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霄青——轮转》籁源

7、六

　　说来，阎君用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子。

　　他早些年间机缘巧合得了一枚天界神树的果实，也听闻昔日看守神树之夕瑶以此果实幻化出人身，随后注入自己魂魄投入人间。

　　阎君便取了这果实给玄霄。

　　虽玄霄让他抽了一魂生魄，魂魄不算完整入不得真正的人体，不过这神树果实依附力极强，不说缺失，就算只剩下一魂一魄也能如常人一般。

　　玄霄施了法力将果实化做人形，遂依附其上，不多时那果实化的人形便隐隐有了五官，然后全然化作了玄霄的模样。有了这个身体，他便可安然离开饿鬼地狱，只尚不知如何才能抵达神界。

　　[如今我得了躯体可离开鬼界，但如何到神界去？莫不是要借道不周山？]玄霄疑虑。虽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但若要经不周山长途跋涉，唯恐赶不及。

　　[不必，你跟随我上天便是。]阎君似早有准备，换了身正式的行头，招呼玄霄。[近来神界因战事自顾不暇，我一个小小鬼仙去走一遭想来不会太过注目。]

　　虽说神界混乱，但以他阎君的身材只怕想不引人注意也难。这不才到了神界便遇上了几个熟人，阎君给玄霄使了个眼色让他离开，随即上前与熟人搭话转移注意。

　　之前玄霄已从阎君口中大致了解了这天界的布局，此刻稍稍辨认了一会便要离开，恰听见一人道。

　　[阎君来得不是时候啊，神魔之井那厢战事刚起，虽说天帝新提拔的那名小将也是不凡，只怕对上那个邪魔也是枉然。]

　　玄霄脚步一迟。

　　另一人也道。

　　[说来奇怪，那小将竟和那个邪魔长得有几分相似。阎君，听说那名小将是天帝特意命你寻到的，其中关联，你可清楚？]

　　阎君朝玄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他飞快往神魔之井方向去了，略有安心，随口应道。

　　[这，天帝并未言明，本君也不知。]

　　先有天帝命阎君在鬼界找寻天河魂魄在前，如今又听人说那名魔将与天河有些相似，联系前后，那人必是云天青无疑。

　　听闻战事已起玄霄心中不安，他心魄本与羲和融为了一体，此刻便化作了一团红云以极快的速度往神魔之井赶去。

　　其他不言，待玄霄赶至神魔之井，只见周遭被神兵与魔兵围得水泄不通，而场中二人斗得正酣。那二人离得太远，玄霄看不清面貌不知是否天河与云天青，他自知贸然闯入有所不妥，只得找了处隐蔽之地先做观察。

　　两道身影斗得厉害缠在一处，仅可看出一人身着银色战甲手执神兵利器，而另一人只一件青灰色长袍身形颇为清瘦，手中一柄森冷长剑。

　　神兵一发而声势浩荡，金光环绕；长剑挥斩破空呼啸，冷芒肆意。两件兵刃几度相交不分伯仲，气流动荡。

　　激战之中二人无数次对视，不多时便有一人行动明显迟缓许多。

　　再度斗了几招两道身影兀的分开，脱离战局之时剑影闪过，飞溅了一串血珠。

　　玄霄急躁欲出，叫人从背后拽住。身后，阎君压低了嗓音提醒。

　　[还未到时候。尚未弄清原委，你现下出去只会更为混乱，不如静观其变。]

　　玄霄忍无可忍便要甩开阎君，却听见一声张狂大笑。他扭回头望去，笑声出自兀自停留在空中的青灰色魔影。

　　那道魔影扬起长剑，用手指抹去上面的血迹放入口中舔食，语调冰冷狂妄。

　　[呵，还以为这次天界派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出战，原来不过尔尔！]

　　狂风袭过，扫开他垂在额前的乱发，露出脸庞来。确是云天青，依旧眉清目秀恍如昔日，只那神情与往日全然不同。以往是云淡风轻，而现下已是嗜血好杀，全然变了模样。

　　六百多年来终于见着云天青本人，玄霄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云天青这般模样他不愿，亦是害怕看见。见他无恙，玄霄下意识将视线移至另外一边。

　　神界那名小将受了些伤，前襟一路血迹。他脱了头盔，一张酷似云天青的脸上神情复杂。

　　是天河无疑，玄霄望着他心里疑惑。适才突然的迟疑，如今这般痛苦表情，叫人怀疑他是否记起了过往。

　　天河歇了半刻似是决定了什么，突然提气飞往空中，直直撞到云天青身前，不待反应过来便将人紧紧抱住。

　　[够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这少年人埋首在云天青怀中双手抱的死紧，嗓音嘶哑颤抖[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云天青笑容一僵一冷，抬掌便打。几下重击打得天河口吐鲜血也不曾松开，他躁乱不安，改用脚展开攻势，将天河踹离自己身侧。

　　看到此处玄霄哪还看得下去，心中叫着不好甩开阎君，化作一团红云飞快向两人接近，形势逼人，明明就在眼前，却已来不及。

　　[我不想与你为敌……]

　　手起剑落，一道长虹穿胸而过。一切都静了。

　　云天青带着冷然笑意，一寸寸抽回嵌入天河胸口的长剑。

　　天河不可置信的缓缓低头望着从胸前抽出的剑身，鲜血自他唇角滴落，随后他颤抖着抬起头来，视线死死盯着云天青，垂下泪来。

　　[……爹……]

　　话未出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溅了云天青一脸。

　　云天青笑容猛的僵住，握剑之手不自觉开始颤抖。

　　天河身体脱力向下滑去，便带着云天青脱手而出的长剑一起从空中掉落，玄霄赶到急忙追去，将天河接到手中探指一摸，气息已是极为微弱了。

　　若不是亲眼看到，玄霄绝不信云天青会伤天河。如云天青此人，昔日连妖都不愿随意打杀，而今日却几乎杀了天河，若他清醒……只怕无法承受。

　　[……大哥…？]天河尚未丧失意识，他见是玄霄激动起来，挣扎着起身抓住玄霄手臂用尽全力央求道。

　　[大哥……我求你救救爹！我求你……]声音便逐渐微弱下去，直到失了生命迹象，那道身躯化作了一道白光，自玄霄怀中消失而去了。

　　玄霄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抬头望向云天青方向，只见云天青视线一直死死盯着他怀中空白的位置，也是浑身颤抖。

　　[…青……天青……]玄霄嗓音嘶哑颤抖，慢慢向云天青走去。

　　[…呵……天河……]云天青颤抖着突然笑了起来，视线茫然的在周遭四顾，口中唤着天河之名，混沌的双眸中滚下泪来。

　　[啊！]一声凄厉狂喝，天界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