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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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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靖央和高宸从长城下来的时候丑时已经过了一半了。
还没走到营地,远远就看见一处营帐起了火光,两人对视一眼,走水?不好!于是同时使了内力,用轻功往营地赶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发现这场火灾已经快被扑灭了,而且夜间巡逻的士兵很是平静,只井然有序地提着水桶进进出出,顿时明白了大概。
莺时见最后一点火星子扑灭了,站在帐外看着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营帐,有些发愁。
禹靖央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莺时吓了一跳,回头瞪他们:“吓死我了!你们俩大半夜不睡觉穿得和黑白无常一样干嘛呢?”
禹靖央面色不善:“这次又是为什么?”
禹靖央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白莺时在纵火这个领域前科累累。
她和白了翁一母同胞,生于杏林世家,自幼师从药王谷。但白莺时命不好,这一代药王谷主有些重男轻女,而且是个颜控,在白了翁是个男的,而且长得不错这一前提下,药王谷主彻底就把莺时忽略了,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她哥哥白了翁。
于是白莺时只能捡一些哥哥学剩下的知识细细研究,比如偷看一些师尊给哥哥的医书,或者听彼时也是半瓶子醋晃荡的白了翁转述一些授课内容等。莺时虽然很聪明,但医道学问极深,又没有师长引导,渐渐的,莺时这路啊,就有些走偏了。
莺时幼年习医时,分不清野草药草,熬药的时候把自己熏晕过去,诸如此类,数见不鲜。
但随着她长大,学习能力日渐提升,十四五岁的时候,莺时的天赋渐渐显露出来,也在这段时日里,她制出了能大大减少患者痛苦的麻沸药,以及能很快遏制伤口发展的止血散,也因此,莺时年纪轻轻就在天朔军中很受尊敬,声望甚至一度超过此时早已成名的她哥白了翁。
而在制药的过程中,莺时发现只要稍稍改动成分或者用量,便可以化药为毒,不久之后她便意识到,比起习医制药,她在制毒领域更是一把好手。
于是莺时辞别药王谷,前往西域找寻更多的草药和毒株,深耕制毒本事,至今短短六年,毒业大成。目前六合九州名气最盛的四大奇毒皆出自莺时之手。
一曰绝顶聪明,服用之后不出七日,毛发尽脱,七窍流血而亡。
二曰铭心刻骨,吃了之后先是手脚麻痹,走不动路,继而血液凝滞,血运困难,最终心脏绞痛而死。
三曰沉鱼落雁,外用药,皮肤沾上之后便开始腐烂,而且会发出奇香,周围的鸟兽鱼虫闻着味儿就来了,药物本身伤不到筋骨和内脏,但能不能活下去得看造化。
西域用毒的邪/教甚多,门派之间互相投毒斗法的事稀松平常,莺时初到西域,便解了许多门派的当家毒药。她的这三味毒药一经问世,便有许多邪/教中人前来挑战。至今除了莺时自己,无人能解。也靠着这一手本事,莺时在西域积攒了名气。
可名气和收入有时候没什么关系,制毒是需要很高成本的,正经人也不买毒药,所以莺时越来越拮据。
这第四味毒,便和莺时彼时的拮据有关。这味药,是她穷得没办法了,接的一个私活儿。
出钱的是当地的一个富商,早年间忙于打拼事业,四十多岁才娶妻,妻子年轻貌美,两个人是在生意场上认识的,情投意合,本是一段好姻缘。但偏偏地痞头子看上了他老婆,看上的方式也很直接,就是趁着富商不在家,带着几人私闯民宅强行把人老婆睡了。
受害的女子是个有骨气的,哪怕这种案子说出去会引发非议,但她坚持选择报官,富商回来了也全力支持妻子。可谁知罪犯是个地头蛇,当地的县令又是个欺软怕硬的,象征性关了他几天就把他放出来了。
富商心里憋屈啊,便重金找到了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莺时,让她制药,于是便有了这第四味奇毒,名曰今夕何年。
莺时敬重富商妻子的勇敢,也有感于富商对妻子的爱护,所以这味药给他们优惠了许多,虽是一个名字,但有两个配方,加量不加价。
吃了今夕,硬一辈子,但这么个硬法,肯定是活不到第二天的。吃了何年,则好很多,福寿绵长,就是一辈子硬不起来而已。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莺时还开导富商,虽然对方犯了罪,很可恨,但咱们还是要尊重他,让他自己做选择。
富商感动哭了,边哭边说,好,我听您的,白姑娘真乃仁医啊。
自此之后,有了富商在生意场上的极力称赞,莺时在西域名声大振,一代毒圣由此发迹。
都说她是制毒奇才,童叟无欺,物超所值,药到命除。
凭借这样的名声,来找莺时做生意和来找她寻仇的人越来越多。
莺时虽擅长制毒,但那是才华所至,并非心肠歹毒,她的毒药多用来与邪/教人士斗法,走的是江湖比拼的路子。
可来找莺时的要么是想害别人性命,要么是想取她性命,无奈之下,莺时只能四处寻找荒无人烟的深山隐居。
而之所以是流动隐居,又要求荒无人烟,乃是因为她现在制药的风险已经不仅仅是看错药草或者熏晕自己那般简单了,她所到之处常常失火、误杀动物、污染环境,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引发自然灾害。
她前年翻阅道教典籍,对丹药产生了浓厚兴趣,于是长途跋涉寻到了陈国的一座高山。这座山山势险峻,无人居住,但传闻山上有陈国的龙脉,是龙兴之地。
莺时心想,这不巧了吗?如此钟灵毓秀一座山,正适合炼丹。可惜一通操作,不尽人意,不小心把这座山炸了个大坑出来。
坑的位置很不好,陈国的司天监官员看了,说此处正是龙脉所居之地,而且如果遇上暴雨雷电,很容易引发山体滑坡。为此陈国只能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去修复山坑,直到今天,还未竣工。与此同时,陈国至今仍在通缉莺时。
所以啊,有些人表面看上去是年轻貌美光鲜亮丽的毒圣,实际上是某些国家的朝廷要犯。
莺时在拥有这样复杂身份的同时,还是天朔国君禹靖央看着长大的,这样的背景,自然会引起燧城驻军主帅孙景风的注意。
那是一个明媚的春日,孙景风收到国君来信,布置夏巡任务的同时,嫌弃他所呈军报上的字有些难看,于是孙景风当即铺陈执笔,练习书法。也是在那一天,白了翁飞鸽传书给他,说国君此次夏巡非同小可,为了确保陛下安全,除了他之外,白家那位小祖宗也会伴驾。
孙景风虽然感动于小祖宗初出茅庐时那几个药方对军中的贡献,但纵观小祖宗的人生经历,他还是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四个字——不得不防。
他给莺时安排住处的时候,把营帐周围的花花草草都挖了个干净,以防着火之后这些植被烧起来扩大火势,不好控制。并在她的营帐周围放了四大缸子水、一车沙,方便她灭火。还组织兵力在营地周围拉了一张防护网,主要是怕一些动物进来误服毒药。也给各级将士传递消息,万一这位小祖宗闹起什么事端,应该如何处理。
故而今夜之事巡逻士兵才能应对得如此从容,再故而也不能怪禹靖央脑仁子生疼地问她:“这次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白莺时也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
思考良久,莺时答道:“我许久不来北境,昨天在周围闲逛时发现了几种很少见的草药,还发现了两种只在书上看过的磷石,想配一下试试来着,没想到反应有点剧烈,可能是配方用量上出了点问题,我回头再改良一下。”
禹靖央和高宸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有点剧烈?改良一下?这是人说的话吗?
禹靖央觉得自己耳朵嗡嗡地响,半晌之后,好言相劝:“莺时啊,不用这么努力的。兄长们也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年纪大了之后,有些事看得很淡。对你的期待,就是你能呆在我们身边,吃好喝好,平平安安。另外夏巡任务繁重,兄长们精力也有限,你若是喜欢,回头咱们把这些药石带回去一些,在京城寻一处风水宝地,好生研究,如何?”
周围的将士们心下纷纷感叹,什么是国君?什么是说话的艺术?!能把“别给老子添乱”说得这样感人肺腑,不愧是陛下。
莺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突然眸子一亮,转头看禹靖央:“哥你为什么还不睡?是我给你的安神香不好用吗?你放心,明天我给你新制一副,肯定让你一夜无梦。高大哥你呢?你要吗?”
高宸强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不必不必,我自己带了蒙汗药。”
“蒙汗药多伤身啊,不行!”莺时呵斥两位哥哥:“你们啊,就是太不爱惜自己!明天操练完了一起过来找我!”
说罢便径直去了旁边一座新营帐,还嘱咐士兵帮她把旧营帐里的锅碗瓢盆瓶瓶罐罐拿过去。
禹靖央和高宸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
高宸感叹:“莺时小时候那么乖巧可爱一个孩子,怎么现在长得这般跳脱。”
禹靖央也笑:“你觉得她幼时乖巧,是因为槐序成日跟你呆在一起,她只在槐序面前才一副兔子模样。”
“你说慕容槐序怎么想的。这桩婚事他不愿意,呈个认罪折子,找你退了不就得了?何必彼此折磨?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活活把莺时的年华蹉跎了。”
禹靖央则意味深长笑了笑,他之前也不明白,还曾对慕容槐序旁敲侧击,明里暗里跟他说,这桩婚事若他不想要了,便尽早退婚,别耽误了莺时,如果白家过不去,他作为国君可以出面调停。
可慕容槐序始终不表态,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最后甚至远走他国游历去了。
禹靖央和白了翁都觉得槐序这一招很不体面,好在莺时想得开,不久也动身去了西域。
不过自打禹靖央遇到了贺展眉,尝到了情/爱二字可以何等百转千回之后,他对槐序反倒有了另一种猜测。
“且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