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刑侦]》浣花琅

7、既视感

　　靳陌寒盯着那个身影看了几秒便松了口气，进而发起火来。

　　“你是怎么进来的？”

　　高彻慢悠悠地转过身，从阴影里走到有光亮的地方，挑起嘴角笑道：“我记得我向你承认过，我是个阴险的人。”

　　靳陌寒：“你偷偷配了我家钥匙？”

　　高彻：“就许你偷偷在我手机里装窃听器？”

　　靳陌寒气笑：“好，果然你什么都知道，这些都是你的设计？”

　　高彻收起笑，认真凝视靳陌寒：“靳警官，我可以设计你，别人就可以设计周诺。”

　　靳陌寒顿了顿，问道：“你还是不相信周诺杀人？”

　　高彻：“我不是自恋狂，人的行为也不能完全用理论和经验预判，我本来还怀疑过周诺会性情大变去杀人，可当我看完整个案件报道，我就完全确定，周诺绝对是被人陷害的！”

　　靳陌寒一时说不出话，用惊骇的目光打量高彻。

　　良久才说：“你故意引导我们查案，就算定下周诺的罪你也不担心，你为的就是让我们尽快结案，你一个普通人就能看到案件报道，因为你有信心，只要让你了解案件的细枝末节，你就有机会为周诺翻盘？”

　　高彻沉声道：“差不多吧。”

　　靳陌寒皱紧眉头：“你……到底是不是人？”

　　这个男人，怎么能不动声色地把一群警察玩弄得团团转？

　　先是假装不经意地把自己对周诺的心理分析告知给靳陌寒，靳陌寒出于对他的信任，进而怀疑周诺不是凶手。

　　凶手另有其人，不管警方会不会对外宣布这一点，侦查都会另辟蹊径。

　　周诺在得知警方还怀疑别人的情况下，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凶手，都会放松警惕，也就顾得上与他信任的人联络。

　　接着，高彻给靳陌寒创造机会，让他顺利安装窃听器，又担心警察听不懂法语，不能第一时间获取周诺向自己传达的信息，他就又假装不经意地告诉靳陌寒，周诺可能会用法语和他通话。

　　归根结底，高彻是在利用警方帮他寻找周诺！

　　靳陌寒：“可是你没想到周诺会在承认罪名后自杀吧？如果我们没有对外宣称凶手另有其人，他就猜不到你联合警方，你是他唯一的希望，你的背叛才导致他最终选择轻生，高彻，你说你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高彻：“周诺没死！”

　　高彻的声音像是在咆哮，靳陌寒不解地看着他。

　　高彻摸了摸下巴，组织好语言后，冷静地向靳陌寒解释：“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想利用你，你能把我从路边捡回来，我就知道你是为了周诺的案子。

　　“你与我交谈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你认识我，而且了解我在犯罪心理学方面的成就，我暗示你相信周诺不会杀人，你信任我，我的暗示一定会成功。

　　“你很有正义感，只要让你稍微同情一下周诺，你就会想办法让警察改变侦查思路，周诺就有机会自证清白，就算他不敢找警方，也至少会联系我。

　　“就算周诺真是凶手，得知警方还怀疑别人，他也不会那么害怕了，就算是想办法跑路，他也会联系我的。

　　“我一直有九成把握，周诺不会杀人，剩下那一成，就等着周诺联系我的时候再做判断。周诺在电话里承认自己就是凶手，我有点吃惊，但不是意外，因为这不过是我事先考虑的那一成被证实了。

　　“可是当我听到周诺说要自杀，我就知道不对劲，周诺给我打电话，难道不是对我还抱有一丝期望吗？他也是学心理的，就算他猜到我协助警方，他也该分析得出，我有很大可能是在想办法救他。

　　“他却没有质问我，而是一口咬定我在害他。

　　“靳警官，你想想看，如果我是你喜欢的人，你还曾经坚信我也对你有感情，在那样的境遇下，你会追问我是不是在拯救你，还是一口咬定我害你？”

　　靳陌寒设身处地想了想，确实，周诺对高彻有一种执念，就算是死，也该先问清楚对方到底对他有没有感情。

　　高彻接着说：“退一万步，就算周诺对我彻底死心，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他自杀也不会选择自焚！周诺爱美，更何况，他不会让我看到他被烧焦的样子！”

　　靳陌寒定定地看着高彻，脑海里一个结论呼之欲出，他知道，高彻在引导他说出那个结论。

　　靳陌寒不禁摇头，因为那个结论太离谱了。

　　“如果那具焦尸是伪造的，那在别墅里提取的DNA，也不是周诺的？可是……房子是林明贤的，他包养了周诺一个月，别墅里只有周诺和他，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高彻上前一步，“我说过，一切都是蓄意为之，我可以操控你们警方，就有人能操控小诺！小诺从上讲台控诉……不！从他对我说他会选择在海边自杀开始，他就被人操控了！”

　　***

　　自从周诺向高彻表白，高彻就有意疏远，同时检讨自己平日里太能撩，本来把周诺当弟弟，却让人家误解成了喜欢。

　　更何况，他帮助周诺解开的心结就是同性恋，在心理疏导过程中，他还承认了自己就是同性恋。

　　一直被高彻照顾，突然间遭到冷落，周诺的心理状态明显消极，但是高彻相信自己把握的分寸，他会控制好那根无形的弦，循序渐进地让周诺慢慢对他失望，直到没有一点念想。

　　他没想到，2月26日那天晚上，周诺在临睡前突然对他说：“高彻，我想自杀。”

　　高彻很意外，静默了几秒，冷静地说：“不管因为什么，都不值得你付出生命，你想想你的父母，他们还在等着你学业有成。再说，人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不管哪一种自杀方式都会很痛苦，你那么爱美……”

　　“我想去海边，”周诺打断高彻，像是睡梦中说着臆语，“我想死在海边。”

　　说完这句话，周诺就安静下来，又过了几分钟，高彻叫他，他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第二天，2月27日，上完一节大课的周诺突然走到讲台前，当着一千多人的面大喊：

　　“高彻！你是个衣冠禽兽！你口口声声说给我治疗，其实你是用催眠术迷惑我！你骗我跟你上床，玩儿够了就想甩开我！高彻，你混蛋！”

　　声泪俱下的控诉持续了五分钟，高彻回应了一句后离开，周诺还在歇斯底里地哭喊，直到被保安拖出去。

　　***

　　邻枫街道派出所。

　　靳陌寒坐在办公桌前，手里做着程式化的文书工作，大脑却出神思索着高彻对他说过的话。

　　他几次想向马所长汇报，又担心被领导责备，高彻的推理太荒诞了，他自己都不是完全相信。

　　再说，案子都结了，嫌疑人都自杀了，再查下去，还能查谁呢？

　　“小靳，别忘了把失踪人口档案销一下。”李欣然在对面提醒。

　　“哦。”靳陌寒应了一声，打开文档。

　　电光火石间一个闪念，靳陌寒快速浏览，待销电子档案中，果然有一个是方敬轩。

　　“找到他了？！”不自觉就说出声来。

　　李欣然：“谁？”

　　靳陌寒稳了稳声调，说道：“方敬轩，我老乡。”

　　李欣然回忆了片刻，笑道：“哦，就是长得挺帅的那个啊，谁知道呢，既然在注销档案里，那就是找到了呗。”

　　“嗯。”靳陌寒随口应了一声，脑海里却不能平静。

　　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就叫直觉。

　　“我好像见过他”，靳陌寒在看到方敬轩照片的第一眼就有这样的感觉，此时此刻，他没来由地觉得，他必须要弄清楚这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为什么呢？是因为太多的巧合吗？

　　他是仙江县的，方敬轩也是仙江县的，周诺自焚的那片海域，也是在仙江县。

　　哦，对了，还有方贺轩，15年前报过失踪的，方敬轩的双胞胎弟弟。

　　思前想后，靳陌寒给高彻打了电话。

　　“我有段记忆，一时想不起来，你能不能帮我？”

　　通话沉默了几秒，接着，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多问，只沉声道：“今天晚上，在家里等我。”

　　“……好。”

　　靳陌寒挂断电话，愣了愣，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个男人，声音沙哑低沉，语气也有点奇怪，好端端的话一经他口，怎么就……那么涩呢？

　　靳陌寒下班回家，路上点了丰盛的外卖，进门收拾了一下房间，把外卖摆在桌上，又换了件好看的衣服，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然后坐在沙发上等人。

　　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他猛拍自己脑门一下。

　　我在干什么？要不要洗个澡再喷点香水啊？！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8点，7点59分，房门被敲响，靳陌寒起身开门。

　　一大束红玫瑰怼在眼前，扑鼻一阵清幽暗香。

　　玫瑰花移开，男人梳着“霸总头”，下巴光滑，皮肤白皙，五官像雕刻一样立体而完美，歪嘴一笑，说了句法语。

　　靳陌寒一头黑线，收拾好了的高彻，野性少了几分，从头到脚散发着斯文败类的气质。

　　周诺的堕落，你真的有责任啊！

　　不娶……何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