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门》野丁

92、真假掌门

　　不出申时，马车便行至凤凰山门。
　　这里与往日不同，挤满了各院弟子。李云庭不用撩开车帘，就能感受到嘈杂鼎沸的人声。
　　这是在做什么呢？即便全院弟子放假，也不会一齐聚在山门外徘徊，再说，又不是什么节日。
　　山门前，停着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众弟子簇拥而上，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李云庭所在的马车，跟在其后，隔得有些远，完全看不见马车里是何许人。不过见各院弟子狂热殷勤的模样，她十分好奇，究竟是何人这么大场面。
　　然后，她就听到，弟子们纷纷呐喊：“掌门！”“掌门！“恭迎掌门回山！”
　　廉游挤过来，朝车窗外望了一眼，惊诧莫名道：“谁？你们苍山门到底有几个掌门？”
　　李云庭不得不佩服廉游补刀的本事。
　　在众弟子的欢呼声中，马车终于挪开了，李云庭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她头戴罩纱，身着劲装，身形与自己神似，光看这身影，的确辨不出真伪。
　　李云庭这才发现，山门前还站着好几位院首，护法一级的大人物都在。这场面，不壮观才怪。
　　各院弟子们虽然激动，但并不敢真的凑到掌门面前。顾长山领着护法院首，纷纷向“掌门”行礼。
　　李云庭有点无动于衷，她想不出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只能暂时安坐在车里。
　　车到山前，不得不下车。弟子们认得，这是王先生的车。但任凭理事院如何请王先生下车，车内都没有动静。不得以，廉游钻了出去。
　　“先生暂时身体不适，先生授意，有什么事我代劳便可。”廉游自作主张道。
　　“你是何人？”肖碧天上前几步道。
　　今日的场面，必须得有王真一在场。所以，见不到王真一的真容，她做不了下一步。
　　“我？掌门新命的贴身暗卫廉游。”廉游直截道。
　　肖碧天有一丝犹豫，难道王真一的车内坐着李云庭？
　　她忙喝道：“曹宣何在？先生是你奉命去接，回来却是个外人？到底怎么回事？”
　　曹宣慌忙从马车边走上前去，行礼道：“禀告院首，弟子确实按您的吩咐到了金蟾书院接王先生，先生说……”
　　肖碧天已经料到事情不妙，挥手便令乱箭射向马车。
　　廉游赤手逮住七八支箭，将曹宣护在身后。
　　射向马车的箭，被一股烈炎烧成灰烬，无法触到车身。
　　众人大惊。
　　毫无疑问，车上坐的人用的是纯阳真元大法。
　　廉游的身手，绝对的万中无一，众人亦不敢小觑。
　　肖碧天这才如梦初醒，李云庭真的回来了。
　　“既然先生不舒服，待在车里也无妨。”顾长山不得不亲自发话，“今日将大家召集到此，一来是迎接掌门回山，二来是要宣布几件大事。”
　　顾长山完全不看马车的动向，以他对李云庭的了解，她一定会耐着性子把这场大戏看完。
　　接着，他道：“苍山掌门有令，从即日起，由护法肖碧天任暗院院首，由黄芪院首徒惜年任黄芪院院首，由护法于初兰任理事院院首。”
　　此言一出，引得一片哗然。
　　马车内没有动静。
　　大人物们脸色都不好，各有各的担忧。
　　曹宣接李云庭的指示，大声道：“先生说，此等大事，当掌门亲自宣布方可令人信服。”
　　此言在理，李云庭要下什么令，通常都是手书配印，从未有借他人之口的情况。
　　众人将目光投向那位顶着罩纱，一言未发的“掌门”。
　　这位“掌门”还算沉得住气，向顾长山挥了挥手。
　　顾长山面不改色道：“掌门风寒未愈，嗓音沙哑，还请大家见谅。”
　　廉游不屑一笑，心道，没想到苍山门的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功夫修为还好。
　　很多人都心知肚明，马车内坐着的才是真神，所以，顾长山如此大的举动，没有人敢应声。
　　这时，于初兰上前几步，道：“不如我替先生看看哪里不适？”
　　他没等顾长山首肯，便朝马车走过来。
　　廉游幽冥剑一横，拦住于初兰：“先生无令，护法大人休得靠近。”
　　于初兰虽未与他动手，他的气场之强，却能感受一二。
　　曹宣发话道：“于护法，先生有请！”
　　李云庭也想看看，他们到底打算如何收场。

　　廉游一时觉得无聊，便一步跳到“掌门”跟前，道：“廉某一直慕苍山门美名，想跟掌门以凤贴之约一决高下。”
　　虽不明显，他分明看到，“掌门”朝后退了小半步，被顾长山扶了一把。
　　肖碧天突然出手，逼得廉游出剑相抗。
　　“简直笑话？苍山掌门不是谁都可以挑战的，先过我肖碧天这一关。”
　　肖碧天作为苍山门十二护法之一，已有十余年，她的实力不弱。但是，她久未露面，卜一出手，就运气不佳，摊上廉游。
　　廉游对她，就没有对李云庭的半分谦让，直接将她打翻在地，毫无尊老之意。
　　马车内，于初兰面对李云庭而坐，两人相视良久无言。目前的情况，彼此都看得懂，彼此都对对方没有更多期待，所以，也无需多说甚么。
　　“掌门，”于初兰朝她行礼，再道：“长山在顾族中身份特殊，肩负家族重担，他有他的苦衷。”
　　“我知道。”李云庭平静道。
　　“苍山门不容有失，这是他在家族中站稳少族长之位的第一筹码。”
　　“嗯。”李云庭表示同意。
　　“当初本不该由你来做苍山掌门，长山顾念你与他的情谊，执意如此，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一念之差，今日才要这般为难你。”
　　“我可不可以问一句？”李云庭佯装十分识趣，十分客气。
　　于初兰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童天也是你们选出来的吗？”
　　于初兰在苍山门待了二十余年，在李童天成为掌门之前，他就已经在苍山门，虽然那个时候，他也不过几岁孩童，但此刻他替顾长山出面，其中渊源，想必他是清楚的。
　　于初兰双眼微睁，李云庭原来如此在意李童天的死，这是她过去只字未提的事。
　　沉默了片刻，外头廉游已经将肖碧天打翻在地，换了纪苍悟与廉游一战。
　　于初兰对外头的战况听得一清二楚，与李云庭同车而来的廉游，竟是这般高手，他大为震惊，可惜，一时之间，他想不到江湖上哪位高人有这等身手。
　　“这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我也不太清楚，掌门为何在意此事？”于初兰不敢轻易说实话。
　　“因为我想试着解释，为什么现在你们不敢故技重施，再群剿我这个掌门一回。”李云庭咬牙，遏制住自己的怒气。
　　不是不敢，而是明知不能。李童天自私残暴，江湖仇怨缠身，即便在苍山门内，许多人都愿意为杀他赌命。而现今的李云庭，以保护苍山门为己任，颁布云中令，缓和江湖纷争，无意流传在外的功法注解更赢得江湖上一片叫好。再加上自身修为了得，这样的苍山掌门，顾氏已经不能轻易动了。
　　“掌门想多了，我们只是求一个平衡而已。我记得掌门最大的心愿就是平安，这一点我与你是一致的，掌门向顾氏做一些妥协，便可各自安好，可谓小本大利，值得一试。”
　　“一并交出暗院、黄芪院和理事院的大权，我在苍山门还有何立锥之地？”李云庭想不明白，平衡从何而来。
　　“掌门，三大院还是任由掌门差遣，跟从前一样。”
　　“胡老、员天卜、敖来，他们人呢？死了吗？”
　　于初兰目光躲闪，没有正面回答：“掌门何不关心关心当下？”
　　“你们请王真一回来，也是要杀他吗？”李云庭又追问了一句。
　　于初兰想说什么，却被李云庭打断道：“于护法是了解我的，若要我放手，定是要让我在乎的人安然无恙。我李云庭看不惯谁，直接提刀来战，不会选这些弱者下手。你们太下作了！莫说三大院，就算是掌门之位，要我交出来可以，要么把胡老、员天卜、敖来活着交给我，要么把行凶之人交给我。至于幕后之人，我自会单独去找他的麻烦，不算为难你吧？”
　　李云庭提起这三个人，于初兰的脑海中迅速盘算了一番。员天卜、敖来失踪，胡老被肖碧天所杀。肖碧天几乎是提前被判了死刑。如果找不到员天卜和敖来，李云庭恐怕也不会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就会有所动作。她并不一定需要证据，只要足够强，足够任性，她认定是谁，想要谁的命，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强敌重压之下，弃车保帅在所难免。
　　于初兰道：“我知掌门不是与我商量，容我告知长山如何？”
　　“我若离开苍山门，就会即刻嫁入骁王府，于护法不如早些为我准备一份大礼？”李云庭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她心中怕，她想要保护的人太多，不只三大院，顾长山必须明白她的价值，从而有所顾虑。
　　于初兰行礼后，退出了马车。
　　暗院见之，即刻围了上来，似乎要一鼓作气，杀入马车。
　　于初兰放声大喝一声：“放肆！都退下！”
　　廉游看到此幕，一剑划破纪苍悟的胸膛，回身跳到马车前，道：“岂有此理，车内乃苍山掌门李云庭，谁有胆子就来试试！”
　　围观的弟子们，惊诧莫名。
　　“简直胡说八道，掌门分明就在眼前，先生的车里怎么会是掌门？”
　　“滑天下之大稽，普天之下，有谁敢冒充我们苍山掌门？你知道我们掌门是什么人物吗？”
　　“就是……”
　　于初兰大约已知廉游身手，简直活脱脱另外一个李云庭。
　　曹宣见此情形，大声道：“各位同门，曹宣敢以性命担保，车内才是掌门本人，台上那个，是个赝品！”
　　大家更是议论纷纷。
　　“若是掌门，为何不肯现身？大家都认得掌门，眼见为实。”
　　“对呀，我们都认得掌门。”
　　车内并无声响，李云庭在等，等他们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