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心》金厘

12、第12章

　　六级结束，没多久就进入考试周。
　　伴着最后一门考试铃声敲响，安静的走廊里霎时喧嚣起来。

　　大一上学期在喧嚣里正式落下帷幕。

　　刚考完试的同学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聊寒假安排。
　　还有些前脚交卷、后脚就提着行李箱以八百米冲刺速度奔赴火车站、飞机场、客运站。

　　徐昔微扭过身子，下巴搭在荀一宵的桌子上：“宵宵，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初五回去。”荀一宵一面收拾文具，一面回她。

　　“初五？大年初五？”徐昔微吃惊的追问。
　　“春节上班，双倍工资呢，我可舍不得。”荀一宵点头肯定，“我肯定是要留在江城打工。”

　　“嘿，你真够财迷的，一整个赚钱机器啊！”徐昔微佩服地竖起大拇指，“我要有你这觉悟，我绝对的，现在也是个小富婆！”
　　荀一宵好笑地扫她一眼：“怎么样？要不是跟我一起打工去？”

　　徐昔微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从毕业到我死，我算了算起码要工作30年。宵宵，30年啊，我能不能活到那会儿都难说，你还是先容我玩几年再说吧。”

　　荀一宵斜她一眼，有点佩服她跳跃的思维。
　　转念一想，有父母托底的孩子，好像总是会有这种随心所欲的心性。
　　她心里是羡慕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荀一宵给予肯定。
　　“那是，我这可是真理，你也得学着享受生活，知道吗？”徐昔微继续阐述自己的一套哲学，“青春宝贵，要不负韶华。”
　　荀一宵嗯嗯的附和。

　　“诶，那你初五回去，你爸妈就不想你么？”徐昔微把话题绕了回去。

　　从她记事起就住在桐乡福利院，那里有叔叔阿姨，唯独没有爸爸妈妈。
　　十五岁被荀院长领养，她才算又有了家，和婆婆相依为命。
　　这是第一个没有和婆婆一起过的除夕。

　　她想婆婆一定会想她，却也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
　　她早晚要远走，去挣一份事业，过自己的人生。

　　荀一宵从没对外人讲过自己的身世，并且也没打算和谁讲。
　　是虚荣也好，是别的情绪也好，她只是想过的和普通大学生一样，离家求学，仅此而已。
　　她语焉不详的回道：“还行。”

　　“那你真够独立的。”徐昔微由衷感慨，“不回家也好，你可不知道现在火车票、飞机票有多难买，付清家在S省，那个火车票真的特别难买，我俩排队排了好久才买上。”

　　“哈哈，那我没这个烦恼了。”荀一宵口吻轻松，提起包起身，挽着她的手，“你行李收拾好了？和付清一起走？”
　　“对呀，我们一趟车，顺路。”
　　“那还挺好，有人帮你拿行李了。”

　　“一想到我妈做的饭，我都馋死了。”徐昔微兴奋了几秒又沮丧下来，“我妈前几天还打电话说，想我想的不得了，天天催我什么时候到家。”
　　荀一宵悄悄代入了下，心里有点羡慕，顺口接道：“那不是很好吗？”

　　“才不是！”徐昔微哭丧着脸，“你可不知道我十一就在家待了七天，七天啊！头两天还成，可喜欢我了，到第三天就特别嫌弃我！一大早把我从被窝拽起来！那是真拽啊！”

　　听着有点像院里阿姨们每天早上喊他们起床，不过她从来不赖床。
　　荀一宵笑了下，没着急接话，认真听她抱怨。

　　“你说么，不回去她想，回去她嫌我烦，而且今年假期超级长，我觉得我会被骂死，我真的要愁死了。”

　　徐昔微觉得烦的，是她想拥有。
　　荀一宵笼统的总结道：“大概家长都这样吧。”

　　徐昔微深有同感的拼命点头，郁闷了会儿转头问道：“宵宵，那你一会儿就去打工呀？”
　　“岑店长给我多排了点班，今年寒假长，多做点也挺好。”

　　“那就好，你每天有事做，也不用一直呆在宿舍，宿舍就你一个人，一定很无聊。”
　　徐昔微不放心的叮嘱，“那你有什么事都要和我说啊，对了，下班回来注意安全，年底坏人最多了。”

　　“嗯，我知道。”荀一宵心里温暖，很愉悦的应道。
　　虽然没有爸爸妈妈，但是有婆婆，有朋友的关心，生活还是很美好。

　　也不知道听到哪一句了，荀一宵莫名就想起路遥，突然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倒也不是想他，只是基于朋友间你来我往的聊天。

　　荀一宵心不在焉的听着徐昔微的叮嘱，心里在盘算一会儿要怎么问他才显得正常。

　　姐妹俩在校门口道别。
　　荀一宵走到站台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往上翻了翻信息，暗暗吐槽自己冷漠的敷衍行径。

　　2014年12月21
　　【L：宏村起雾了，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的感觉，我拍的不错吧？】
　　【X：照片很好看。】

　　……

　　2014年12月22
　　【L：跟着导师爬黄山，真够折腾的，不过登顶心情不错。】
　　【L：晚上在村民家吃的家常饭，很好吃。】

　　那天没回复。
　　荀一宵仔细回想了下，那天是因为去图书馆自习，手机没电，回宿舍又太晚，于是顺理成章的没回他。

　　2014年12月24
　　【L：平安夜快乐，送你一只苹果，平平安安。】
　　【苹果.jpg】
　　2014年12月25
　　【X：谢谢你，祝你圣诞快乐。】
　　【L：很忙吗？】
　　【X：复习时候不习惯带着手机。】
　　【L：最近江城降温，注意保暖。】
　　【X：还好，最近都在图书馆，很暖和。】

　　周三的信息，周四晚上才回复。
　　荀一宵故意的。

　　2015年1月1
　　【L：元旦快乐。】
　　【x：元旦快乐。】

　　……

　　路遥的频繁联系，总是给荀一宵一种错觉，人的确是走了，但又好像没走。
　　荀一宵撇撇嘴，继续往下滑，到末尾时，忽然蹦出一条新信息。
　　【考完了？下周出成绩？】

　　说曹操曹操到。
　　荀一宵嘴角悄然勾起，如实回他【嗯，考完了。】

　　信息发送成功，荀一宵望着屏幕，犹豫少许，又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接了三个字【还不错】。
　　两条信息加起来就显得没那么生硬了。

　　【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你回的挺快。】

　　荀一宵望着这行字，弯弯嘴角，在想他是调侃还是在陈述。
　　片刻后，她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她回信息从来不热络。

　　鬼使神差的，她回复了一句像是解释的话。
　　【期末复习，图书馆人很多，去晚点就没位置了。】

　　信息刚发送成功，那头的电话紧接着就打进来，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你这算是解释吗？”
　　路遥语气带着调侃，透出显而易见的愉悦笑意，显然是被她方才的举动取悦了。

　　荀一宵微怔，似懂非懂的问他：“解释什么？”
　　“解释你前阵子对我的冷漠？”路遥拖长了调子，不疾不徐的提醒她。

　　这人还挺敏锐，荀一宵笑意淡下去，眉头微微蹙起，没回话。

　　自从上次吃完饭，她的确是做了些有意无意的疏远行为。
　　就比如她时常不回路遥信息，又或者回复时也是带着点不宜察觉的客套和疏离。

　　美好的事物总是吸引人，荀一宵承认是被路遥吸引了。
　　她不否认对他的好感，但当他真的表露出好感的时候，她选择了冷处理。

　　路遥轻笑一声，适时的转移话题：“第一次期末考试大概率是严阵以待，肯定不和我一样，60分万岁。”
　　“确实。”荀一宵笑意收敛，语气冷淡下去。

　　频繁的联系，按时的打卡报备都被荀一宵不咸不淡的绕过去，路遥的组合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
　　他困惑不解，却尊重她的若即若离。

　　路遥坚信，谈恋爱就没有顺利的，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很难修成正果。
　　何况他们才认识没多久。

　　路遥心里叹了口气，语气轻柔，问：“晚上去打工？”
　　“嗯。”

　　“在等公交？”
　　“嗯。”

　　“这么早？”
　　“是。”

　　“穿厚点，江城又降温了。”
　　“好。”

　　“我过几天就回去。”
　　“好。”

　　“那挂了。”
　　“嗯。”
　　“你先吧。”

　　路遥后面的话都没说话，荀一宵已经飞快地挂了电话。
　　600路公交车恰好进站停住。

　　荀一宵面无表情的随着人流挤上公车，刷卡。
　　找了个角落的地方站定，收回放空的视线，解锁手机屏幕，在浏览器上搜了‘奔驰大G’四个字。

　　路遥上次来学校开的就是这车，徐昔微和她随口提过，说这车看上去平平无奇，四四方方有点丑，但价格贵得很。

　　屏幕上很快显示出她想要的答案。
　　现在她知道有多贵了，单靠她打工赚的钱，想买一辆这个车，很玄，也很难。

　　荀一宵漠然地收起手机，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走神。
　　如果投胎有剧本，那她拿的一定是hard模式，路遥拿的必然是easy模式。

　　她得努努力够到的东西，对他而言就跟穿衣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香江苑、望江小区，还有他吃穿用上上不显山不露水的精细。
　　无一不在说明，他们的不同。

　　喜欢他，被他喜欢，让她不由自主想退缩。
　　生活很艰难，艰难的没时间让她考虑风花雪月这种不切实际又耗费精力，还不一定有好结果的东西。

　　“望江小区站到了，请前门上车，后门下车，扶好扶手，下一站丽景苑。”

　　后门打开，冷风迎面吹来。
　　荀一宵远远的望见街头巷尾的明亮的招牌，清醒了。
　　她扯扯嘴角，笑的苦涩，闷头下车，走进寒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