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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麦种 ...

  •   连着几天都是晴天,晒在院子里半湿的木头也差不多到了能烧火的地步。

      一大早,许大郎就开始收拾那些木头。

      把最后一堆柴火抱进屋子准备烧火用,再出来时,许大郎手里又端了一个木盆,里面装着几瓢温水和半升小麦。

      这是在浸种?

      这个地方种的是冬小麦,算算时间也确实到了播种的时候。

      谢虞琛从躺椅上坐起来,探头看过去。

      用温水浸泡种子,既能起到消毒杀菌的作用,过滤坏种和杂质,还能缩短发芽的时间,许多庄稼人在播种前都会这么做,这倒是不稀奇,只是……

      谢虞琛皱了皱眉,不自觉问道:“这些麦子是要种到哪去?”

      许大郎没料想谢虞琛会突然开口询问,毕竟这几天两人一直保持着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平衡,基本没什么交流。

      因此他愣了几秒才结结巴巴地指着不远处的山坡回了问话。

      果然是要种到山上的那十几亩地里去。

      谢虞琛从躺椅上起身,走过去把手伸进盆里,捞起一把麦种端详了片刻。

      他虽没有种过小麦,但也知道小麦对土壤、水分、温度、肥料等诸多条件的要求还是比较高的。

      如果营养不足,结出来的果实就很容易成了空壳。

      后山的那些土地上,其余条件满不满足谢虞琛还不确定,但单就土壤一项,他就知道那里种不了小麦。

      “后山上的地里种不出麦子,你不知道吗?”谢虞琛把麦种放回盆里,一边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按理来说,许大郎一个庄稼汉子,哪怕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可但凡种几年种子下去,就知道山上土地里结不出多少粮食来才是。

      “知道的。”

      许大郎点了点头,轻声解释:“但村里人家都种这个,我也就跟着种了。山坡上的土薄,种什么收成都不好,也只能随便种些东西,不让土地荒废了便是。”

      现在的耕田都是官府分授给农人的,像许大郎这样的一人户也能分到几十亩土地。

      但为了让百姓重视农桑之事,官府还做了规定,那就是分授的田地如果不耕种荒废掉,被人检举发现后,不光要没收土地,还会有不同程度的惩罚。

      许大郎家中的耕田大多都是贫瘠之地,收成也不好,但因着这项规定在,每年到了播种的时候,他还是要认认真真把种子种下。

      可即使在农事上从不曾敷衍糊弄,土地的硬性条件就摆在那里,地里每年的收成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反正种什么收成都一般,不如随意种些不费心力的东西,只要不被人抓着把柄就是了。”谢虞琛的语气有些惫懒。

      许大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下意识就有些畏惧地摇头。

      但下一秒,他又想起面前人的身份,最后还是点头应下。

      只是今天已经浸了不少麦种,若是不种到地里的话,多少有些可惜。

      毕竟小麦可是精粮,一升小麦能换两升粟米或是三升豆子。若是拉到村头的石磨上磨成面粉,还能再多加半升。

      再加上这是专门筛选出来做种子的麦粒,各个颗粒饱满,比寻常麦子还要贵上两成。

      许大郎低头盯着面前的木盆,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

      “这样好的麦子,拿来吃确实有几分可惜了,你且把它留下生些麦芽,到时候拿来做糖吧。”谢虞琛仰头靠在椅背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

      “做糖?”许大郎面露茫然,先是偷偷抬眼看了看谢虞琛,又低头盯着盆里的麦种打量。

      吸了水的麦子变得圆鼓鼓的,但无论他怎么看,都觉得和货郎担子里一两就要数十文的各式饴糖扯不上丝毫关系。

      但饶是心中万分不解,许大郎还是点头应下,按照谢虞琛吩咐的把泡着麦子的木盆又搬回了屋里。

      只等着第二日麦子吸饱了水分,再把它们摊到通风的地方培育发芽。

      和整日无所事事的谢虞琛不同,许大郎每日是有许多活要干的。谢虞琛便不再打搅他,继续眯着眼睛盯着远处的大山看。

      只是也不知他是在想事情还是单纯发呆,偶尔目光瞥到许大郎,见他在院里忙前忙后地干活,也只是片刻后便又转过了视线。

      许大郎是个老实到近乎木讷的人,和他最初见到这个人时的判断差不多,对一切的事物都表现出一种逆来顺受的顺从。

      就像刚刚,明明对自己的话有满腹疑惑,但也只是呆愣片刻后就接受了谢虞琛的吩咐,随后便照常做自己的事去了。

      谢虞琛在与人打交道时,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敏锐。

      一个人或是狡诈,或是谨慎,或是鲁莽,往往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能辨明,再好的伪装在他这里都没了作用。

      因此,在他第一次见到许大郎时,就对这个人的性格有了八成的了解,不然也不敢在第二天就在他面前暴露了许多细节。

      这个识人的本事还和他之前在学校时的导师有关。

      从前在电影学院的时候,他的老师是一个很有名望的老戏骨。对他的表演,老师的评价是只演到了皮囊但没有灵魂。看起来演技是不错,但实际上,演出来的人物大多浮于表象。

      之后谢虞琛便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是没有课的时候,他就乔装打扮,随便找一条大街,蹲在角落里默默观察来往的人,琢磨着他们的衣着打扮、生活习惯和背后的行为逻辑,剖析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的性格,常常一蹲就是一整天。

      久而久之,他不仅演技突飞猛进,还掌握了这么一个看人的本领。

      生麦芽是个辛苦活。

      浸泡三四个时辰后,小麦吸足了水分。在把发黑的坏种挑出来后,便被许大郎一粒粒平铺在竹篾编的簸箕上,又在上面盖上了一层干净的纱布,最后放在避光的角落里等待发芽。

      发芽的期间里,每隔大约两个时辰就要在纱布上洒一次水。

      这几天里,许大郎几乎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有时候谢虞琛半夜醒来,还能听到隔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便是许大郎在给麦苗洒水、换水时发出来的。

      等到麦子长出长约三四厘米的青芽时,已经是六天过去了。

      细长的草芽挤在一起,颜色很有生机的青绿色,摸起来的手感也很舒服。谢虞琛在草尖上来回揉摸了几把,满意地点了点头,发出了一声喟叹。

      但下一秒,许大郎就看见他抓起边上一撮,毫不留情地把它们从簸箕上连根薅了下来。

      “公子,那接下来咱们要做些什么?”许大郎吞了吞吞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几日的接触下来,许大郎对他的畏惧消除了不少,偶尔还会主动提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说话时的神色也不像是第一次和谢虞琛说话时那样,连头也不敢抬,说话都带颤音。

      “接下来啊……”

      谢虞琛故意拉长了声音,等把麦芽从簸箕上全部薅下来后,才慢悠悠地从旁边取了一柄菜刀递给许大郎,接着刚才的话音继续说。

      “接下来需要你把它们清洗干净,然后都剁碎了。”

      许大郎先应了一声,然后就开始任劳任怨地淘洗、剁碎麦芽。

      其间一整个过程,谢虞琛都只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没有半点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开玩笑,许大郎家里的那把菜刀起码有半斤重,切瓜砍菜半点不在话下。就自己身体现在这糟心状况,今天挥几下刀,明天就得继续卧病在床。

      更何况自己在许大郎那里,身份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巫。

      支使对方干着干那的尚且在合理范围之内,要是自己真的主动干起活来,许大郎一定会起疑心。

      谢虞琛心中的思绪飞到了别处,以至于等许大郎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时,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案板的一旁是煮好后就放在陶盆里晾凉的米粥。

      温热的米粥看起来黏糊糊的,比平日喝进肚子里的汤水不知道浓稠了多少,引得人直分泌口水。

      稻米在这个年头可是顶金贵的粮食,放眼整个蓬柳村都没几户人家能吃得起,而且还要专门到县城的粮铺里才能买到。

      为了省钱,许大郎买的是没有舂过的稻谷,要用杵臼细细舂捣去掉米糠后,才能用来煮粥。

      一股脑将切碎的麦草倒进白粥中,许大郎拿起铲子开始搅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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