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门》野丁

2、遇刺

　　苍山门。
　　李童天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残荷斋。
　　李云庭知晓李童天身体有恙，不敢声张，便托好友顾长山绕过黄芪院和理事院，准备了些补品。
　　当日，李云庭便进残荷斋，拜见掌门。
　　李童天正在院里调息，见李云庭来，收了真气。
　　“云庭，你带了什么？提着篮子。”
　　“路过外面荷塘，抓了几条鱼，今晚做下酒菜如何？”李云庭走近李童天，将篮子上的树叶掀开来。
　　篮底挤着几味上好的药材。
　　“你扶我起来吧。” 李童天一看便明白了，“以后不要多事。”
　　“好。”李云庭观他颜色，不像中毒，也不像有外伤，这几味药材未见得有用。
　　“等过了明日，让员天卜过来，帮我开几个方子，解解油腻。”
　　“好。”李云庭心中清楚，刚一回来，就让员天卜来见，肯定会引起不小的动静，引人猜测，即便是掌门，也要等上几日。
　　明日是苍山门那几爷子聚首的日子，让大家都看到掌门安好，能省不少心。
　　“篮子留下，你先回去歇着吧。”李童天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有空研究一下无名剑法，给我个交代。”
　　“这是自然。”李云庭一口应下。
　　“明天有璎珞近身护我，你去迎一下王恩宗。”
　　“王长老要过来？”李云庭好奇，这位长老极少出席聚会。
　　“王恩宗，老狐狸呀，不过那都是我这辈的恩怨了，你小心些就是了。”
　　“是。”
　　第二日，恒宇殿。二月的天气，山头有些飘雪。
　　李云庭一过中午便到太昆阁与恒宇殿的必经之路上候着王恩宗。回想起来，李云庭有两三年未见过这位长老了，印象也不深，就记得是李童天的手下败将来着。
　　不过，苍山门里，谁又不是李童天的手下败将呢？
　　一直到申时，王恩宗独自一人颤巍巍地从山间过来。
　　王恩宗是一位七十来岁的老人，一头银发，面容甚是慈祥。
　　他走近李云庭，硬是要她扶着上恒宇殿，说是最近身体不好了，总觉得快要归天了，来见见同门……
　　进了大殿，苍山门十二护法到了六位，算是历次聚会最少的一次。
　　李云庭扶着王恩宗入座，老人家道：“云庭啊，老朽这手冻得厉害，你能不能帮我取一副手炉来？”
　　“好，我这就去。”李云庭应声，随即轻瞟了一眼李童天和璎珞，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李云庭走出大殿，却见剑院弟子们围聚了许多，不似平常光景，她不免脚步有些迟疑。再回头看殿内情形，几位爷正相互寒暄，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李云庭停住脚步，没有离开。
　　突然，听得殿内李童天一声惨叫，六大护法一同拔剑，纷纷刺向掌门。
　　这是屠杀！
　　李云庭一个箭步跃入大殿，同时袖里出剑，拦下六大护法，此时王恩宗倾身来袭，看架势，足可以让李童天一击毙命。
　　没有其他办法，李云庭真气运力，与王恩宗对了一掌，这一掌将大长老推出去两三丈。
　　她趁众人惊惧之瞬，立刻回身，命璎珞匆忙将重伤的李童天拖入密室。
　　关了密室的门，几位长辈无法进入。
　　李云庭道：“前辈，你看看他情况怎么样？”
　　璎珞点头，一边扶住李童天坐下，一边用手指触探他的心脉，几息过后，望向李云庭，面露绝望之色，摇了摇头。
　　李云庭叹了口气：“外面那几人是下了狠手的，今日必要你的性命。”
　　浑身多处伤口，血流如注，李童天已无法自己坐直身体，他微微抬眼，瞟了一眼站在一丈之远的李云庭，缓缓道：“云庭，你靠近些。”
　　李云庭没有动，眼神有些冷漠地注视着他。
　　“怎么，我还害你不成？”李童天微微一笑，面容温和。
　　“掌门，你根基尽毁，元气涣散，眼下唯有夺取他人真元可以让你保住性命，我还算比较了解你，实在是觉得你此时杀我的几率很高。”李云庭淡然道。
　　璎珞闻言，身体一颤。
　　“前辈不用担心，你修的是其它功法，你的真元对他有害无宜。”
　　李童天轻笑一声：“云庭，我也可能把我剩余的修为传给你。”
　　李云庭觉得一点也不好笑：“掌门，我虽从未正式拜入你门下，但我因你受益良多，今日冒死救你，也算是承了你这份恩情。其它的，我不奢求。”
　　“李云庭！”李童天忽然怒目圆睁，无奈生命已然到了尽头，他突然发现李云庭作为自己的侄女，多年来一直待在自己身边，不止对他的性情了若指掌，对他的秘密一清二楚，而且修为了得。
　　现如今，李云庭也是一副瘦弱温良的模样。
　　就在刚才，李云庭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不管他的死活。
　　他泄了气，自己已无力回天，道：“我死后，你会替我报仇吗？”
　　李云庭想了想，道：“你死了，我会厚葬你。以你的弟子的身份，处理所有的寻仇。至于报仇，实在谈不上。”
　　“璎珞，连你也觉得，我堂堂苍山掌门，被同门暗害，还不能有个人替我报仇吗？”李童天知道璎珞修为虽好，做个暗卫轻而易举，但要面对苍山门四大长老和十二护法，却不太可能。
　　璎珞很少说话，迟疑才道：“回掌门的话，卑职不知如何说。”
　　李云庭冷道：“他不是不知，而是不想拆穿你的臆想。你杀伐江湖二十年，肆意掠夺功法心决，早已血仇满盈，今日身死，有个全尸，实是便宜了你。”
　　密室之外，大长老王恩宗等人围着密室之门，他们的门徒守在殿外，将这掌门议事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今天一定是要将李童天杀掉才肯罢休的。
　　护法周海容道：“不如我们砸开石门，冲进去？”
　　王恩宗拈了拈白胡子，道：“密室只有这道门，他们迟早会出来的。”
　　周海容道：“李童天那老狐狸会修一个没有后门的密室？”
　　王恩宗不答话。
　　护法肖碧天答：“我门下已探明，这密室确实是个死胡同。”她是十二护法中唯一的女子。
　　“那就等着罢，总会出来的。”护法初华一屁股坐了下来。
　　众人再次沉默。
　　暮色已下，凤凰山间亮起点点灯火。
　　密室之中。
　　“云庭，你不要我的功力，我不如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你替我报仇？”
　　“你悉心培育的苍山门众置你于死地，掌门之位必是群狼夺食之相，我为什么要趟这浑水？”李云庭原地打坐，闭目养神。
　　“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何必救我？刚才死了我就不会这么不甘心！”
　　“事发突然，我确实没有想明白就出手了。”李云庭揉了揉太阳穴。
　　“云庭，我过去没在意，不知你修为究竟如何，但刚刚你与王恩宗对了一掌，真气之霸道，我已了然，你不会在他之下。”李童天剧烈地咳嗽起来，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我没有妻儿，也没有朋友，但我自问对你不薄。你替我报仇，我传你掌门之位，如若你手中没有他们可图之物，今日你也走不出恒宇……”
　　“哎……”李云庭长叹了一口气，“你都到了这份儿上了，却还只惦记着报仇。掌门，你这一生除了打打杀杀，就没有其它东西可以留恋的吗？”
　　李云庭走到他跟前，左手二指点到他的眉心，将他所剩无几的真气拔出身体，引入自己体内。
　　李童天大惊，却无力反抗。
　　“李云庭，你干什么？”璎珞出手，试图阻止她。
　　“你有儿子，叫李鸿杉，养在老家，是静姨娘生的，现在都十来岁儿了。你的这点真气，我替你留给他。”
　　李童天和璎珞都呆住了。
　　见李童天如此反应，李云庭眼中带泪：“掌门，你真是白活了。”
　　话音刚落，李云庭抽干了他的真气，李童天死不瞑目。
　　“掌门！掌门！”璎珞大喊。
　　李云庭站起身来，取出一件新衣，对璎珞道：“前辈，趁现在身体没有僵硬，我们帮他换身衣服吧。”
　　“李云庭，你为何如此平静？” 璎珞落泪大吼道。
　　“前辈，你又为何如此不平静？掌门自己种的因，今日得了自己的果，你会想不明白么？”
　　璎珞无言相对，做了李童天的暗卫十年，十分清楚李童天算不上什么善类，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倒是可圈可点。然而，自己是前朝将领，新朝立国后，举国通缉，他带家小逃到凤凰山，李童天庇护了他的全家，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所以，李童天对别人怎么样，他只是看着罢了。
　　两人合力整理好李童天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