清晨微风的吹拂下，身材格外修长冷逸。
　　当走至一座刻写有秦旭川的白字黑碑处时，他停了下来，将携带的物件放置于碑前的理石地面上，伞却依然高高举着。因为，出事那天，父亲是冒着雨前往学校的。
　　顾言笙向来挺拔的肩仿佛失去了生气，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持伞的手紧紧摁压在胸骨处，沉重的呼吸声颤巍而不均匀，不知何时，纤长睫羽上的几滴晶莹泪珠摇摇欲坠，径直的滑落于泛白的唇缘。
　　他的声音明显有些打颤：
　　“爸，我来看你了，你走了十年了，儿子好想你。”
　　因情绪逐渐不受控制，音色愈发沙哑：
　　“这些年虽然很苦，但儿子终究是熬出来了，成为了一名堂堂正正的律师，酒后逃逸的王鹏也被绳之以法，恶有恶报。儿子这几年在北京发展的还不错，回过头来，也算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您的养育之恩。”
　　顾言笙忽然顿住了，原本很少流泪的他竟悲伤的不能自己。
　　父亲去世后，他的境遇的确不甚明朗。
　　母亲是外来务工人员，受教育水平有限，家中出事后，不知从哪里卜算的命，得出他命煞克父的结论。自此以后，就对他冷漠绝情，极其偏向年幼的弟弟。
　　因家庭贫困，上高中后他受到同学排挤，白眼相待。母亲长相清秀，结婚又早，故想再找个依靠，嫁给了同厂经理顾耀达，改嫁随他去了苏州，他也改名换姓为顾言笙。
　　却不料悲上加悲，他的母亲确诊为胃癌晚期，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继父念拿了母亲的存款，答应抚养正在读初中的弟弟，而对于他，则彻底弃之不顾。
　　纵然他获得了五万元的国家级奖学金，但只能得到片刻安愉，距实现梦想，还远不能企及。
　　于是，他走上了创业之路。大一那年暑假去应聘北京知名的律师事务所，因能力卓越，主任十分欣赏他，本想将他留任，作为左膀右臂，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因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他想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故一大学毕业，便考下了律师证，与两位舍友一起开了尚言律师事务所。毕业时，学校又向他发来本硕连读的邀请，于是边顾着公司，边念着研究生，如今，已积累了相当丰富的阅历和经验。
　　后来，一场极为复杂的官司，使他一战成名，正式步入律界。他素质精湛，敏锐犀利，诉无不胜，成了一名年轻有为的璀璨新生。
　　然而风光的背后他，却只是孑然一身，世上最爱他的人，早已与他阴阳两隔。
　　就这样，顾言笙好似用钉子钉住似的，一动不动，在碑前跪坐了整整五个小时。
　　午后的灼热阳光直射下来，刺痛了他的双眼，这才惊醒，麻木的说道：
　　“爸，我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您在那边尽管放心，空闲时，我还是会去打打篮球，仿佛一拍球，你还在我的身边。”
　　又一丝苦涩在唇角泛滥：
　　“其实，儿子的梦想也未全部实现，我有幸遇到了一位像天使般善良的女孩，这辈子，只喜欢过她一人，余生也只想是她，但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总难以下定决心去追求她，您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无数轻愁薄恨积聚于心，难以排解的犹疑折磨着他孤寂的灵魂，他紧咬着牙关，杂乱的思绪在脑海翻腾不已。他把遗照上落着的灰尘轻轻拭去，又虔诚的磕了三个头，缓步离开了。
　　这天，他凌晨时分才回到酒店，谁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第二天醒来，安薏发现顾言笙竟然清晨六点给自己发了条微信：
　　（不好意思，昨天有些事才看到，我明天要参加律代会，今早八点的飞机，你睡醒时我应已到北京了。）
　　间隔三分钟发来一个定位，后面跟着信息：
　　（这是我北京的住址，你要想我想的难以抑制，随时恭候。还记得小时候送我的糖吗？作为另外20%的人情，做好后寄到我家来，多少随意。）
　　正在撒起床气的安薏顿时清醒了，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努力回想着刚刚提到的糖。
　　“顾言笙真是个活祖宗！现在我去哪给他找糖啊？”
　　她抱怨出了声，迟疑了下，回复道：
　　（好的，顾律师。）
　　安薏从小就喜欢烘焙，记得别墅附近有一家私人定制蛋糕房，她经常在那里买早餐。店主是个年轻温柔的姐姐，自己向她学习了不少东西，包括如何制作蜜糖。
　　在得知同桌常犯低血糖后，除了帮忙带早餐外，每天早上还会在他的桌子上放一块蜜糖，虽不如外面买的口味多，却代表她的真心诚意。
　　倏地，一个主意在安薏脑海中浮现。
　　毕竟自己是留学归来的美食学硕士，何必发愁英雄无用武之地呢？开家甜品店养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吧！
　　于是，安薏立刻坐于电脑桌前，埋头苦查，收集了很多关于自主创业、开甜品店的信息，并且物色了下店铺位置。
　　忽然，想到一人，她的小学同学——姜沐瑶。
　　两人是上学时“志同道合”的好朋友，经常一起吃喝玩乐。正业没务多少，梦想倒是许的挺全，其中就包括长大后一起开一家甜品店。
　　就是这么心有灵犀，安薏刚想给姜沐瑶打电话时，便收到了她的微信：
　　（觅觅，我想辞职。【流泪】）
　　安薏心中纳闷儿，记得她在一家私企刚干了两个月不到，好端端的闹什么辞职？于是回复：
　　（如实招来，朕听着呢。）
　　姜沐瑶直接发来语音：
　　（我们主管好像有点大病，简直就是个无敌变态猥琐男，我一个女同事身材挺性感的，那傻逼男也不瞅瞅自己啥德行，没追成还反咬人家一口，害她被老总认为搞办公室恋情，被迫写了辞职信。）
　　又续一条：
　　（那姐妹跟我关系还不错，咱就是说，一整个大无语的状态。哎！你说我长的这么漂亮，万一再被他盯上，想想就恶心人！）
　　安薏被她的自恋口吻逗笑，叹了口气，发的语音：
　　（是！大美女想辞职咱也没办法，现在你姐妹我想重拾年少时的梦想，一起不？）
　　姜沐瑶：（？？？）
　　安薏：（我打算开一个甜品店，银行卡里还有些存款，都是在法国时积累的，应该够租金和装修费用了，你如果来，正好我做甜品师，你负责收银和服务，考虑下。）
　　对方默了三秒：
　　（想法不错！不过你也知道，我手头不是特富裕，做不到和你平摊。）
　　安薏嘟嘴：（这倒没事，大不了你多出力，我多出钱。）
　　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现在你还和爸妈一起住吗？）
　　姜沐瑶秒回：（是啊！可烦死我了！他们成天阴阳我，不是说人家这个闺女工作好，就是说邻居张姨抱外孙了，显得我一无是处【翻白眼】）
　　安薏：（我在杨浦区五角场附近看中了一套房子，70平左右精装，两个人住刚好，要一起合租吗？）
　　又补充一句：
　　（我联系过中介了，说两人住会便宜些，2000元左右。）
　　姜沐瑶：（听起来还不错！我考虑一下，晚点回你哈【亲亲】）
　　没多久，姜沐瑶就回复了个【好的】。
　　这天晚上，振奋的安薏立刻与父母说了此事，姚薇虽不放心女儿，但见挽留不住，就同意了。
　　随后，她有模有样的写了一厚拓的计划书，属实像一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正好房子附近有一间服装店转让，两人边跑前跑后，没多长时间就与老板谈拢了此事。
　　一切都进展的相当顺利，仅用20天，她们不但搬进了合租屋，一家名为“觅糖”的甜品店也应运而生。
　　小店约有40平米，地理位置还算优越，旁边就挨着两所中学。装修风格是安薏偏爱的“法式浪漫”，以粉色和奶白色为主调，简约清新，为迎合学生的审美，还添置了不少毛绒玩具。
　　招牌甜品都是安薏在法国留学时经常练习烘焙的。
　　比如：可丽饼、马卡龙、漂浮岛、苹果塔、焦糖布丁，巧克力慕斯，拿破仑，玛德琳蛋糕……
　　总而言之，安薏和姜沐瑶都十分满意，为庆祝开业大吉，她们还去吃了顿烤肉，万事俱备，就等着营业执照下来后大干特干。
　　在此期间，安薏由于忙着店里的事，除了给顾言笙发晚安外，再没有多余的交流。而顾言笙也因律代会，及应500强企业特邀作为法律顾问，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八月初，安薏才想起来要给他寄糖。
　　因为受过专业的培训，她这次制作的蜜糖工艺较复杂，口感也更加独特，味道与商店售卖的成品难分高下。
　　安薏打算先寄100颗过去，思量着怎么样也够他吃一阵了，于是便按照发送的地址，特意找的顺丰快递。
　　不过第二天，某人的突然出现着实给了她莫大的惊吓。
　　陆丞彦故作神秘隐身了一段时间，连下飞机回国也没告诉安薏，将行李放回家就直奔觅糖而来。
　　他来的很巧，今天恰好是甜品店开业的第一天。
　　店里有买一赠一的活动，安薏一来就扎进烘培室，根本没空理睬他。实在忍耐不住她，所幸戴上了墨镜和帽子，装作是顾客的模样，在姜沐瑶那里点单：
　　“您好，要一份巧克力可丽饼。”
　　姜沐瑶露出礼貌的笑容：
　　“好嘞！您的小票收好，请座下稍等。”
　　因前一天备餐充足，大多数甜品都是现成的，陆丞彦那份很快就上了桌。
　　他浅尝了两口，见姜沐瑶还未走远，趁机说道：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在法国呆了六年，在甜品上也算是行家，但，这可丽饼口感不大正宗。”
　　他摇摇头，眼眉微蹙。
　　姜沐瑶没辙，只好将安薏叫了出来。
　　看见陆丞彦缓缓摘下墨镜，一副屌里屌气的样子，心中不悦：
　　“喂，知不知道我很忙啊？姐姐今天没空陪你！”
　　陆丞彦挑眉笑了笑：
　　“我搁外面等半天了，就想见见你，怎么，我花钱进来消费，不行啊？”
　　“行，您随意。”
　　安薏冷漠的说完，便离开了。
　　陆丞彦还不至于如此不识好赖脸，见状，自行回家去了。估摸着甜品店到关门的时间，才给安薏打去电话：
　　“忙了一天，累不累？”
　　安薏的语气有些疲惫：
　　“你说呢？现在才感受到，当时在法国的日子是多么美好，不过，自食其力的感觉也很奇妙，至少能证明自己不是咸鱼。”
　　陆丞彦应道：
　　“那还不是因为有阳光帅气温柔的彦哥在法国陪你，话说我今天回国，你连问候也不问候是吧？”
　　安薏沉默了三秒：
　　“我当然知道说的那个惊喜就是你自己，对不起啊，如果有时间应该去接你的。”
　　陆丞彦故作大气：
　　“唉，彦哥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真是谢了！索邦想留我，故意压着我论文，又赶上毕业季机票不好买，要不早回来小半个月了！”
　　又说了一句：“同情你开业忙，我正好想先休息几天，明天可以去店里帮忙，但先得谢谢我！”
　　安薏勉强一笑：“好，真是谢谢您啦！希望您别给我添乱就行。”
　　说完，便以要去洗澡为由挂了电话。
　　姜沐瑶清点完今日的账单，惊喜的高呼道：
　　“哎哟不错呢！净赚3200元，开门红啊！”
　　安薏欣慰的点头：
　　“是呀！算没白辛苦一场，累的我腰都快折了。”
　　姜沐瑶抬头问道：“觅觅，你哥现在，是单身状态吗？”
　　“……”
　　安薏皱眉：“靠！你不会还对我哥有意思吧？不是我说，多好小姑娘真没必要找个比自己大12岁的老公。”
　　姜沐瑶撒娇：“好觅觅，求求你啦！一会儿把他新公司地址发我哈，爱你哦！”
　　安薏只好点头，毕竟，自己也是情种一个，没资格说旁人。
　　记得上小学五年级时，一天阴云密布，放假在家的哥哥送自己去上学，正巧在门口遇到了姜沐瑶，她随口跟自己提了下没带伞，被哥哥听到了，便把伞借给了他。她一下子少女心泛滥，竟然对他哥一见钟情！
　　毕竟有年龄鸿沟，还没等她念完高中，哥哥就与大学同学苏露结婚了，万念俱灰的她好像失恋了一样，哭的死去活来。后来，安家突然破产，嫂子竟然抛弃了哥哥，很快便与一个公司老总勾搭在一起，她知晓此事，只觉柳暗花明，人生的春天终于快到了。
　　安薏也没啥可说的，一边是亲哥，一边是密友，只能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