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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   夏油杰在开小差。

      正是三月末,微风裹挟着薄樱的花瓣簌簌落了一地,午后的阳光顺着教室窗棂倾洒进来,折射在靠窗学生的侧颜,所到之处荡起一片发光的尘埃。

      夏油杰走神的时候与他人也是不一样的。他自小便习惯做好学生,因此即便神游千里,脸上依旧看不出多少情绪,况且那双遗传自父亲的眼睛本不算多大,自然看不出有神无神的差别。

      不过相较于其他学生,十四岁的夏油杰即便开小差,也有着与众不同的内容。

      就像故事中的阴阳师,自幼见鬼的孩童生来就与世界格格不入,那些躲藏在人群罅隙中的不明之物大多对他人的视线十分敏感,小时候夏油杰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但就在不久前,他突然发现了操控它们的方法:尽管只对其中一小部分有效——那也足够让他从猎物转化为捕猎者了。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弯了弯,继续在老师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走神。

      他有一个式神,丑陋而弱小,唯一的作用便是飘在天上漫无目的地飞来飞去,与主人分享视觉。

      夏油杰的视线从陆地上的人群一闪而过,重心不断往下,穿过不明的气流,向近处收束。今天的飞行游戏即将结束,再继续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晕机了。

      ——就在这一刻,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小小的一个黑点,只在一瞬间,便被湍急的河水卷了进去。

      夏油杰一愣,他揉了揉眼睛,试图看得更清一些,然而式神并不随他的心意行动,他只确定了那是学校附近的河流,便错失了信息,再也看不到人影。

      来不及思考更多,夏油杰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老师,我头疼,想去医务室。”

      然后便冲出了教室。

      ***

      水声很大。

      人在母亲腹中本就是浸泡在羊水之内。若有实验者将初生的婴儿置于温水下,会发现婴儿自然而然地蜷缩身体,恢复成母体中沉睡的姿态,并不会有一丝一毫不适。

      为何长大之后,便与水分离了呢?

      溺水的人这样想。他将双手平放在身前,睁开眼,凝望着流光溢彩的天空。

      ——真绮丽,就像临终前的走马灯一样。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覆了上来,溺水者在心中默默倒数。

      “五,四,三……”

      “扑通——”

      【又来了。】

      倒数被迫中断,溺水者有些厌倦地闭上了眼睛。

      【哦呀哦呀,这次又是哪位好心人呢?】

      ……

      死不了。

      不仅死不了还头痛欲裂!

      太宰治将心中骤然升起的戾气压制住,抬起眼,任由额上水珠滚落眼眶,刺痛感不断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

      被救上岸的经历并不算愉快,呼吸道与氧气接触的那一刻,剧烈的疼痛一下子涌上他的肺腑。

      他咳得撕心裂肺。一边咳嗽,一边烦恼地想,若是这一幕被某个漆黑的小矮子看到,对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骂他自作自受,难受死也是活该。

      不过小矮子这会儿大概还在某个不知名的西西里乡下渔村出差——他向森先生举荐的。

      这样一想,心情瞬间好多了,他终于有空打量那个救他上来的倒霉蛋。

      倒霉蛋一身校服打扮,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扎着古怪的丸子头,发绳被河水冲刷得松开一半,湿漉漉的长发费力拉扯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凌乱丸子,看起来颇有几分好笑。

      太宰治觉得有趣,于是便笑了出来。

      某个好心的倒霉丸子头:……

      初春的河水依旧透着几分寒气,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哆嗦,盯着那个被他救上岸的家伙,两秒钟后,见对方嫌弃地扭过头。

      “好恶心,我才不要和男人对视呢。”

      ……

      ##@%…

      夏油杰气笑了。

      难道他就喜欢吗?

      ***

      太宰治认识夏油杰,或者说,他见过十几年后的夏油杰。

      大多数时候,他的身体很难维持在普遍意义上【舒适】的区间,混乱的记忆碎片和不知名的场景在眼前忽闪忽现,他时不时会看到一些关于自己,或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用侑子小姐的话说,那是因为黄泉比良坂里走过一趟的经历在他的灵魂残留下了后遗症,这个名叫“太宰治”的人类毫无疑问曾是彼岸中人。

      只是他为何会死,现在又为什么依旧活蹦乱跳,太宰却没有印象了。

      将无解的话题抛开,太宰治漫不经心地穿过人群,途经弯弯绕绕的曲折小路,拐入港口附近无人问津的垃圾场。

      他的其中一间安全屋——严格意义上,只是一个集装箱暂时组合而成的方舱,便坐落在这里。

      随手溜门开锁,把吸水后笨重的外套扔到座椅上,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倚着床头,平淡地凝视着狭小的窗外那一隅斜阳。

      他不说话的时候,那股阴冷的倦怠便迫不及待地从体内钻了出来。

      大概这世上没有人希望自己辛苦完成的工作付之一炬,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样——在面对死亡这件事上,他从来都是认真对待的。

      明明死过一次现在却还活着,简直是最糟糕的玩笑了。

      这样想着,太宰治的瞳孔忽然收缩了一下。

      【あ。】

      任谁一个晃神看到熟人怼脸的血腥场景都要迟疑一会儿,定力不足的或许还会伴随无法抑制的惊叫。太宰治身为制造暴力事件的专家自然不会被这些画面吓到,不过待他恢复视域,回顾了一番脑海中闪现的场景后,确定了自己的结论。

      那不是他的记忆。

      不如说,比起他,应该和之前救他的冤大头有更大关系吧。

      夏油杰嘛,他知道他再过几年脑子便会坏掉,然后不明缘由跑去某个动物园在逃邪.教做教祖,再然后被他的老冤家兼老朋友干掉。

      他刚才看到的,便是夏油杰的老冤家五条悟顶着一头血浆笑得好像R级片里精神失常的电锯杀人狂,一抬手,就给对面看不清脸的男人发了个杀招。

      那招数惊天动地,比他小时候动静大太多了。

      太宰治看得啧啧摇头,不住地在心中遗憾,自己这该死的体质怎么就偏偏不能被咒术干掉呢,要不然眼前那个便是他梦寐以求的安乐死工具人。

      ——全然不顾自己和某个御三家出身的大少爷还有点不明不白的前因。

      倒也不是多深刻的缘分,只不过小时候在他家借住过一段时间,建立过一起用十年份生普洱茶烫死一洞蚂蚁窝的革命友情罢了。

      【很无聊。】

      这样果断地下了定义,太宰治掏出手机,在喋喋不休的铃声中慢吞吞按下接通键。

      “莫西莫——”

      [2006.7.x,阻止“星浆体”事件按原有进程发生。]

      [不要接■■太宰。]

      突兀的信号波自大脑深处尖锐地响起,空气似乎停滞了片刻,再一晃神,耳边只剩下循环往复被挂断的铃声,太宰治打了个激灵,鸢色的瞳仁在那一刻变得瑰丽而空洞。

      许久,他垂下头,水滴沿着湿漉漉的发尾落了下来,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水痕。

      “这算什么嘛……”

      世界简直太虚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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