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词（每日更新）》寒月笳

20、第一章

　　第一章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昔日的阳关已经被无情的沙漠掩埋了，今日通往西域的最后一道关口是雁门关。雁门关是兵家必争之地，庆国驻重兵把守，又因为是边境，所以关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商旅百姓都不敢久留，总是匆匆而过。而和雁门关相隔一日距离的玉门关，没有那么多的兵力驻守，气氛也轻松祥和很多，往来商旅从雁门关进入庆国都在这里落脚、交易，玉门关很快发展成为西部重镇。
　　雁门关和玉门关同属青州兰省，兰省的府衙设在兰陵城，兰陵城与玉门关中间相隔两日路程，全部是肥沃的草场，是毛皮、战马的重要产地。
　　因为兰省临近边境，时有小规模冲突发生，所以整个兰省极崇尚武力，境内除了有武林名庄朱颜庄、曹家庄以外，有铁剑门等大小不等的门派，还有张家牧场、金玉堡等势力雄厚的大商户，当然也少不了无处不在的丐帮。
　　兰省武林近日有件大事，朱颜庄朱庄主老母亲八十大寿，大摆宴席七日，邀请兰省武林人士前往贺寿，并且赏鉴朱家家传宝物——羊脂玉镜瓶。

　　今日是玉门关的赶集日，可是玉门关的主要街道集市上却异常的萧条，时不时还有一队队官兵巡视。
　　夏天走进“迎客楼”，抬眼四处看了看，迎客楼人头攒动，他走到掌柜面前，问：“还有没有房间？”
　　“客官，抱歉，小店已经客满了。”掌柜满脸堆笑，接着说：“城里今日戒严，只能进不能出，四处都满员了，客官不如先在这里用餐，吃完了饭兴许城门就开了。”
　　夏天点点头，“也好。”
　　“小二，有客人喽——”掌柜扯着嗓门喊了一声，一个脖子上挂着毛巾的精瘦小伙子跑过来，扫了夏天一眼，点头哈腰地说：“客官，这边走。”
　　夏天跟着小二走上了二楼，二楼一样人很多，但是比一楼要素净、宽敞一些。小二把夏天领到一张桌子边，帮他拉出凳子，说：“客官，坐。你要点些什么？”
　　夏天把剑和包袱放在桌上，撩起衣襟坐下，笑着说：“半斤牛肉，一壶女儿红。”
　　“好勒。”小二一甩毛巾，大声喊：“半斤牛肉，一壶女儿红。”
　　夏天咂砸舌，捂住耳朵，这小二嗓门真够大的，是不是西部广阔的地方造就了这样的大嗓门呢？
　　夏天津津有味的吃着牛肉，顺便竖着耳朵听相邻几桌的谈话。
　　……
　　“听说羊脂玉镜瓶里藏着武功秘籍，练了可以天下无敌。”
　　“我听说羊脂玉镜瓶里是灵丹妙药，吃了能增加一甲子的内功。”
　　“你们这都不对，那瓶子是当年观音所用，里面装上清水，过一年以后，喝了就能包治百病，长生不老。”
　　“据说，那就是一个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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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对正确的消息，朱颜庄不但办寿筵，还比武招亲。”
　　“朱老爷好像有很多个女儿。”
　　“嘿嘿，朱老爷的女儿没有老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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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老爷的女儿个个都是天仙一样的美人，娶了她们，左拥右抱，真是人间美事啊。”
　　“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你有请帖吗？”
　　“呵呵，寿筵，有寿礼不就能去？”
　　“这周围不都是寿礼吗，嗯？”四处瞟瞟，眼睛盯着大家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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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了吗，城东张屠夫家全家都被杀了。”
　　“嗯，老老少少五六口都是一刀毙命。要不今天怎么就全城戒严了，连集市都延期了。”
　　“集市延期，交易停止了，老子还想换了钱去‘醉红楼’找姑娘乐呵乐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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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屠夫的老婆小失踪了。”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说。
　　“张屠夫家以前穷得掉渣，三年前出了趟关，回来一下就富了，把原配老婆休了，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老婆。”刀疤男回答。
　　“她小老婆可是醉红楼最漂亮的姑娘，那个风骚劲啊！”满脸胡茬的男人一幅垂涎的样子。
　　“我看八成是他小老婆招来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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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等会儿就开城门了，玉门关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肯定查不出来。”
　　“是啊，哪年玉门关不死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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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晚上，雁门关闹鬼了。”
　　“怎么回事？”
　　“我在路上耽误了，没入的了关，就在关外的小树林里歇着，半夜撒尿的时候听到有弹琴声，我从空子里一看，外面有一个全身都是白的东西，然后我脑子一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地上，裤子都没提好。我怀疑我是被鬼摄了魂了。”
　　“骗人的吧？”
　　“谁骗你，我早上起来的时候，过去一看，地上有一滩火烧了的渣子，肯定是鬼用鬼火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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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吃得很专心，听得也很专心，忽然他放下筷子，抓住包袱和剑就朝窗户奔去。
　　“夏天，你给我站住！”忽然间，插进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家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如花似玉的红衣骑装女子，手里拿着马鞭，遥遥指着窗边的一个人。
　　夏天趴在窗户口，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被这个声音一喊，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尴尬地转过身子来，说：“九姑娘，是你啊，我正在想着你，你就到了。”
　　九姑娘环视周围，朝着流着口水的男人嫣然一笑，听见不少抽气声之后，得意洋洋地走到夏天旁边。夏天重新把手上的剑放回桌上，起身帮她拉开椅子。九姑娘似怒却嗔地瞪了夏天一眼，坐在椅子上。
　　“小二，再添一幅碗筷。”夏天回头喊。
　　九姑娘看了看夏天，羞涩一笑，一片红晕飞上脸颊，咬了咬嘴唇，问：“你怎么现在才到啊？”
　　夏天嘿嘿傻笑。
　　“人家等你好久了。”
　　“我答应过你姐夫，就一定会去祝寿的。”夏天终于不再傻笑/
　　九姑娘忽然冷下脸，“你就不是为了我去？”
　　“这个……”夏天摸摸鼻子，歪着嘴巴看着外面，“那个……嗯……”犹豫着半天没有说出点什么。
　　“哼。”九姑娘气呼呼地转过头去。
　　邻桌两个男人议论起来，胡茬男说：“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么一个漂亮小妞贴上来，还爱搭理不搭理的。要是我，早就扑上去了。”
　　“你要是像那小子一样长得那么帅气，也会有姑娘贴上来的。”
　　“你是说我长得不够帅？”
　　“切，说你帅，母猪都生气。”
　　“你敢说我是猪？”
　　“别闹，看美女。她可比醉红楼的小妞们正点多了，不过不知道在床上浪不浪。”玉门关内多是做皮毛等生意的商旅，或是出卖劳力的苦力，他们没多少文化，走南闯北和各种底层人接触，语言上当然要粗俗一些。
　　“醉红楼”是玉门关里的青楼，九姑娘一听有人把她和青楼女子做比，不由的怒上心头，拍着桌子说，“你们说什么？”
　　两个男人停止窃窃私语，上下打量着九姑娘，她穿着的骑装闪着缎子的光彩，衣边镶着秀气的花边，脚上鞋子一尘不染，脸上皮肤光洁白皙，手上连一个老茧都没有，一看就是哪家大户不解世事的千金小姐。
　　两个男人走南闯北多年，手底下功夫虽然不弱，但是也不想惹事，所以刀疤男人抱抱拳，文绉绉地说：“我等粗俗小民，言语中得罪了小姐，还希望小姐谅解。”
　　刀疤男人已经道歉了，可是九姑娘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我问你们说什么？”
　　胡茬男人脾气暴躁一些，一看她这么不知好歹，就想要教训她，刀疤男人按住他，朝夏天点了点下巴，示意他那个人不好惹，不要生事。胡茬男人恨恨地吐出一口气，坐回椅子。
　　两个男人的退让被九姑娘认为是软弱的表现，她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扬起马鞭就甩过去，口里说着：“我问你们说什么？”
　　胡茬男人的气本就是强压下去的，一看她这么挑事，马上就涌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马鞭，“臭丫头，老子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
　　这边夏天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着，“我就知道，和你在一起就没好事，连一顿饭都吃不好。”九姑娘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来帮忙？”
　　夏天讪笑，摸了摸鼻子，站起来对那两个男人说，“她一个小姑娘，没见过世面，两位大哥见谅。”
　　胡茬男人上下看看夏天，夏天一身宝蓝色长衫，虽然有些嬉皮笑脸，但是看起来却很老实可靠，周身更是透出一股读书人特有的书卷气，胡茬男人自己没什么文化，所以对有学问的人很有好感，本也不是大事，见他这么诚恳地道歉了，也不再计较，松了手回道：“我一大老爷们儿，不跟小姑娘一般见识。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夏天。”
　　“胡金刀。”胡茬男人介绍完自己，端起手边的碗，说：“干！”
　　“好。”夏天也端起了酒杯。
　　九姑娘怒视夏天，本来是想让他为自己出气的，没想到夏天反而跟那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称兄道弟，把自己晾在一旁。她从小受尽宠爱，一直都是众人的焦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遇见夏天之后，小姐性子收敛了一些，但是仍无法忍受别人对她的无视。她站在那里，心里的火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