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心》金厘

19、第19章

　　荀一宵没事人似的坐回徐昔微旁边。

　　脑海里反复重复着路遥最后的问题——“宁宁，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心潮汹涌，在冲动的立刻答应和犹豫的之后再说中间徘徊。

　　这边满腹心事装无事，那边那位当事人坦然自若，脸上是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路遥被众人围在中间，温和有礼的应付每一个问题，谈话的调子不疾不徐。

　　徐昔微收回打量路遥的视线，偏过头凑近小声八卦道：“你和路遥刚才出去干嘛了？”

　　眼前立时闪过布草间里戛然而止的暧昧情事。
　　荀一宵镇定自若，不答反问：“什么时候结束？我这生物钟快要熬不住了。”

　　徐昔微朝人群张望了下，回：“快结束了，后半场他们要去唱k。”
　　荀一宵点点头：“嗯，那我一会儿就溜。”

　　“宵宵啊，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徐昔微扭捏了下，心虚的开口。
　　早有心理准备的荀一宵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消息。
　　“知道了。”她回。

　　“不是我不厚道哈，我就是觉得吧，你们俩可能需要单独聊聊。”徐昔微两个拇指碰到一起，“你懂的吧，就把话说开了，说清楚了。”

　　如果不是知道两人之前绝对没可能接触过，荀一宵都要怀疑路遥是否提前收买过她了。
　　荀一宵扫她一眼，没回应她的话。

　　徐昔微扶着额头，低声继续游说。
　　“他看你的眼神超黏糊，都不遮掩的，绝对是旧情难忘。”

　　荀一宵想了下路遥方才的热情，对徐老师的话不置可否。
　　她不经意地朝那边瞥了眼，才侧头回道：“我怀疑你被收买了。”

　　徐昔微赶忙摇头：“NONO，开什么玩笑，我是能被轻易收买的？”

　　荀一宵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徐昔微哭丧道：“姐姐，我出卖谁也不可能出卖你。”

　　荀一宵深有体会地颔首，心里也明白，徐老师可不是能被轻易收买的。
　　即便收买了，也是始终站在她的方向。

　　荀一宵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头疼，埋头喝了口菠菜汤，这汤入口没滋没味，让人更不开心了。

　　“你真不和他聊聊？”徐昔微不死心的继续。
　　“你们玩的开心。”荀一宵认真喝汤，认真打岔，刻意咬重‘你们’两个字。
　　徐昔微彻底歇火。

　　两人又闲扯了些有的没的，聚会才结束。
　　唱k的地方也在大隐，不过是换了个包厢而已，荀一宵和李季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

　　路遥自然而然的从徐昔微手里接过荀一宵的外套，递过去：“我送你回去。”
　　“不用。”荀一宵接过外套，拒绝的干脆利落，“我叫个网约车就好。”

　　“还是让路遥送你吧，别人我不放心。”徐昔微冲她使了个眼色，压低声努力劝说，“有什么话好好解释一下嘛，你俩从前关系那么好，不至于。”
　　一旁的路遥接道：“正好我也有些关于影视方面的问题想要询问一下专业人事。”

　　荀一宵无言，这借口真的是太拙劣了点。
　　他们分明在不久前就《渡春风》一事碰过面，以甲方和乙方的身份。

　　要说懂的多么，荀一宵觉得她未必能比得上路遥这个管钱的。

　　“我……”荀一宵拒绝的借口还没开头，就被一旁的徐昔微推了过去，“那就拜托路学长了。”

　　荀一宵：“……”
　　卖队友也能卖的这样理所当然？

　　路遥笑的温和：“走吧，我的车就停在外面。”

　　徐昔微挽着她的胳膊，往前送了几步，又小声叮嘱道：“宵宵，去吧，有什么话好好说，别留遗憾。到家和我发信息。”
　　话都说到这份上，荀一宵实在也没借口了，硬着头皮跟在路遥身后往停车场走。

　　荀一宵跟在路遥身后，刻意和他保持了一小段安全距离，好像这样才能掩盖掉心里那点不可告人的秘密。

　　路遥时不时回头，看她睫毛低垂，脸颊泛着红晕，是包厢太热的缘故。
　　却止不住的让他想起布草间那场戛然而止又余味悠长的撩拨。

　　江城的秋季，时不时就要下几场雨，这会儿许是刚停，青石板上湿漉漉的。

　　路遥斜了身，朝身后人伸出手，说：“地上滑，你穿高跟鞋不方便。”

　　藏在风衣里的手心潮热，荀一宵握了握，疏离地抬了抬眼：“谢谢路总好意，我穿高跟鞋习惯了。”

　　明明在隔间里，两人还热络过，几十分钟后，又回归到疏离。

　　路遥勾勾唇，心口处传来丝丝缕缕的疼。
　　有时候，他也不解，明明是她先走的，走的杳无音讯，走的狠心绝情，为什么他不恨她？

　　荀一宵好像一直都不需要他，从前是，现在是。
　　路遥收回手，心里是深深的挫败感。

　　荀一宵望着他闷头往前的背影，心口是一阵又一阵的痛。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烙印在她眼底，没入她心底，有太多的话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头。

　　当初的选择，她并不觉得错了。
　　她只是权衡利弊后选了对大家都好的选项。

　　那年路氏投资失败，路父进了ICU，路氏集团岌岌可危。
　　与此同时的是，路遥为了她和家里闹翻。

　　可能就是流年不利，一件件堆在了一起，组成了死题。
　　亲情和爱情，大家和小家，似乎标准答案一早就写好。

　　路遥得回家，她要离开。
　　也许秦女士说的对，就算她不放手又能怎么样？他们未必会走到最后。

　　怀抱着遗憾、不甘、后悔，所有负面情绪，到最后，他们只会成为一对怨侣，在某一天彻底相忘于江湖。

　　车开锁，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幕里显得尤其响亮。

　　荀一宵从短暂失神中收回目光，看向亮灯的地方，是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和他大学时的张扬不一样。

　　“上车，我送你回家。”
　　荀一宵点点头，顺从的上了车，系上安全带。

　　车开出一段距离，并入车流里，路遥的车仍是开的四平八稳，荀一宵却下意识紧张地握着安全带。

　　良久，路遥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住哪儿？”
　　荀一宵望着车外，回他：“云端上。”

　　简单的话题终了，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直到车停入云端上的地下车位。

　　荀一宵紧绷的情绪才缓和下来，道了声谢，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路遥快速地按下锁车键，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展露了一瞬又被他刻意了下来。
　　他嗓音暗哑，低声说：“荀一宵，我们聊聊。”

　　荀一宵胡乱张望，想要分散不安、慌乱的情绪。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她说。
　　语气里染了一丝哽咽。

　　“宁宁，你在意那枚戒指，我很开心，我想把这当做你仍在乎我的信号。”路遥苦笑，“你该把苦衷和我说，我们可以一起商量着来。”

　　她也想啊，但是她不能。
　　亲情的缺位，令她不忍让路遥为了她和家里闹翻。
　　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荀一宵仰头，把眼里努力往回咽，指尖扣在车窗的边沿，抠的发白。

　　“宁宁，我是个男人，我能处理好你和我父母的关系，我有这个能力，所有的事，我都能一一解决，你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操心，好吗？”路遥继续，口吻卑微祈求，“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这一路，她想了许多。
　　从前的事，好的坏的，愉快的伤心的……点点滴滴都要往前挤。

　　记忆犹新的事太多了，和秦女士碰面那次算一次。

　　秦女士是路遥的母亲，是一个优雅、温柔、坚定的女人。
　　她外柔内刚，绵里藏针，路父住院时，就是她临危受命维持住路氏集团。

　　秦盈之来找她，两人的谈话算不上愉快。
　　有钱有势的男主妈甩了一笔钱让女主离开，女主要么拿钱忍痛离开；要么女主硬气，回甩给她一笔钱，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稀罕。

　　荀一宵没那么硬气。
　　她那时没什么钱，养母住院了，她必须去医院陪护。
　　与此同时，她还要兼顾学业和兼职的事情，整个人陷入低谷、疲于奔命。

　　秦盈之很温柔，说的话却是扎心又现实，如软钉子似的刺入她心口哦。
　　而此刻，这些软钉子又破土而出，肆意嘲笑她的妄想。

　　为对方舍弃点什么从不是明智的选择，即便熬过最初的几年。
　　往后余生，谁能保证不后悔？谁能保证不生出对彼此的怨怼？
　　到时候言语如利刃，无形中最伤人。

　　爱情沦为柴米油盐，到相看两厌的时候，她拿什么站在他身边，和他比肩？
　　她想要的是势均力敌的爱情，不是她差他遥不可及的距离，也不是靠彼此牺牲才能换来的爱情。

　　心里有一块地方坍塌了。
　　荀一宵闭了闭眼，深呼吸调整了情绪，勉强转过身，语气不紧不慢又刻薄：“你想的倒挺美，你凭什么以为我一直在等你。”
　　“我一直在等你。”路遥再次诚恳的说。

　　荀一宵愣了几秒。
　　方才在布草间，他说过一样的话。
　　那会儿，她的回应是感性多过理性，于是她吻了他。
　　现在是理性多过感性，于是她在眨眼间想了许多现实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