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门》野丁

14、平安心院

　　一大早，李云庭领着顾长山，走进了景允之的小院。
　　惜玉来迎：“掌门，今日赶巧，我正等您呢。”随手递上一面镜子。
　　“这是做什么？”顾长山没看明白镜子做何用。
　　“昨天景公子特别提到的，想要一面镜子，他要看着掌门如何切开他的伤口。”
　　李云庭顿时想起了血腥一幕，这跟杀人不同，要使劲端详伤口，看着皮开肉绽。
　　“小少爷还真够胆！”李云庭接过镜子，推门进去。
　　景允之已经褪去上衣，端坐床头，等着李云庭。
　　李云庭观他面色微润，已不是最初中毒光景，看来，这点短痛还是值得的。她将镜子递到他手里，坐到床边，点起了灯苗。
　　“你为什么要看下刀呀？”
　　“姐姐，我看你挺为难的，我想，下次，自己来。”景允之这般勇气，李云庭为之一动。
　　“哎，怪只怪你年轻体壮，伤口修复的速度太快。”李云庭方想起昨日对顾长山的承诺，从腰间取出玉珠，道：“在这之前，你是否愿意告诉我关于此物的事情？”
　　“我有苍山长老盖破愁师父的长老令牌。”景允之缓缓答道，他明眸紧锁，想要看到李云庭的面部表情。
　　李云庭眉毛轻跳了一下，回望他的眉目。
　　随即，李云庭移开眼光，拾起案几上的刮毒小刀。
　　“苍山门是天下第一大派，景公子若有所求，不妨直说，我作为苍山掌门，对门规还是很清楚的。”
　　景允之轻松一笑，靠在床板上：“姐姐不如先给我治伤，若我死了，就少了一件麻烦事了。”
　　李云庭将小刀过火：“你可看清楚了，我今天至少会比昨天快一倍。”
　　如昨天一般，按住他，下刀，结束。快一倍不止。
　　这一次，李云庭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一次，少年忍着，虽然眼底仍有泪光。
　　“小少爷，不错，像个男子汉。”李云庭笑道，扶他躺平，敷上解毒药包。
　　“我不叫小少爷，你叫我名字。”景允之不满道。
　　“景允之，允之。”李云庭干脆只叫他的名字，李云庭托起他的后脑勺，整理了一下他披散的头发，再让他躺好。
　　“长老令牌，嗯，不知道盖老前辈是怎么跟允之交代的？”李云庭问道。
　　“盖老前辈是我师父，他临走前把长老令牌送给允之，交代得很清楚，如若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苍山门直接面见掌门。”景允之答得一清二楚。
　　“是吗？不知道允之有什么难处，需要我这个苍山掌门帮忙呢？”
　　“我听说还有半月，就是苍山剑会？”景允之似问非问。
　　“是呀。”
　　“半月之后，我会在苍山剑会，当着苍山满门的面，向掌门送上长老令牌，并说出我需要掌门帮的小忙。”
　　李云庭意味深长地看了景允之一眼，这个景允之，一副不轻易信任苍山门的模样，真想立刻将他轰出山门。
　　暂时拿他没有办法，李云庭没再说话，抽身退出房间。
　　顾长山守在门外。
　　“掌门，怎样？”顾长山问的是玉珠的事情。
　　李云庭咬咬牙，道：“这小子好像真的有盖破愁的长老令牌。可是，他不肯现在交出来。”
　　“为何？”
　　“他要我当着满门的面，承诺守信。”
　　“……”
　　“长山，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我看起来像是不守信用的人吗？”
　　“掌门，这是两码事，而且，看是看不出来的。”顾长山一本正经地答道。
　　李云庭气绝：“暂时这样吧，我就等着他，不就是多养他半个月嘛。”
　　李云庭气匆匆地出门，对顾长山大喊道：“明天，我就要搬来这里，从明儿起，这是我的院子。”
　　“掌门息怒，整个苍山门都是你的。我这就让理事院处理。”顾长山觉得这个院子虽有些简陋，但颇有意境，位置相对隐蔽，易守难攻，算是不错的选择，不如就随了李云庭的心愿，让她搬家罢。
　　****
　　翌日，小院。
　　李云庭没多少随身之物，只花了一天功夫，理事院便将搬家挪窝的事情办妥，李云庭命人将小院名为“平安心院”。
　　“掌门，这名字怪怪的。”顾长山不解。
　　“平平安安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李云庭解释道。
　　正说着话，员天卜驾到。
　　“掌门，你的病人呢？”员天卜才不关心院子是不是改了名字。
　　“在，屋里，我带您过去看看。”李云庭丢下自己屋子一摊活，挽起袖子，领着员天卜过去。
　　景允之正光着身子，端着镜子，手握刮刀，见有人来，停了下来。
　　员天卜一见就不高兴了：“我让你好生亲自照顾，你倒好，让一个伤者自己动手？”
　　“不是，院长，是他非要……”李云庭给景允之使了个眼色，意思大约是让他帮忙解释。
　　“想必，这位便是苍山黄芪天外仙员天卜员神医了，神医大人救命大恩，允之铭记于心。”
　　员天卜一听他这个调调，便知当日猜得不错，他是贤国皇族。
　　“救你的不是我，是我们这位掌门，我只是听命于掌门。”员天卜冷冷答道，上前扼住景允之的脖子，把了一脉。
　　“再需一日，毒便可清。你还等什么？如果要自己动手，现在可以开始了。”员天卜催促景允之道。
　　景允之迟疑了一秒，待员天卜站远一步，便自己下了刀。
　　自己割自己的肉，哪有那么干脆利落，景允之虽已疼得面目扭曲，却硬是一刀刀将新肉刮除，露出原本的伤口。
　　这一次血流得特别多，毒血顺着胸口，一直流到床榻上。
　　待景允之割除最后一丝肉，将小刀掉落在地上，李云庭才惊醒一般，帮他止血，让他躺平，上药。
　　想不到，小小少年，心志如此坚毅，李云庭抚了一把他紧缩的眉头，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这是最后一次。”
　　“先这样吧，掌门，你随我来。”员天卜道。
　　员天卜领着李云庭一直走到院门口，才停下来道：“其实，不用每日刮肉也可以不让伤口愈合。”
　　李云庭不意外，这几日她有查过医书，李云庭知他如此另有深意，不去说破，只抱怨道：“我就说嘛，这么残忍的方法。”
　　“我想看看他是个怎样的人。”
　　“院长这次应该看得很清楚。”
　　“你还是尽早将他送走吧，他不是一般人。”
　　“哎……”李云庭长叹一声，“现在就算是我想送他走，都无能为力了。”
　　“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苍山门的债主，我得替苍山门还他。”李云庭无奈笑笑，将长老令牌的事一一告知。
　　“毒死他算了。”员天卜咬牙道。
　　李云庭对他竖起大拇指，憋着笑自己回了院子。
　　哪知，员天卜追着跟进来：“我还有事情找你。你把李景天打成重伤的事，连我都知道了。”
　　李云庭和顾长山都是一愣，早已料到，这有什么稀奇的。
　　“不奇怪呀，他重伤是得找黄芪院呀。”李云庭道。
　　员天卜惨然不乐，道：“你这是要逼七人队反呐。”
　　“院长，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保持中立就好，毕竟，我们打打杀杀，不都还需要黄芪院吗？”
　　“别人我管不着，你不要有事。”员天卜道，“这段时间，我把惜玉留给你。”
　　“最好不要，我都说了，你只要中立就好。”
　　“惜玉主要照顾那个景公子。”
　　“哦。”李云庭点头，怎么就一不小心自作多情了呢。
　　李云庭送走员天卜，继续回房收拾东西。
　　顾长山凑了过来，好奇的小眼神望着她。
　　“你是想问员院长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李云庭暗笑。
　　“……”顾长山鸡啄米一般点头。
　　“没有我跟你师父那么大的故事，最多就是相处久了，彼此看得惯。”
　　“员院长要看得惯谁，还真是难得。”顾长山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不管是做暗卫，还是后来跟着先掌门，经常受伤，三天两头往黄芪院跑，他再看不惯我，不也就慢慢忍过来了？”李云庭打趣道。
　　她说得轻松，黄芪院上百号弟子，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伤都能惊动院首。顾长山看着她的背影，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