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废稿》梦见内河

8、08

　　人注定要接受，自己的一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幸福。

　　01

　　风浦可符香被经纪人喊去歌舞伎町附近的仓库。

　　她是文弱娇小的少女，拥有一张即便以家中父辈昭和的审美来看也十分惹人怜爱的脸蛋。但和同龄的女孩子不同，风浦可符香平日里疏于打扮，被廉价染发剂反复折磨的发根脆弱而毛糙，苍白的脸蛋上隐约透着病态的潮红，时常微笑的眼睛也掩盖不住眼睑下方青紫的毛细血管。

　　可爱但廉价，经纪人在心中评价道。

　　这十分符合他对她的定位，一个打了折扣的商品，事实上，在他下定决心将手下这个不温不火的小艺人卖给前些天联系上的公司拍录像时便有了定论。这在日本的地下偶像行业并不少见，甚至有些潜规则的意味，仓促签下的合同本就存在各种各样的漏洞，和一些吃相难看的公司比起来，带着艺人赶过几场通告的他几乎可以算是仁慈的经纪人了。

　　【并非是欺骗，只是没有提前告诉她罢了。】

　　【十六岁不好好上学，跑去做偶像的小姑娘有几个干净的呢，总要经历一些事的。】

　　经纪人在心中为自己开脱一番，他笑眯眯地拍了拍艺人的肩，指着油漆斑驳的仓库门，用比平时温和数倍的语调诱导地说:“进去吧，这次的mv拍摄就在这里。”

　　那无意识间扭曲的笑容看上去滑稽又丑恶。

　　“里面会有十分气派的摄影棚吗？”可符香好奇地问他。

　　“没错。”经纪人话语间透着深意:“到时候你得听导演的话，不能大吵大闹。”

　　“好的，田中先生。”可符香露出信任的神情，“我会努力的。”

　　真是听话的小姑娘啊。经纪人压下内心的一丝可惜，把她领进仓库大门。

　　“砰——”

　　剧烈的疼痛从右脸开始，蔓延向鼻梁，下颌，然后是脊椎——他发现自己飞出去了。

　　耳蜗内部爆发出一阵轰隆的鸣响，他眼前一片金星，眩晕之间听到了什么声音，抬起头，一株旺盛的野生蔷薇肆意绽放在眼前。

　　橘色短发的少女叉腰站在他面前，目光充满不屑:“喂，你这个看上去就很猥琐的渣滓，刚才打算把她带进去做什么？”

　　＊

　　钉崎野蔷薇注意那个女生很久了。

　　她是热衷时尚的独立女性，来歌舞伎町只是出任务，但也不妨有些好奇的想法。这条闻名全国的风俗街人流来往甚多，明面上只是经营政府许可的风俗生意，私底下却藏着很多见不得人的腌渍事。

　　其中牛鬼蛇神之多令人作呕，滋生诅咒则是家常便饭，高专时不时便得派人来这里清理一番。

　　野蔷薇是头一次来，可她的目光没有在周围的风俗广告牌停留太久，便被那个落单的女孩子吸引了注意力。

　　有一种人天生就能激起别人的探究欲，即使什么事情都不做，也自带满满的故事氛围。

　　但对于变态来说，这种人往往更能激起他们心中肮脏的欲.望。

　　那个女孩子并非野蔷薇熟悉的长相，可野蔷薇看到她的第一眼，几乎将她认成了纱织。

　　她看着少女一无所知地靠近那个佝偻猥琐的男人，在对方说出什么话后，做出捧场的反应，男人的笑容几近扭曲，对方竟也毫无警惕，眼看着就要被骗进那间散溢着咒灵气息的仓库。

　　野蔷薇终于忍不住了，她冲上前一脚踹开了臭男人，将少女护在了身后。

　　“喂，你这个渣滓，刚才打算把她拐进去做什么？”

　　被踹开的男人痛叫一声蜷成一团，像一只蠕动的蛆虫，惊恐而畏缩，他虚张声势地嚷嚷:“你是什么人，她是我的艺人，我们签了合同的，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签的是卖身契吗你让干什么就得干什么，我看你是皮痒了还没挨够揍是吗？”

　　又是一记狠踢，血气从腹腔直涌上喉头，男人痛嚎一声，屁滚尿流地捂住肚子，仓库里的摄影队听到外面声音不对，一股脑冲了出来，十几个壮汉对上两个少女，钉崎野蔷薇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不是因为这些人，而是因为那只终于从仓库深处探出头，冲着她哼哼诞笑的咒灵。

　　从气息来看，起码是准一级的大家伙了。

　　她刚入学没多久，这次原本要跟伏黑惠组队，可那个家伙临时被派去另一个街区做任务，只能靠她一个人过来这边。

　　但是一级对于现如今的她来说，根本还不是能够顺利解决的对象嘛！

　　钉崎野蔷薇气恼地把腰间别的钉子摘下来，袖口卷成适合战斗的长度，她刚想嘱咐身后的少女有多远跑多远，忽然听到一声发问:“那边那位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先生，小姐你也可以看见吗？”

　　……哈？

　　“就是那位似乎没有穿衣服，全身上下都是绿色的，嘴巴还合不上的先生，口水流了一地，真的很不卫生呢。”

　　少女小声地吐槽道:“从刚才开始，他好像一直在盯着我们看，是打算找我们借纸巾吗？”

　　“……”

　　钉崎野蔷薇沉默了。

　　她消化了一下身后的少女其实是个脑回路奇葩且完全没有危机意识的ky这个事实，转过身，一把扯过她的胳膊，拉起来就往反方向跑:“总之先别说这些了，让你一个人跑掉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先给我过来这边！”

　　辅助监督的车就在附近不远处，她得想办法把这个让人操心的家伙先送过去。至于那些扛着摄像头的男人，她倒是看清楚了，这只一级的诞生准跟他们底下那玩意有点关系，专盯女人来抓，大概率是性别恶意的具现化。

　　身后传来少女气喘吁吁的声音:“小，小姐，请慢一些，我可以自己跑，如果您需要的话，我，我也可以帮上忙的……”

　　“帮什么忙啊，你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身后少女的声音却像是隔着电影荧幕，意外的平和:“可，可是真的不需要吗，我能让他停下来啊。”

　　“别说大话了，你怎么让他停下来？”

　　“就是告诉他别让他过来了，他就不会打扰我们了啊。”少女清了清嗓子，大声喊了一句:“先生，请您不要追过来了，这样真的很没礼貌！”

　　突然之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听到她的话，那只咒灵的脸狠狠扭曲了一下，像在挣扎一般，竟猛地转头，垂头丧气地走了。

　　野蔷薇一个刹车停下了脚步。

　　“你……”

　　她沉默了一下。

　　这特么是什么鬼东西，这是人能办到的吗？

　　“你到底是什……”“咕——”

　　不妙的声音突然从少女的肚子里传了出来，画面静止了三秒，少女猛地捂住胃，脸上浮现出一抹茫然:“非，非常抱歉。”

　　“我跑得太累，体内的能量消耗光了。”

　　“你中午没有吃饭？”野蔷薇表情微妙，尚且还没从刚才的画面中缓过来。

　　“……吃了。”

　　“吃了多少？”

　　“一，一把豆芽。”

　　“……”

　　少女咽了下口水:

　　“对不起，我通告费交完水电，家里只剩一把豆芽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