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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如果我们那般的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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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农历七月二十二这天,是我的生日,也是财神爷的生日,宜嫁娶。结婚的不是我,是我的哥哥,祁时。
知道我亲爱的哥哥即将结婚的消息,是我回国的第一天。我坐在熟悉又陌生的别墅客厅里,听我妈细数传说中嫂子的种种优点,又知道了在我出国的这三年里,祁时是如何如何地体贴。
原来费尽心思把我送出国,就是为了这个啊,祁时。
01
初见祁时的时候我十五岁,刚上高中,那时候,我还不姓祁。
我的妈妈李女士一早把我叫起来,给我换上了我从来没有穿过的公主裙,一路上不停地叮嘱我:“到了人家家里,记得问好,不要乱走乱碰,你祁叔叔家里的东西都很名贵的。”
她明知道我向来软弱,又怎会乱走乱碰,但仍是说了一路,不过是怕我给她丢脸。
有钱人家里果真不一样,不过一个客厅而已,就比我住过的任何一个房子都大。
李女士一进门,就扬起笑脸去牵对面男人的手。男人穿着名贵西装,高大帅气,他自然地牵过李女士的手,两人并肩站在我对面,而我只身立在玄关,摆出笑脸问好。
“念念,这是哥哥。”李女士指了指身侧的楼梯。
少年黑衣黑裤,没有显眼的大logo,简单至极,一举一动没有纨绔公子的做派。
他走到我身旁,低下头缓缓开口:“小朋友,你好,我叫祁时。”
还没等我回应,李女士就迫不及待地招呼他吃饭,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丝毫没注意她的亲生女儿还尴尬地站在玄关。
“走吧。”
还未等我反应,我的手腕就被牵住,是一双指节分明的手。
此时的我又黑又瘦,和祁时肤色的对比更加明显。顺着看去,我对上了一双黝黑的双眼。
他的眼睛很亮,甚至带着笑意,而我却只感觉到疏离和冷漠,还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很多年后,我才明白,是恨,祁时从见我的第一面,就决定恨我。
而我却只因为他和我站在一起的一瞬,甘心落入圈套。
02
从那之后,我就搬进了别墅,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房间,而祁时,住在我的隔壁。
我甚至能在寂静无声的夜晚,听见他翻书的声音,或许又只是我的幻听,他带女孩回家的时候,我却什么都听不见。
祁时正上大三,白日里整天不见人影,凌晨才能回家。
祁叔叔从不在意他到底在干什么,倒是李女士总是问东问西,祁时总是能耐心地回答。
他总是温和的,可我却觉得,这温和中藏着能杀人的凌厉。
我和祁时关系的转变发生在我高三那年。
我心里明白,在这个家里,我终究是外人,李女士只在意眼前的富贵和她富太太的身份,而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个累赘,那一年,我怀着上了大学就能脱离这个家的希望,不停地攒钱。
直到这天晚上意外地遇见祁时,他像一个恶魔,把我永远禁锢在那个名为家的牢笼里。
我从网吧打工回家,通常会路过一个小巷,连着一个酒吧的后门,大概因着只有老板知道这个出口,平时极少有人在这里逗留。
我从小就对烟草味极其敏感,我本不应该有这些毛病的,却耐不住真的烟草过敏。
此时的小巷里却弥漫着烟草味,不似平常闻到的那种呛人又有些恶臭的味道,这个味道很高级,甚至散发着清香,但我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远处的火苗颤动了一下,而后灭了。我心里有些害怕,只顾着避着旁边的人,想快速通过巷子,却毫无预料地被人薅住了后脖颈。
我正想挣扎,却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低沉声音:“祁念。”
是祁时。
不似他平时温和的声音,更低沉嘶哑,不过我还是认了出来。
我止住挣扎回头,往后退了几步,看清了他的模样。
依旧一身黑衣,头发长得几乎快遮住眼睛,下巴隐隐长出了青涩的胡茬。
“你......怎么在这。”
这或许是我这三年里第一次和他对话,我不知道用什么来称呼他,是祁时,还是......哥哥。
“我怎么不能在这。”他把未点燃的烟重新放在嘴里叼住,后退几步坐在酒吧后门的台阶上,右手还不停地把弄着打火机。
我知道他终于不想再装了,至少不想在我面前装了。
我从来知道祁时不如表面温和有礼,却也想象不到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
而此刻,他毫不掩饰地坐在我面前,随意但不狼狈,但我有种预感,如果我说了什么不合他心意的话,他会立刻站起来掐死我,毫不犹豫。
我没再搭话,转身就想离开,可祁时却叫住了我,我本以为我们没有任何说话的必要。
“祁念。”他几步走到我面前。
祁时个子很高,也不是瘦弱的类型,哪怕我这几年个头窜的很快,他还是足以遮住我整个身躯。
他双手插兜,弯下腰看我,好像在看着橱柜里供他挑选的商品:“祁念,你比以前漂亮了。”
他的脸贴我很近,即便如此,我还是没能与他对视,我垂着眸,目光落在他一张一合的嘴唇上,又移到他的耳朵上,他的耳垂上有一颗痣。
高中三年,我长高了不少,皮肤也白了起来,虽然还是比祁时黑,但在普通人里皮肤也算白皙,又长了不少肉,不再又黑又瘦,也开始有了追求者。
可我仍不懂祁时的言外之意,又总觉得他并不是单纯地夸我漂亮。
“看来高三不算忙,还有时间出来打工。”
我自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到可以闲聊的程度,可祁时此时的姿态,不知道的人还真可能以为我们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妹。
“时间挤挤总是有的。”我想了许久才回他。
“祁兴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他勾了勾嘴角:“毕竟你都跟他姓了。”
我听出他言语中的嘲讽,不过此时的我,还没有生气的资格。
“祁叔叔给我的钱我都没动,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祁时的一声嗤笑打断了。
“祁叔叔,看来祁兴给的还不够啊,甚至都没能让你叫一句爸爸。”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你爸不是死了吗,要是你叫他一声爸爸,说不定他愿意把整个祁家给你呢。”
祁时在故意激怒我。
他靠着墙,伸出右脚踢了我的小腿,很疼。
“祁念,我都不装了,你又要装到什么时候。”
祁时疯了,又想拽着我一起发疯。可我偏不要如他的愿。
03
我高三的最后半年,祁时每天都会回家。李女士开心坏了,就让祁时帮我补课。其实我的成绩完全不需要补课,她不过是为了我们能成为所谓和谐的一家人。可我没想到,祁时答应了。
说是补课,其实不过是祁时在我学习的时候在旁边看着,或者时不时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激怒我,但很可惜,我并不想配合他。
他明明比我大五岁,却幼稚的可怜。
高中毕业,同学聚餐时大家都喝了很多,又转场KTV,场子里到处都是狼哭鬼嚎。
盛彦,我三年的同桌,此时正拿着麦克唱完了一曲《小情歌》,然后走到我面前。
“祁念,我喜欢你,三年了,终于毕业了,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
盛彦怕是喝了太多,说着话竟带了哭腔。
我听得直想笑,正想说两句好听的把他哄过去,没想到有人先开了口。
“不行。”
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腕,把我从沙发上拔起来,让我站在了他旁边,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是祁时。
“祁念,你没说过你有男朋友啊。”盛彦疑惑地看我
“他是我......哥哥。”说完这句话,我感觉到手腕下一秒就要被捏碎,但我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祁时拉着我走出KTV,他走得很快,我只能踉跄地跟上他。
我们最后停在了一个经久未修的路灯下,灯光一闪一闪的,照在祁时的脸上,显得他更加愤怒。
“我大概从没允许你叫我哥哥。”祁时甩开我的手,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我忍不住想逗逗他:“好的,叔叔。”
听了这话,祁时反倒冷静下来,露出他一如既往对我展露的讥笑。
我只看着他,却在他嘴角落下的那一刻,感觉到害怕。
他说:“祁念,跟我谈。”
“谈什么?”
“恋爱。”
砰,垂死挣扎的路灯终于不再亮了,可我的心却从未跳得这么快,像是生死搏斗。
祁时怕是忘了,我现在姓祁,我的妈妈李女士甚至每晚都睡在他爸爸身边。
这时我才明白那晚巷子里祁时说我比以前漂亮时的眼神。
我不过是供他挑选的娃娃,抑或,帮他复仇的工具。
祁时在拉我和他一起下地狱。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是在地狱里出生的。
我不会答应他。
我用尽全力控制自己不去恨,不去疯,不去报复,如果仅仅因为祁时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我逃离的梦,那我这十几年来一切的唯唯诺诺、逆来顺受都将白费。
04
我爸爸忌日那天,是祁兴的生日。
豪门的生日自然不会平平淡淡地过。李女士忙活了整整一个月,不过是为了获得作为祁太太的称赞和奉承。
这个日子当然少不了热闹喧嚣,可这一切却停在我下楼的那一刻。
我穿了一件黑裙子,还别了一朵白色的花。
李女士看见我的时候,脸色瞬间变了,恨不得把我塞回她的肚子里。
可祁兴却拦住了她,向众人介绍我是他的女儿。
我就带着这身装扮和他们站在一起,好一个幸福美满的一家四口。
结束之后,徐女士砰地关上我卧室的门,一大串质问和谩骂劈头盖脸地向我袭来。
我只默默的听着,望着床头的照片,是我和爸爸的合照。
等她冷静下来,我才开口:“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
“他的忌日怎么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今天准备了多久......”
“你还记得我爸爸死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我转过头看她。
她没回答,那大概是不记得了。
我站起来,想开门出去,却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她。
李女士一身名牌,妆容也足够精致,浑身豪门太太的做派,这一切,都是她想要的,也是我爸爸没办法给她的。
“我不会再听他的了。”
我知道李女士听懂了。
我爸爸不过是个穷书生,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教书育人。
李女士是他的学生,家中贫苦,外公临终时把她托付给我爸爸。
我爸爸不过是个重守承诺的傻子,他掏空家底供她跳舞,却因为有了我把她留在身边照顾一年,结果被说成自私自利的懦夫。
他离开那天,没对她说一句话,只不过在我耳边像是乞求地说:“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妈妈。”
凭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
我想他大概是看出来了我恨她,所以用他的死逼我答应。
那个承诺困住了他一辈子,他居然还想就这样困住我吗。
我不会再听他的了。
我恨她,就像他恨她一样。
05
“祁时。”我推开他的房门。
祁时就坐在正对门的座椅上,嘴角隐隐向上勾起,像是早知道我要来。
“想通了?”他明知故问。
我靠在门上,望着他卧室里的星空顶:“我答应。”
“你想做的都做吧。”
祁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你说,我想做什么?”
“算计李女士,把她赶出祁家。”还有我。
像是激起了他的兴趣,他往前探了探:“哦?你以为我就想要这些?”
我不想再跟他纠缠,皱着眉回答:“不管你要什么,我会帮你。”
他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看成穿,笑着坐了回去:“祁念,承认吧,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大概吧。
我们唯一的默契大概就是把对方都算计了进去。
可是我们的结局呢?祁时会把我丢在地狱里的,我知道的。
我报了本市的大学,是祁时安排的。
我和祁时谈恋爱了。
任谁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高高在上的祁时居然和一个拖油瓶在一起了。
当祁时牵着我的手出现在他的朋友面前时,我相信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祁时表现得一如既往地温和谦逊,哪怕是在如此混乱不堪的酒局上。
他倒是不嫌费劲。
祁时被人叫走,我被人围在中间灌酒。
一堆暗恋祁时的富家小姐,却输给了我这样一个拖油瓶,确实该丢脸的。
她们本应假惺惺的对我展露笑脸,但看到祁时对我不在乎的态度,便肆无忌惮起来。
祁时回来时,我已经喝了一瓶。
他只叫我走,甚至都没伸出手拉我一下。
我迷迷糊糊的起身,挽住她,稀里糊涂地跟他上了车。
我只想睡觉,可祁时却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摇醒。
我甩开他的手:“要说什么赶紧说,我要吐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话,被气笑了:“祁念,刚在里面你怎么不像现在这样硬气了?”
我才发现他居然生气了。
大概是气我丢了他的脸,我摆了摆手:“知道了,下次不给你丢脸了。”
他知道我是说不通了,终于放开我靠了回去:“祁念,在他们那群傻子面前装傻子,值得吗?”
我突然发现自己是清醒的。
“你呢?”我冷静了一会开口问他:“你不是也在装傻子吗?”
“祁念,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我知道的,他不想让我被那帮傻子欺负。
可我也知道,如果反抗,谁也不会帮我,包括祁时。
大概这个世界上没人比祁时更恨我了。
那天晚上,祁时疯了似的亲了我,确切地说,是咬了我。
我感受到了浓烈的恨,但当他抵住我额头时,又好像真的爱我。
06
被李女士发现的那一刻,比想象中来的快了些,大概是祁时不想再演了。
我迷迷糊糊地在祁时卧室的床上醒来,身边还躺着光着上半身的祁时。
李女士疯了似的掀开被子,我被她薅着头发拖到了地下,而祁时,只是在床上拄着胳膊看着。
很疼。
但我没叫,也没哭。
就像我爸爸死的时候一样。
祁兴毫不在意地坐在沙发上,但我知道,他已经决定把我赶出这个家了。
而李女士还在撕心裂肺地吼着。
是我把这个家毁了,没错,正如我愿。
我一眼都没看祁时,就像我想的一样,他不会帮我。
哪怕这两年他几乎像一个完美男友,演着演着,我甚至以为他是真的爱我。
祁兴的公司遇到危机了,我知道大概就是最近了,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在赌,赌祁兴还能不能容忍一个花钱大手大脚的贵太太,赌一个没有钱就不能活的女人会不会离开一个即将破产的男人。
他选择用我来揭开一切,我甚至不是赌注,只是牺牲品。
“祁叔叔,是我勾引哥哥,我会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我转头看向祁时,笑了,笑得很灿烂:“可我妈妈,什么也不知道,她很爱您,不论什么困境她都可以陪您走到最后。”我朝李女士挑眉:“你说是吧,妈妈?”
李女士似乎也不是没有脑子,听懂了我的暗示,立刻表忠心,而祁兴,显然很吃这一套。
最后客厅里只剩下了我和祁时,他黑着脸站在我身边,而我此时仍在跪着:“你早就想到了,对吧?”
“是啊,哥哥。”
“祁念,你够狠。”
我抬头看他,忍不住笑:“彼此彼此。”
可他却伸出手把我扶了起来:“我会送你出国。”
“祁时,你知道我不会去。这一切还没结束,不是吗?”
他咬牙看我:“祁念,对你来说,已经结束了。”
结不结束,我说了算。
07
我破坏了祁时的计划。
明明说好了要帮他,却在临门一脚时,让他无计可施。
是我后悔了。
我开始恨他了。
或许是这两年他对我太好了,就像......我爸爸曾经那样的对我。
他本可以不用这样的,哪怕是演戏。
或许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让我爱上他,然后狠狠地抛弃我。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仅仅是李女士,我该明白的。
我和他合作的共同目的不过是不想让李女士好过,而我却在最后关头帮了她一把。
或许是因为她毕竟是我妈妈,又或者是为了我和爸爸的承诺,还是为了......我不想让祁时赢得这么彻底。
事到如今,我必须承认报复李女士不过是我的借口,和他在一起的借口。
回到学校时,我宿舍的东西早已被清空,院长说我家人已经为我办理好了退学,他还递给了我一张机票,是三天后去美国的。
我只能去求职,但因为没有大学文凭没有公司要我,就连应聘临时工,老板在听到我的名字时都会像看到煞星一样把我赶出去。
祁时,你还真是一点退路都不给我留。
走的那天,我去见了祁时。
他的独幢公寓,有我的痕迹,这两年里,这是我的避难所,曾经祁时也抱着我在落地窗前看过流星,在深夜里与我耳鬓厮磨。
而现在坐在我面前的男人却无情地扔给我一张银行卡,可笑的是他的手上还带着我们的情侣戒指。
我坦然地接过银行卡,起身便要走。
可还是没忍住问他:“祁时,你还要再演吗?”
他爱我,我清楚地知道。
所以我心甘情愿地离开,不过为了成全他所有的恨,因为我爱他。
08
祁时为我安排了学校,在生活费上也没亏待过我,大概是因为嫌我太丢脸,李女士从我离开祁家那天就再也没联系过我。我在美国的生活很自由,是我一直渴望的那种自由。
我在美国的第二年,拿到了一个不错的offer,仅仅用一年时间我就做到了总监的位置,第三年时,公司让我带团队回国,而这次的合作对象是.....祁氏。
我心里知道祁氏不过强弩之末,这笔合作只赔不赚,但我还是回国了,公司不是傻子,我也不是。
这一切,还没结束。
我以HQ代表的身份出现在祁氏的会议上,祁兴的眼睛亮得像条狗,当天我便被他领回别墅吃饭,而我几年未见的妈妈也堆起笑脸欢迎我回家,他们大概是忘了我当初是如何被赶出祁家的。
祁时的联姻对象是徐家千金,也是那年捏着我的脸灌我酒的那位。我心里清楚的明白,对祁兴来说,徐家是救命稻草,但娶她的恰恰是祁时,那徐家便是扳倒祁兴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怜祁兴还在为自己的儿子寻得一门好亲事沾沾自喜。
祁兴说促成这次合作便是双喜临门,好像他已经势在必得。
我和祁时本可以在婚礼之前都不必见面,可偏偏他选了我们公司的品牌婚纱店。
再见时没有电影里那般的热泪盈眶、撕心裂肺,还是徐小姐假装客气的地向我打招呼:“念念,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在这打工啊,我和你哥你得打个折扣啊。”谁不知道他徐家大小姐买东西从不看价钱,不过是炫耀罢了,这般的嘲讽我看得多了。
“那是自然。”我扬起一个标准服务者的微笑,又道:“嫂子,你们慢慢选。”
祁时把我堵在办公室门口更是意料之中。拿到offer之后,我就从纽约搬到了洛杉矶,而我们公司的老板恰好有帮我摆脱他监控的能力。我后来在美国的两年,祁时丝毫不了解,而他必然从祁兴那知道,我就是HQ这次派来的代表。
如果HQ和祁氏达成合作,祁时搞垮祁兴又多了一丝不确定,我以为他必定是来质问我的。
可没想到,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两年......你去哪了。”甚至带着悔恨。
我嘴角抽动,在我不在的三年里,祁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可惜,我不是傻子。
“被你送到美国了啊,哥哥。”我摆脱他的手。
他像是要把我看穿:“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我向前一步,抬头看向他:“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就看哥哥表现了。”
祁时知道我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可他怕吗,他不过是怕我在他身边束缚他的手脚罢了。
一阵争吵声打断了我们的僵持,原是徐小姐想让我亲自服务。
有人上门送钱我为何要拒绝,不过是服务罢了。
“改好我的尺寸之后直接送到祁家,我想念念还记得祁家在哪吧。”徐小姐心满意足地拎起包。
“当然,您是刷卡还是现金。”我站在前台问道。
“当然是刷卡啊,毕竟这婚纱也不是什么小物件。”
“三千万,您刷这边。”我熟练地把读卡机摆到她面前。
“三千万?我再不差钱也轮不到你这样抢劫,把你们经理叫出来,偌大的一个HQ竟允许一个服务员随意要价了吗?”
我自然是知道徐家再宠这个女儿也不会拿出三千万给她买婚纱,而祁兴这个老狐狸也不会拿出钱为徐家买单。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徐小姐,我是这款婚纱的设计师,我想开价多少,就是多少。”我歪头朝她笑道。
徐小姐无言以对,脸憋得通红,但也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
在她再次开口前,我打断她:“不好意思徐小姐,这婚纱,我不想卖了,出门右转那家婚纱店更符合您的气质。”
她应该谢谢我给她一个台阶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恼羞成怒,摔门而出。
身后的祁时只留给我一句话:“别蹚浑水。”
他应该知道,这趟浑水是他拉我进来的。
09
祁时婚礼开始前,我去接了一个人。
陆子奂,HQ的接班人,他长我三岁,是我落魄时的救命稻草,是一路护我的上司,也是......我的未婚夫。
我挽着陆子奂出现在婚礼上时,李女士的脸黑的不像话,因为她想在这场婚礼上为我介绍富家子弟,巩固她在祁家的地位。
祁时终于在看见陆子奂的瞬间眼里有了波澜,他大概是以为我会一直非他不可吧。
陆子奂哪怕不说话,身上的贵公子气质也是掩饰不住的,祁兴更是一眼认出他的身份,直呼双喜临门。
“不必客气,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陆子奂笑着打岔。
我心中自是不乐意,暗自嘀咕:“谁跟他们是一家人。”
陆子奂被我逗笑,捏了捏我的手:“今夜过后,祁家即将不复存在,我说的一家人自是你和我。”
陆子奂这人最会油嘴滑舌,讨人欢心这点他倒是没错的。
祁时与徐小姐交换戒指之际,祁兴疯了似的跑上台,拿起麦克风:“老徐,你怎能如此做人?”
台下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人喊出:“祁氏破产了!”
祁兴更是在台上大喊:“祁念,你就在等着今天是不是?我说HQ怎么会这么好心!”
就在刚刚,HQ起诉祁氏抄袭,祁氏面临大额赔偿,徐家的资金没有到位,祁时直接宣布祁氏破产,而这一切,傻子祁兴刚刚得知。答应和徐家联姻之后,祁兴就把公司的大小事务全部交给了祁时,他以为自己可以安享晚年了,没想到是个大圈套。
“好啊,好啊,你们一个两个全都在算计我,祁时,你怎么当初不跟你妈一起去死!”
祁时的妈妈是被祁兴和李女士一起逼死的。李女士在我爸爸生病时出轨祁兴,李女士假装怀孕逼迫祁兴离婚,而祁时妈妈患有严重精神疾病,二人稍加刺激,她便在精神病院跳楼自杀了。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在乎一个精神病的自杀是否有问题,只有祁时,那是他妈妈。
祁时应该恨的,恨祁兴,恨李女士,恨我。
祁兴变成了丧家之犬,可令我没想到的是,李女士竟然还愿意跟着他。
她走的时候,我问了她一句话:“你还记得我爸爸死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让你......好好照顾我。”她这回倒是记得了。
“如果你放弃祁兴,我会给你一笔钱,保证你后半辈子不愁吃穿。”
她笑了,褪去了华丽的衣服,繁杂的耳饰,她第一次笑得像个普通人:“不用了,我愿意跟着他。”
可她却不愿意跟我爸爸。
“你爱他吗?”我又问。
“那你呢?你爱陆子奂吗?还是说,你还爱祁时?”她像是一个称职的母亲问她的孩子要选择谁共度余生。
“重要吗?”
“那我爱不爱祁兴又有什么重要的。”
10
祁时的婚礼没成功举办,但他终究要和徐小姐结婚的,他的公司离不开徐家。
我和祁时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那个酒吧,有着漆黑后巷的酒吧。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祁时还是酒吧老板。
“你有什么打算?是留在国内,还是跟陆子奂回美国?”祁时边把玩着打火机边问我,就像那年在小巷里一样。
我避开他的眼神:“还没想好。”
祁时手上还带着我们的情侣戒指,他婚礼那天也没摘下,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办完那场婚礼。
他勾唇笑了笑:“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最多的话是什么吗?”
我又想起来他讨打的语气:“让我别装了。”
“你在美国这三年变了很多,是因为那里的生活很自由,还是因为陆子奂?”祁兴开了一瓶酒问我。
我没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
“是因为陆子奂吧,你和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是不一样的。”他又说:“我不想再恨了,你呢,还在恨吗?”
他说“我不想再恨了”就像在说他不想再爱我了一样。
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摸了摸耳垂,那里的痣不见了。
他放下了,放下了仇恨,放下了我。
或许他报复的最后一步是让我看着他爱别人,他放弃了,却又像做到了,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纠缠了,我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逃离他,可是他却叫住了我:“祁念。”
我顿了顿脚步,出声提醒他:“司念。”我回头望向他,像是最后一眼:“我叫司念。”
再也不会再见了,我们。
11
“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回美国?”陆子奂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没等我回答,他又按捺不住说:“别恨他了,来我这,哪怕恨我。”
祁时问的问题此时我找到了答案,我改变如此之大,是因为陆子奂。
我几度狼狈不堪,第一次因为记恨李女士,我唯唯诺诺地活,第二次我决定恨祁时,却恶狠狠地报复了所有人。而第三次,陆子奂带我去看日出日落,看云听海,那是我最难堪的两年,也是唯一不依赖恨而活的两年。
我需要陆子奂,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觉得自己活着。
陆子奂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试探甚至祈求,而我握住了他的手。
“阿奂,我们回家吧。”
后记
我和阿奂婚礼那天,八方来贺,却有一个毫不起眼的贺礼被仍在角落,没有落款,但我知道,是他送的。
我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蝴蝶手环,我高二那年每次路过橱窗都会停下来看一看它,我想像一只蝴蝶,飞出牢笼。
原来那年,他就已经开始喜欢我了。
“他没结婚。”阿奂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从背后环住我。
我回过身抱住他。
“阿奂,我不想再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