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西北有雏凤》粉郎未来

19、四时愿

　　太安城外，硝烟四起。

　　整整两百多年以来，从未有外敌大军攻打过这座离阳京城，而现在，一州之隔的冀州城外已经驻扎了和当今天子出自一脉的靖安王赵珣的青州重骑。

　　之所以迟迟没有直取太安城，只是占领了冀州，不是赵珣念及血脉情谊，而是想要凉莽战事不至于太早落幕。

　　他一点都不想帮徐凤年。

　　独自拎着甲回到王帐内，他拿起两张军务邸报瞧了两眼，扔进了火堆之中。回过头的时候，一天没见的徐元照已经站在了门口。

　　她穿了一身青色的短袍，简单束发，是许久不曾作过的侠气打扮了。

　　赵珣问道，“你去哪了？”

　　徐元照犹豫道，“钦天监。”

　　自然是太安城的钦天监。

　　就像徐凤年所说，如果自己被发现，皇帝极有可能会倾尽太安城所有兵力围杀，将她拉到城门上逼赵珣退兵，这是个颇为凶险的举动。

　　赵珣意料之中的没有发怒，只是平静说道，“没受伤吧？”

　　他看到邸报上写着钦天监今日上空日月升起，仙人临凡，便想到是徐元照替娘报仇去了。

　　长在青州的公子哥多多少少惯会沾染风月，不会仅凭一颗真心。从前自己进太安城撒野上不上武评全看心情这些事都已经被赵珣忽略，他待她始终像待一个需要呵护的普通女子，无微不至，自然也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

　　徐元照已然习惯了这样的相处，走近双手轻轻握住他开始生出刀茧的手。

　　赵珣反常地没看向她，沉默了几分，说道 ，“快三年了。”

　　徐元照身体一僵，随后将手放下。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春神湖的潮声，他说他想做皇帝，请自己留下来帮他。如果最后拼得什么也不剩，就劳烦自己原样把他带回湖边。

　　如今听起来像异想天开的笑话真的就要实现了，也是个分道扬镳的提醒。

　　“难为你放弃从前鲜衣怒马的日子，来到我身边，和我一起面对无尽的阴谋诡计和家长里短，真正的夫妻也不过如此了吧。”赵珣轻声道。

　　这时不再是平时的深沉模样，倒是变回了更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找了个地方坐下就对着身边的女子侃侃而谈。

　　“这两年确实过得很不一样，尤其是你带回来小绿袍，青州上下都坚信她是我的亲女儿，如果她愿意，我也会永远像她爹那样照顾她……你和徐凤年徐龙象兄弟姐妹关系那么好，我一直很羡慕，我娘走的早，我对一家三口的记忆并不深刻，跟你和小绿袍在一起，会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最近还越来越清晰。”

　　徐元照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说道，“这不要紧，如果真是为人父母，你一定比我称职多了。

　　她有一天问我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我说我爹很嫌弃我，我娘特别溺爱我，我爹怕这样下去会出事情，就把我一脚踹到了武帝城。我一直以为，除了徐凤年的事情，徐骁是不会太上心的，后来想一想，自己好像也从来没有在乎过他的良苦用心。或许当了人父母，不管自己付出了什么，永远都会觉得自己付出得太少了。”

　　“她也这么问过我。”赵珣说到这儿自嘲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如果我直呼我爹的名字，他大概会把我打得全身没一块好肉吧。我还一直想知道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她去世三天新王妃就过门了？但是他在世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敢问。”

　　赵珣低下头，目光变得有些迷茫，“有时候我看到小绿袍没有表情或者是不高兴，就会很担心，但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她会像我一样长大？还是怕她不想再待在这里？”

　　“那倒不会。”徐元照道。

　　见到共患难的伙伴还是不开心，徐元照还是抚上他的肩膀，好意劝道，“还没真的做父母呢，入戏别太深了。”

　　酝酿好久的气氛被立刻打破，赵珣没好气地看向她。

　　一天之内皮了两次的徐元照捂嘴掩住笑。

　　赵珣只好说起正事，“你见到徐凤年了，会回北凉吗？”

　　徐元照点点头。

　　徐元照刻意避开心里的答案，如常说道，“我还是看看要不要把你原样送回春神湖再走。”

　　“这么担心我。”赵珣立刻轻松了下来，嘀咕道，“明明我之前好几次差点死了你都无动于衷。”

　　“……”

　　徐元照已经被编排得没话讲了，冷冷道，“你去死吧。”

　　她越想越气，恨恨地说道，“我当时就该直接把你扔进湖里，留你到现在天天做戏扮可怜，到底谁可怜啊，以后江山都是你的了，我有家不能回，我每天在你旁边……”

　　她的话没说下去，赵珣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徐元照先是身躯一颤，随后颇为慌乱无措地拉住了他的衣角。这个动作像上元夜点燃焰火的导火线，让他所有积存于心的隐忍和理智轰然炸裂。

　　赵珣一只手将她引回怀中，消除了两人原本有的距离。一只手挽住她的后发，继续在她的双唇间侵袭。她的矜持在赵珣的怀抱中渐渐消融，呼吸也逐渐急促，伸出手臂缠绕着他的脖颈。

　　他在一个空隙中问道，“我不扮可怜，你会留在我身边吗？”

　　没等她回答，赵珣又加深了这个吻。亲吻和解衣的动作交织夜色里，一阵天旋地转，两个人相拥着跌落在榻上。他重重吻过她的锁骨和肩膀，像是终于将禁锢多年的爱和欲念发泄，不理会身下的人瑟瑟发抖，温存片刻之后深入了进去。

　　徐元照痛得流泪，想要伸手推开赵珣，被他毫不费力拉下来十指相扣，只能放弃抗拒让两个人的官觉在一处起伏。

　　第二天早上，赵珣早早走出王帐，像是心情很好，听着如一道道平地惊雷似的消息也未改颜色。

　　“蜀王陈芝豹没有来关外策应，与燕剌王世子一起去找驻守京畿南部的朝廷兵部尚书卢升象了。”

　　如果驻守京中的兵力一起倒戈，太安城会在立冬之前就提前变天。但是两个人越过赵珣做这桩买卖，实在像是要冲着自己来的。

　　卢升象归顺的第一件事必然不是带着燕剌王进入四面漏风随时等待着倾覆之祸的太安城，而是合力歼破已经兵临城下的青州重骑。

　　赵珣对于陈芝豹明确立场也并不奇怪，那天在春雪楼上，这位白衣兵圣没头没尾说了一句话：

　　“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

　　蛰伏多年，他对待这样的轻视原本习以为常，但已经没了退让的必要，拍了拍白衣兵圣的肩膀心照不宣说道，“但永远也不会是你。”

　　没有人相信当初一个温良文弱的藩王世子会做皇帝，可是他要做到了。

　　赵珣抬头望向浩渺天际，想起自己第一次以藩王身份进京的时候，抓起一把社稷坛的土，默念过一句萦绕在所有赵室男儿心头的话：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