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日出》胡兮之

10、第十章

　　挂了两天消炎药和抗生素，伤口确实没有恶化的迹象。南桥换了药，饶千灵依旧循例问了下伤口，得到的回答总是一样。容不得她信不信，南桥死活不让她检查伤口，死板得很。饶千灵想，换药可以不让自己来，等拆线时还不是要脱了衣服给自己看，不知道在忸怩什么。

　　换好药，南桥开门出来，准备回寝室。

　　“南桥，我不想睡在医务室，都是药味，不习惯。”饶千灵说。

　　“......你不是法医吗？”南桥问。

　　确实啊，在解剖室，药水味更浓，岂有不习惯之说。但话也已说出口，饶千灵索性耍起赖皮来。“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我一个人怕。”

　　“我身上都是药味，你不习惯。”

　　“......”饶千灵简直想咬死自己。“比起药味，我更怕一个人睡。”

　　“营房里很安全。”南桥话音一落，不等饶千灵多言，径自走了。

　　又是这句话！昨天这么说，饶千灵也许还可以反驳一下，今天的营房俨然一栋钢铁结构的堡垒，坚不可摧，实在无法强行反驳。饶千灵幽怨睨着南桥的身影消失在一楼，叹了口气，回到医务室。

　　今天做了两顿饭，勉强算做了吧，虽然只是调个味。平日精致爱干净的饶千灵总觉得身上沾染了油烟味，不得劲，拿上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直上三楼女兵浴室。

　　浴室属于半隔断，墙上一排喷淋头，中间有堵两米来高的墙隔开，没有封顶，入口处挂了一片军绿色的浴帘，聊以遮挡。这还是女兵浴室才有的配置，男兵浴室则是一个单纯的大开间，一进门就可以看到白花花的裸体，没有隐私可言。

　　温热的水顺着头发流淌，滑过洁白的肌肤，水蒸气渐渐升腾起来，笼罩着饶千灵玲珑紧致的身材。被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毛孔悄然张开，欢快地呼吸着，令她发出舒服的叹喟。给身体打上泡沫，慢慢地揉搓，不禁有些想念家里的浴缸。

　　忽然，饶千灵在潺潺水流声中捕捉到一点异响，不禁停住动作，任水冲刷着身体。凝神听去，隐约听到老鼠“吱吱”的叫声，不分明，却绝非幻听。她心一惊，连忙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关了水，拿出毛巾。还没来得及把身上的水擦干，脚下突然传来异样的触感，饶千灵当即惊呼一声，跳了起来。

　　“啊......”

　　二楼的士兵依旧鼾声如雷，三楼放哨的士兵听到动静，立马循声找过来。

　　“南上尉？”士兵看到南桥匆匆从寝室出来，还以为是她在叫。

　　待饶千灵看清从脚面窜过去的只是一只寻常小老鼠，不禁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缓了缓，接着擦拭身体。学医时不知道解剖过多少动物，区区小老鼠还能怕不成。

　　声音来自哪里，南桥听得仔细，不假思索跑过去，进了女浴室。士兵也跟过去，在浴室门口站定，竖起耳朵，随时等候指令。

　　一眼看去，只有一个隔间拉着浴帘，南桥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立马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拉开浴帘。

　　映入眼帘的是饶千灵惊慌失措的眼神和......苗条性感的身子，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呼，毛巾应声而掉。

　　“啊......”

　　叫声回荡在浴室里。

　　南桥见饶千灵安然无事，连忙转过身，她光裸的身子令南桥心思微妙，却也不免感到窘迫。刚想开口解释，忽而听到匆忙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南桥担心饶千灵的裸体曝光，心急之下又转回身，一把抱住她，下意识用手掌护住她的后脑勺，用身子把她压在靠门口的那面隔断墙上。

　　“不要进来。”南桥出声制止。

　　身前是温暖的身体，身后是冷冰的墙，饶千灵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此刻被南桥搂在怀里，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无法思考。光裸的背不想紧贴着墙，她微微弓起腰，更贴近南桥。先被神出鬼没的老鼠吓着，又被突然出现的南桥吓着，饶千灵一颗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乱跳，连带着呼吸都是紊乱的。

　　士兵闻言，停住脚步，问：“南上尉，出什么事了？”

　　“虚惊一场，回去放哨。”

　　“是。”士兵顺着一排隔断看了眼，没看到人，很好奇发生了什么情况。但上尉的命令不得不听，只好满心狐疑退了出去，回到岗哨上。

　　听到脚步声远去，南桥放开饶千灵。她又长又卷的睫毛上还挂着盈盈水气，湿湿的秀发贴在脸颊上，看起来含羞带怯，楚楚动人。南桥敛敛眸，心头微动，陌生的感受让南桥感到不适，默默收回手，退开。

　　饶千灵回过神来，分明从南桥眼眸里捕捉到异样情绪，心里莫名有丝窃喜。察觉南桥想抽身离开，她连忙勾住南桥的脖子，扬起娇笑，仰头看着南桥，打趣道：“南桥，这下我也被你看光了，心理平衡了吗？”

　　“你自找的。”

　　“我一叫，你就来了，担心我啊？”

　　南桥不作答，别开头，扣住饶千灵的手腕，往下拉。

　　饶千灵不放手，又往南桥身上贴近些，仿佛故意要让南桥别扭，说：“怎么，你可以随便抱我，就不许我抱你吗？”

　　“我是不得已为之。”南桥解释。饶千灵柔软的身体贴上来，南桥身子僵直。

　　“有什么不得已的，你大可以帮我拉上浴帘。”饶千灵眨眨眼，眼神黏腻又风情，说：“你真的不是借机占我便宜吗？”

　　“......”南桥一着急，没想起有浴帘这种东西，被饶千灵误会也不奇怪了，索性不解释吧，有些事越描越黑。

　　“南桥......”话音一落，饶千灵忍不住窝进南桥颈窝，打了个喷嚏。

　　南桥蹙起眉，双手搭在饶千灵曼妙的腰身，想推开她，又觉得这个姿势不妥。立即松开手，搭到她肩上，才发现她身上落满了鸡皮疙瘩。用了点劲把她推开，平淡道：“快把衣服穿上。”

　　说完，南桥头也不回离开，不敢多看饶千灵一眼。这么奔放的女人，真叫人招架不住。南桥脑海里还时不时闪过刚才香艳的画面，挥之不去，眉宇越拢越紧，有些无所适从。

　　目送南桥的背影离去，饶千灵眼里笑意渐深，直达心底。她捡起毛巾，重新打开喷淋，把水开到热一些的温度，冲淋着受凉的身体。想起刚才的场景，腰间还残留着南桥手心的温度，饶千灵轻咬着唇，痴痴笑着，心情愉悦。

　　同在三楼的苏图迷迷糊糊中也被惊叫声吵醒，出来扫视一圈，没察觉到异常。她直接找到西北角放哨的人，问：“刚刚我好像有听到叫声，你们听到了吗？”

　　“我还以为浴室里的人是你呢，不是你的话，那就是法医小姐了。”

　　“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也不清楚法医小姐惊叫什么，刚才南上尉进去了，说是虚惊一场。”

　　得到了含糊的回答，苏图也没往心里去，打着呵欠，说：“既然南上尉说没事，那就没事。辛苦了，到点我来换哨，我再回去睡一会儿。”

　　“好嘞。”

　　苏图折身回寝室，迎面看到饶千灵从浴室出来，长发披肩，身段窈窕，美目顾盼，真是个美人胚子。

　　饶千灵看到苏图，冲她微微一笑，上前，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再糟糕的世界，也有美好可寻，对不对？”

　　“啊？”苏图一脸迷惑。

　　饶千灵与苏图擦肩而过，扭头笑说：“晚安，好梦。”

　　“......哦，晚安。”苏图怔怔看着饶千灵消失在走廊，捉摸不透她古怪的言行。

　　转念一想，费劲琢磨干嘛，饶千灵本来就神经兮兮的。苏图困意正浓，没有闲心去猜想，只觉法医今晚貌似心情特别好。

　　踏实地睡了一觉，大家一早起来，个个精神饱满。洗漱好，直奔食堂，都惦记着吃。

　　厨房里，饶千灵啃着黄瓜，站在卡卡旁边指导他做肉臊子，一会儿拌面条用。一群人在楼上就闻着香味了，馋得直咽口水，一个个陆续跑进厨房，巴巴地等着开饭。

　　“面食，我的最爱。”

　　“那也得看谁做，搁之前强子煮的面条，能吃？”

　　“你娘的，我好歹还会煮，你就光会吃。”

　　“哈哈哈......一会得吃饱饱才好出去搜集物资。”

　　“你可拉到吧，出不出去你都要吃饱饱，就你胃口大。”

　　“你这么不甘心，你也多吃点啊。”

　　一群人在厨房里叽叽呱呱，饶千灵嫌他们聒噪，秀眉一挑，转身，拿着手里的黄瓜，指着厨房门，说：“厨房重地，闲人免进，都到外面去等。”

　　“法医，你不是怕我们偷师吧？”

　　“我看是你们怕我在食物里下药吧，不然怎么都杵在这里盯着。”饶千灵笑道。

　　“妈的，还别说，你现在是军医，也是炊事员，真要下药，简直不要太方便。”强子说。

　　“没错，你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全都掌握在我手中，让你们出去，你们最好出去，不听话的人容易惹我生气。”

　　“哈哈哈......好，我们出去，我们又不是南上尉，我们最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