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门》野丁

4、苍山掌门

　　当夜，苍山门三长老白容露面，暗院和理事院几乎全院出动，众人才渐渐散去。
　　总算兵不血刃。
　　白容进了密室，看了李童天遗体，缓步走出来。
　　“今日事如何了结？”白容问在场的七位大人物。
　　“……”王恩宗不答话，自然也无人敢答。
　　“三长老，刚刚李院务说，掌门有意传位于初华。”护法李景天道。
　　初华难掩期待的眼神。
　　“刺杀掌门的人，都没有资格谈掌门之位。”白容冷冷道。
　　“李童天多行不义，杀他只不过替天行道。”护法纪苍悟道。
　　白容瞪了他一眼，转而问道：“初华，你敢做掌门吗？”
　　初华已知白容根本不会考虑自己，只得道：“回白长老，初华闲散惯了，只想逍遥自在，从未觊觎过掌门之位。”
　　白容道：“不用白费心思了，王长老留下便是，其它人散了吧。”
　　“白兄，若你今日非要管这闲事，不如当着大家的面，立下新掌门。”王恩宗此时，不能同时面对白容和李云庭两个强敌。
　　“对，当着大家的面，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周海容附和。
　　白容为难，傻瓜都能看出来，此时谁继任掌门，谁就是众矢之的。
　　“四大长老、十二护法，可以到齐了再议。”李云庭建议道。
　　“李院务，你退下罢，这里没你的事了。”周海容轻蔑道。
　　“云庭，你留下。”因璎珞跟百容交代了事情经过，白容心里清楚，李云庭此时离开，必遭暗算。
　　“恩宗，你要推举的新掌门，谁呀？”白容问道。
　　“王某不才，愿为我苍山门尽绵薄之力。”王恩宗道。
　　白容不屑一笑：“好呀，大家若无异议，我可以考虑支持你。”
　　在场的人，自然不会反对。
　　李云庭迟疑片刻，上前道：“三长老，我想在此挑战大长老，争夺掌门之位。”
　　白容点点头，道：“可以，苍山门的规矩，向来如此。”
　　“李云庭，别不知好歹！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野心？”周海容喝道。
　　“三长老，我为自己，争这掌门之位。”李云庭深知，此刻情形，若非自己站出来，必成死局。
　　此时，顾长山引着暗院、黄芪院、理事院、殊明院、南宫院、鸿灵院、玉龙院、正仓院的院首，进到大殿，几人步调一致，站在李云庭身后。
　　“我也觉得，在场之中，你做掌门最合适。放心，我白容定会全心助你。”白容终于说了此番话，刚刚还担心李云庭没有胆量自己站出来。
　　王恩宗此时根本无力打败李云庭。他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俯首道：“王恩宗愿以苍山门长老的身份，推举李云庭为我门第十三代掌门。”
　　其它人错愕之余，也不敢有反对之声。
　　众人了然，苍山门今日发生了一件撼动江湖的大事。
　　好在李云庭手握掌门大印，理事院、暗院和黄芪院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白容投了自己一票，王恩宗不敢明着反对。
　　至此，李童天遇刺风波缓缓降下帷幕。
　　***
　　二月十六，恒宇大殿。
　　李云庭坐在偏殿，身上苍山掌门的黑底金花长袍穿戴整齐，顾长山虽是男子，却贤良淑德，手巧得很，连李云庭的发髻都是他盘的。
　　当顾长山十分有仪式感地将头冠戴在李云庭的头上时，李云庭透过镜子，睇了他一眼，似有不满。
　　“时间太紧，这是先掌门的继任仪式时用过的衣服，改小了给你用，不是女款，不要嫌弃。”顾长山道。
　　“我本来是想留给他做寿衣的。”李云庭用眼神指了指不远处刚刚烧过纸钱的火盆。
　　“大喜的日子，提这个做什么？”顾长山知李云庭心中不忍，不提此事。
　　“今日是他头七，什么大喜日子。”李云庭心中酸楚，“长山，我根本不想当这个掌门。”头冠太重，衣服太沉，李云庭热出一身的汗。
　　“说来听听。”一身行头收拾完毕，顾长山与李云庭背对而坐。
　　“苍山历代掌门，没有一个活过二十年，每一个，每一个都死于非命。”
　　“算起来，先掌门是执掌我门最久的一位。”顾长山也十分清楚。
　　“说起来，都是长辈，都是老江湖，做事情只想着眼前，如果那天我不插手，苍山门就会血流成河。”李云庭回想七日前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他们也是被先掌门逼得太紧，求生而已。”顾长山安慰道。
　　“苍山门内乱，江湖地位动摇，还会被其它门派趁火打劫。”
　　“掌门大义呀。”顾长山戏谑了一句。
　　“屁的大义，我不当掌门就是死路一条。”李云庭神情越发沮丧。
　　“哎，那接下来怎么弄呢？”顾长山故作为难道。
　　李云庭想了想，突然来了干劲，大声道：“走一步看一步，我对自己的最高要求，就是活着从苍山掌门的位置上退下来。”
　　“好，我陪着你。”顾长山回头对李云庭一笑。
　　说话间，沈冰玉站在门口，笑道：“殊明剑院沈冰玉拜见掌门。”沈冰玉模样清丽，难得的一位妙人。
　　李云庭很喜欢这位妹妹，不仅人好看，也是剑门学霸，平日里常有切磋。
　　沈冰玉一蹦一蹦地走到梳妆台前，摆出自己带来的几样玩意，打开一个小瓶子，自己先嗅了嗅，嗯，味道很好闻，递给李云庭。
　　李云庭嗅了嗅：“好香，是什么宝贝？”
　　“朝贡上品雪花膏，涂在脸上能发光。”
　　李云庭小一迟疑：“……”
　　顾长山：“掌门涂点，容光焕发。”
　　李云庭向来懒得整这些少女系的东西，本能有点排斥，可惜衣服限制了行动力，只得任由这俩货摆布。
　　糊里糊涂地，上了妆，本是锦上添花的效果，可惜李云庭的表情有点愁苦。
　　沈冰玉极为满意自己的作品：“掌门，你真的好美呀！”
　　“嗯，和你差不多，我知道。”李云庭懒懒道。
　　“掌门，你怎么不问问我大老远给你送这些宝贝来，是为什么呀？”沈冰玉神秘一笑。
　　“莫不是仪式之前，下毒害死我？”李云庭玩笑道。
　　“不是，掌门，你的实力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清楚吗？”沈冰玉一急。
　　李云庭做掌门管事时，平日里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到各院监学，苍山各院的弟子教习都在监学范围。她如果看上资质较好又勤学肯练的弟子，总是忍不住稍加指点，也因为这样，结识了一大批优秀弟子。李云庭没有拜剑，随手用小竹棍与弟子们比划，一般不会催动真气，所以，大多数弟子并不知道李云庭的修为深浅。而沈冰玉不是普通弟子，资质卓越，以她的判断，李云庭应该是护法级别的大家。
　　“那你想怎样呢？”李云庭不经意地问。
　　沈冰玉突然神色严肃地作揖道：“弟子恳请掌门新开苍山剑会，遴选新的长老和护法。”
　　李云庭想了想，道：“按例每三年都要开苍剑，今年正是时候。”
　　“你就不能马上开吗？”沈冰玉有点着急。
　　“你为什么那么着急？”李云庭侧头看她。
　　“这不明摆着吗，怎么能让那几个要杀你的人一直留在你身边？太危险了。”沈冰玉是指李童天被杀那日的七人队。
　　“苍山门有规矩，只有实力到了才能取而代之。”顾长山道。
　　“我有信心，能够打败周海容，连他那傲娇女儿周樾玖一齐赶下山。”沈冰玉目光坚定，断然道。
　　顾长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顾长山是青藤剑院的首徒，实力排名青藤弟子第一，沈冰玉是殊明剑院的弟子，院内排名第二。顾长山从来没有信心说，自己一定能打败护法。
　　李云庭笑笑，没说什么，她站起身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走走过场吧。长山，麻烦去看看他们都到了吗？”
　　“是。”
　　恒宇大殿。
　　苍山门最重要的仪式，掌门继任仪式，即将开始。
　　十六位重要人物，到了十一位，分别列于大厅的两侧：
　　左边为首的是大长老王恩宗，随后是护法纪苍悟、洪吉星、李景天、乐静思、长天白夜，右边为首的是三长老白容，随后是护法初华、肖碧天、赵晗龙、周海容。苗子辰、燕夏之、顾盼怀、星泽、慕易乌未出席。
　　那日围剿李童天的七人队，王恩宗、纪苍悟、洪吉星、李景天、初华、肖碧天、周海容，到得很是整齐。
　　再往后，是黄芪院院首员天卜，九大剑院院首到了七位：楚北冀、孔飞真、井安白、赵巧书、薛冰、岳千青、岳万山。
　　这些年，只有苍山剑会和初元剑会，才会将这些大人物们聚得这样齐。
　　李云庭眼皮跳了几下，踩上了大厅的红毯。
　　大家纷纷向她道贺，眼神里却透着各种不一样的情绪，欢欣、高兴、羡慕、嫉妒、痛恨、疑惑、冷漠、平淡、猜忌……
　　李云庭只觉两腿发软，心思完全不在仪式上面。
　　当李云庭接过掌门大印，接受众人三呼“恭贺掌门！”之时，李云庭方才如梦初醒。她一直站在台阶上，一直等到众人都散去。
　　王恩宗留到了最后，只是默默地看着人都散了，他才缓缓走出大殿。
　　李云庭见他走远，第一时间放下金印托盘，跌坐在椅子上。
　　“哎……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李云庭向一直守护在大殿的理事院、暗院众人道。
　　大家依言纷纷散去，唯独顾长山。
　　“白日里我一定在你左右。”顾长山道。
　　李云庭把发冠取下来，道：“长山，你想好了吗？做我的管事，真的很危险。”
　　“你怕位置坐不稳，还会连累到大家。”不是问句，顾长山道。
　　“嗯，有一点吧。肚子饿了，一起吃午饭吧。”李云庭迫不及待刮下厚重的外袍，将它丢在掌门宝座上，信步往外走去。
　　两人离开恒宇殿，去往掌门住处残荷斋。
　　“掌门，你想听我的意见吗？”顾长山紧随其后。
　　“想。”李云庭回头，看了他一眼道。
　　“沈冰玉的意见不错，早开苍山剑会，剔除异己，对你巩固地位很有帮助。”
　　“她一小小妹子，有这玲珑心思？”
　　“据我所知，想趁这次机会上位的人，不在少数。七人队，不可留。”顾长山蹙眉道。
　　“怎么个不留法？杀了他们？”
　　“我觉得你可能不会这么做。”顾长山眼神暗了半分。
　　“是啊，动不动就剔除异己，和李童天有什么分别？到头来，恐怕还是和他一样的结局。”
　　“难道，要无为而治？”
　　“相互制衡，方为太平。如若敌我失衡，唯有自强。”
　　“现在先不管他们吗？”
　　“不忙管吧。你吩咐下去，苍山剑会按例举行，我们先忙些别的事。”
　　“是。”顾长山从今日起，成了新掌门李云庭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