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为何这样》我深爱学习

9、第九章 钥匙

　　午后两点的太阳光照得店门前的场地亮亮堂堂，许久不见有人来，这客人似乎冷静下来了，此时，一碗小面正要端上常酒酒的餐桌，朱红的筷子摆上，一碟青翠爽目的葱花随意地撒在雪白的细面间，客人一看便夺了过来，一一看过桌子靠里放着的调味的瓶瓶罐罐，握住了一只酒壶样式的辣油瓶，又提起旁边的一罐滴了约半勺量的香油。
　　朱红的长筷在面里挑了两挑，客人正准备将面送入口中。门外，一个壮实的身影跨入店中，挡住了前厅的唯一的出口，窄小的店面内部几乎一览无余。
　　客人机敏地抓起桌上的辣油瓶，猛地跳起，撞向走进来的男人，男人被糊了一脸的辣子，惨惨地跪在地上哀叫。客人就趁着此刻的间隙，从大门冲了出去。
　　灿烂的阳光下，客人的脸上的表情是劫后余生，紧紧握住的手指间透出某种金属质的光泽，那漂亮的光泽随着客人急速奔跑而前后摆动的双手在半空中闪烁着，形成一道晃眼的银色弧线。
　　酒酒眯起了眼睛，翘首望着客人的背影奔逃着，最终消失在街道上，那道细微的亮光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是阳光制造的幻想吗？绝不是，怎么会有人如此饱含热情和期望地攥紧无实体的幻象呢。
　　幻象有如轻许的诺言，是人们从小就被教导决不可信的，能引人追逐的，是若即若离的美人、半遮半掩的藏宝谜题，是自以为能攥在手心的能满足欲望的利益。只有在猎物面前摆上可见可得的实在的利益，猎人才能抓住想要的猎物。
　　酒酒扶起了倒地的男子，拉到后厨的水池旁，清水冲刷过赤红的辣椒油。那个汉子吃力地坐在地上，他的皮肤上用记号笔画出了一朵玫瑰花，被水糊了一把，只留下浅浅的青灰色，过了一会，竟是半点也看不清了，变成一块糊成一团的墨迹斑点。
　　汉子拉住酒酒，一脸真诚地说：“不用报警，不用报警，我和那家伙是私人矛盾，没必要。”
　　戴帽子的男人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这偏僻的街道上逛，他忘记了是从哪里走入，且无法判定该从哪里才可以走出这个无头无尾的街巷。
　　在这青天白日下，有放学回家的低年级的孩童在夕阳下追逐打闹，有老人因为连输十局棋牌而气呼呼地拄着拐杖准备回家，有办公楼里辛苦工作一天的上班族正准备约上三两好友去喝小酒。这条路人人都走，走得出英雄好汉，走的过贩夫走卒，偏有人将这光明大道走成黑路，有狼群混迹在人群中，暗中窥视着并期待着一场撕咬与挣扎，那些无法直视阳光的眼睛深深地隐入平凡的城市背面，又迫切追求着那一道人间人造的无机质的光辉。
　　他犹豫了一瞬并最终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冲了进去。然后，黑暗吞没了一切。这个奇异着装的急性的男人没有走出来。连带着那道转瞬即逝的金光，一同迷失在了这条不知名的小巷里。
　　他将银色的钥匙谨慎地藏入衣服内衬的衣袋，他的脚步声虽轻，但在这寂静的空巷里，就好像被人罩进了寺庙里的铜钟内部，鞋跟每一下与地面的碰撞都在他的脑海中生成振聋发聩的声浪，汹涌澎湃地淹没了他仅存的理智。
　　一个着装怪异的男子把这把钥匙交给了他，承诺这把钥匙将会给他带来财富和幸运，并要求和他交换装束，然后他就陷入了被人追逐的境地中来。
　　男人又恨又怕，跟随的追击又凶狠又猛烈，让他没有一刻可以松懈，还有那群窥视着钥匙的狼群们，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这条路怎么还没走到头！危机感扯痛着他脆弱的神经，连一块小石子都会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突然，他的脸部痉挛了一秒，恐惧染上他的通红的双眼，倒是和那个辣椒油入眼的壮汉颇为相似，他神经质地下移视线。
　　是个流浪汉！原来是个流浪汉依靠在小巷一侧的墙壁边，他踢到了这个流浪汉的身体，引来对方闷闷地哼声，流浪汉开始用臂膀捶那个踩到他的人，示意男人离开他远些走。
　　男人的身体里突然充满了勇气，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乞丐颓唐的面容，泄愤似的又踢了那个乞丐两下，继续向前走。
　　他的衣服被揪住了，那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竟胆敢扯住他的衣服？！
　　“先生，你看看我，我不是一块挡路的石头，不是任人践踏的杂草，我是个贫穷饥饿的人，您行行好，施舍两个钱——”
　　在流浪汉出声的同时，他将男人往后一扯，男人几乎要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大力而后仰摔倒在地，与此同时，一阵拳风直冲男人的面门，把他那惊讶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砸出痛苦与惧怕，他那宽沿的黑帽子飞出几米的距离。
　　男人被按倒在地面上，连日奔波让他失去了抵抗的力量，很快就告饶：“你是要钥匙对吧，你放开我的手，我把它交给你。”
　　流浪汉果然放手，男人翻过身，躺倒在地面上大口喘息，嘟哝着：“给你这就给你。”流浪汉看着他扶着墙壁站起半个身子，摸出那把光辉璀璨的钥匙往自己的脸上投掷，然后慌忙转身逃跑，连帽子也来不及取。
　　在高处，一把麻醉弹已经瞄准了男人。
　　几步之外，男人摇晃了几下，无声无息地摔倒在地。
　　流浪汉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他注视的小巷的另一头，走来一位端丽的女士，柔软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白皙的耳垂上戴着绿色的钻石，和气质很是相宜。
　　“那么，这枚钥匙就交托给先生，至于这位就由我们带回庄园审讯，合作愉快。”少女停在了已进入睡眠状态的男人身侧，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从墙壁高处跳下四名奥尔的追随者，他们的身体上缠绕着结实的绳索，这只不过是前线接力的第一棒，这三四人把男人绑好后扯了扯腰间的绳索，就被墙壁高处五人牢牢地拽上去，这是辅助的第二棒，而在墙壁之外，牵引绳的另一端绑在小巷外的几棵大树上，树旁有两人作为后备灵活机动。
　　“这枚钥匙究竟有什么用？我感觉自己被你们耍了，你们那位玫瑰夫人是想召集些人来玩小孩子过家家，好让她看好戏？”
　　流浪汉拿到了钥匙，不解地看向被称呼为阿尼多斯的女人，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既然玫瑰庄园这么多人出动，找到钥匙只是时间问题，何必要和我来达成合作？若是这钥匙珍贵，为什么要交给自己一个外人，仅仅执着追捕，而将钥匙拱手相让？自己是否真的带走这把钥匙，还是说，拿走这把钥匙意味着自己将成为下一阶段的猎物。
　　阿尼多斯沉静地看流浪汉，于是流浪汉只得将满腹的疑问闷在肚里。“钥匙纵然光彩四溢，也不过是夫人一时兴起珍藏在妆奁中的小玩意。作为游戏的契机，倒是非常合适。但是钥匙如何流出，确实是需要刨根究底的，在夫人身侧动手脚的危险人物不能放过。”耳垂的绿石隐匿在黑夜里，低垂温顺的面庞微微扬起，向流浪汉鞠了一躬：“请多保重，先生。”说罢，转身离开。她的衣裙摆动着，精致的花边是镂空的蔷薇的纹饰。
　　流浪汉捡起那男人丢下的帽子，盖在了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