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词（每日更新）》寒月笳

5、第四章

　　第四章
　　“哦？”清河很快的回应，“皇后娘娘想去赏花吗？”
　　清河一直在等的就是这句话。皇后入宫三个多月了，新婚头三天，按照祖例，皇上在皇后淑仪宫就寝，之后皇上再未踏足淑仪宫。皇后在家中是备受宠爱的独女，在宫中受到如此冷遇心中的不忿可想而知，清河一直在等，等她有所行动。
　　皇后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我想在宫里举行赏荷会，京中四品以上官员没有出嫁也没有婚约在身的女眷都可以参加。”皇后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脸色有些阴沉。
　　清河眉头一挑，端详了皇后一会儿才说：“皇帝哥哥若是知道皇后娘娘有这份心，会很感谢皇后娘娘的。”
　　皇后板着脸，尽管有很多不愿意，她仍然说：“这是我为后应该有的气度。”
　　“清河身体一直孱弱，不知皇后娘娘可愿意筹备此事？”
　　皇后微一扬头，眉头皱着又放开，“若是长公主放心，我会尽力筹备。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告辞。”
　　“多谢皇后娘娘。”清河说着，起身道谢，刚刚站起来，身子有些摇晃。白罗连忙上前扶她坐下。
　　“你？”皇后看着清河忽然变得毫无血色的脸，有些惊异地喊。
　　清河勉强露出个笑容，表示自己很好。
　　“那你好好养病，我先走了。”皇后说着，匆匆离开。

　　皇后一走，白罗马上搀扶清河到偏厅休息。过了好久，清河才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人笑着说：“急于求成还是不行啊。”
　　白罗走向前去，温柔地扶起清河，递上茶水，满脸担忧地说：“公主，练功不用急在这一时。”
　　清河微微摇着头说：“他们就快要来了。”
　　绿纨冷冷地说：“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清河微微扬起左眉，“风荷湖里的锦鲤应该比较肥了吧。” 清河盯着绿纨的腰间，笑眯眯地继续说：“你的剑烤鱼比较好。”
　　绿纨后退一步，紧紧捂住自己的腰间，狠狠地瞪了清河一眼。见她这样，清河的眉眼弯得更厉害了。
　　白罗站在清河和绿绮之间，隔断清河射向绿绮腰间不怀好意的目光，然后说： “公主，你在养病，赏荷会不宜参加。”
　　“我有说我要参加吗？”清河反问。
　　“公主不参加赏荷会，但是公主会去风荷湖里捞锦鲤烤来吃。”
　　“什么什么？”红绡人还没有到，声音先到，“有锦鲤吃？”
　　白罗斜着眼睛看了清河一眼，没有说话，走过去帮她拉了拉薄被，绿纨一转身走了，留红绡一个人一脸馋样地站在屋子中间。
　　“公主——”红绡上去轻轻碰碰清河，带着点撒娇的口气说：“好想吃锦鲤哦。”
　　清河向着绿纨离开的方向眨眨眼睛，红绡恍然大悟，挠挠头，装作刚刚想起的样子说：“我差点忘记了，行云和蓝琦三天之后就能回京了。他们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公主，你说我们该怎么给他们接风洗尘呢？”
　　清河踌躇一下，“我记得流水喜欢吃烤全羊，蓝绮吗——”她故意拉长了声音，看见绿纨的背影明显的一僵，接着说：“我记得蓝绮好像喜欢吃鱼。”
　　“嗯，嗯。”红绡狠狠地点着头，“蓝绮说她上辈子是猫，所以这辈子也这么爱吃鱼。”
　　清河半卧在软塌上，绿纨端着药盅走过来，看了看清河笑眯眯但是仍然略显苍白的脸，闷闷地说：“我不负责抓鱼。”
　　红绡把两只手捏的直响，踌躇满志地说：“我抓，我保证不让人发现。”绿纨斜着眼睛，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红绡很不满绿纨的白眼，嚷着：“我武功是不如你，但是抓鱼还是绰绰有余的。”
　　绿纨把药盅递给清河，看都没有看红绡一眼。
　　清河接过药盅，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地喝着，忽然眉头舒展，略带着憧憬说，“赏荷会里美人云集，我好期待。”
　　白罗一脸沉思，“公主，赏荷会皇后不会出什么怪招吧？”
　　“她真心也罢，假意也好，皇上迟早要纳妃的，即使她不明白，帮她出这个主意的人明白。赏荷会我们也要放点心上去，不能让皇后尽挑她遂心的人。”
　　“是，我这就派人去调查。”白罗接过药盅，看清河的脸色稍显正常一些，可是她仍然很担忧，“公主，让叶二公子知道您的身体状况，好吗？”
　　清河偏偏头，笑眯眯地说：“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让他猜吧。”

　　淑仪宫里披红挂彩还没有完全卸去，但是却很冷清。
　　皇后递给小太监一封信，嘱咐他明天一早把信送到靖南王府叶宏璞手中，交代完事情以后，她回到卧室，倚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丫环走过来，轻声说：“小姐，很晚了，早点睡吧。”
　　“我不困，不想睡。”皇后摇摇头。
　　“小姐，你这样总不睡，怎么可以？”小丫环脸皱成了一团。
　　“你把走马灯给我点着。”
　　小丫环担忧地看了看皇后，走过去把床头的走马灯点燃。走马灯转了起来，在屋子里投下斑驳的影子，皇后无知觉的看着光影，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初次见这个走马灯，初次见皇上的时候。

　　如果说她和皇上之间有一段缘，那么这段缘开始于一年前的上元灯节。
　　上元灯节是一年一度的欢庆节日，京城灯会人头攒动，靖南王府里也一派热闹景象。
　　叶潇潇是靖南王唯一的女儿，受宠之极，和大多数名门闺秀一样，她只能在自己的小院中活动。青春年少的女子总是憧憬着外面的花花世界，所以上元灯节这天，叶潇潇和贴身丫环趁乱溜到了外面。外面不愧是花花世界，很多平常的东西对她们来说都是新奇的，她们忙着看，忙着听，丝毫不知道已经随着人流越走越远。
　　叶潇潇一动不动地站在一个卖灯的摊子前面。
　　小丫环看叶潇潇不动，推推她说：“小姐，走吧，前面还有更好的东西。”
　　“你看这个好看吗？”叶潇潇指着眼前的一个灯问。
　　小丫环走上前去，盯着那个灯看了看说：“我觉得很平常啊，不如家里的灯好看。”
　　“不是，你仔细看，它不一样。”叶潇潇仍然目不转睛得看着那个灯。
　　“小姐好眼力，这个灯是我专门从西域花了大——价钱买过来的，叫走马灯，你看，点上火，里面的芯会转。”小贩不失时机地跑过来，推销自己的花灯，“你看，刚刚是瀑布，现在是桃花。”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叶潇潇问。
　　“这个——”小贩一时答不上来，瞎编一个地方：“这是蝴蝶谷。”
　　“蝴蝶谷。”叶潇潇低声念了一句，然后对小贩说：“我买了。”
　　“好嘞，小姐。”看到叶潇潇连价钱都不问就说要买，狮子大张口就要价：“小姐，一两银子。”
　　叶潇潇仍然盯着花灯看，小丫环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小姐，我们没有带银子。”
　　叶潇潇一惊，回过神，“没有带银子？”
　　小贩的脸瞬间变成了锅底色，小丫环尴尬地点点头。
　　叶潇潇略一思索，脱下手上的翠玉手镯，就要递给小贩换花灯。小丫环一把抓住叶潇潇的手，小声说：“小姐，这是宫里赏赐的东西，不能换。”
　　叶潇潇瞪了小丫环一眼，拨开她的手，执意把手镯递给小贩。小贩抬眼上下打量她们一下，这才接过手镯，用手指弹弹，凑到耳朵边听听，生怕收到假货。
　　这时候，插进一个男声问：“这个花灯怎么卖？”
　　小贩一看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马上丢下叶潇潇，跑过去殷勤地说：“客官好眼力，这个灯是我专门从西域花了大——价钱买过来的，叫走马灯，你看，点上火，里面的芯会转。”
　　“多少钱？”
　　“一两银子。”
　　青年男子一挥手，身边有人掏出一两银子放在小贩手上，小贩连忙把银子放入怀里，点头哈腰地跑过去拿灯。
　　“慢着。”叶潇潇冷喝一声，将门之女不像平常女子一样软弱，“这个灯是我先买的。”
　　“嗯？”青年男子奇道，“有这回事？”
　　青年男子虽然微笑着，但是却让人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叶潇潇稍扬着下巴，冷冷地看着小贩。小贩被夹在中间，弓着身子，低着头，吭吭喀喀不说话，半晌才嘟囔着说：“这位小姐，先看上了这个灯，但是她没钱，所以——”
　　“你手上拿着的手镯就是我付的钱。”
　　青年男子看到小贩手上的手镯，稍稍一愣，然后点点头，抬头又看了看那个走马灯，犹豫一下走到叶潇潇面前，温和地说：“在下很喜欢这个灯，不知道小姐能不能割爱？”
　　男子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一阵淡淡的书香，叶潇潇抬起头看着青年男子，黝黑的眉毛，温柔的眼神，英挺的鼻子，淡红色的薄唇。叶潇潇的心脏忽然狂跳了几下，不知为何，耳根忽然就有些红。她勉强地笑了笑，说：“公子，我也很喜欢这个灯。”
　　青年男子略有些失望，退后一步，忽然又问：“小姐可知这是哪里吗？”
　　“蝴蝶谷。”
　　男子轻摇摇头，略带惆怅地望着远方，淡淡地说：“这个地方叫湮州，这个瀑布叫‘朝为青丝暮成雪’。”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男子已经走到了黑暗中。
　　叶潇潇提着花灯，望向男子隐身的黑暗，满脑子都是男子略带伤感的侧脸，还有那句“朝为青丝暮成雪”。
　　“走吧，回家了。”耳朵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叶潇潇惊得小跳了一下。
　　“迷路的小姑娘不打算回家吗？”男子从叶潇潇的身后绕道他的前面，摇着一把扇子慢悠悠地说。
　　“二……哥……”
　　男子微笑着看着叶潇潇手上的花灯，轻声念道：“湮洲，朝为青丝暮成雪。”
　　“二哥，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叶宏璞摇摇头，“传说中的地方吧。”说着塞给叶潇潇一个东西，“回家吧，要不爹该发现了。”
　　“哦。”叶潇潇看了看失而复得的镯子，点点头，跟着叶宏璞朝靖南王府走去。
　　一路上叶潇潇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叶宏璞把她送到潇湘小院离开的时候，叶潇潇忽然抬起头问：“二哥，你知道他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