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归潮》迟椿

6、第 6 章

　　宴池走后不久，温嘉絮就接到了张行的电话。
　　“温小姐，秦总让您晚上来宅子一趟。”

　　温嘉絮略能猜到原因，大概是因为宴池。她最近和宴池走的近，秦如溪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风声从何人起，温嘉絮自然也明白。
　　她吞下珍珠，张行电话拨来前，她还在喝宴池买的奶茶，通话时，温嘉絮不敢懈怠，珍珠含在嘴里，宁愿含糊地和张行应好，也不敢嚼。

　　张行一定是外放的，秦如溪在旁边。秦如溪鲜少让张行先联系她，一般有事儿秦如溪都是第一时间知会她，轮到张行代劳的时候，一定是温嘉絮做了让秦如溪不满意的事。
　　她愁脸，问皮小小：“晚上能帮我安排活吗？”

　　皮小小愣住：“絮姐，你的行程秦总都知道的……”
　　除非秦如溪外派任务，这突然来个通告，可能性为零。

　　“……”
　　她瘪下嘴，思量晚上这事儿她得怎么过去。

　　傍晚，温嘉絮连晚饭都没吃，一下班就赶到秦如溪家。
　　她手上拎着的是今天下午她让皮小小去奢饰品店买的领带。

　　吐出口气，温嘉絮按响门铃。
　　秦如溪亲自开的门，他西装革履，看样子刚到家没多久。

　　温嘉絮双手捧上礼物：“秦先生，给您买的。”
　　对温嘉絮的礼物，秦如溪并不感到新奇，他明知故问：“今天这么早？”
　　温嘉絮扩大笑容，甜腻道：“一下班就赶来了。”

　　秦如溪颔首，偏了身子让她进来。
　　温嘉絮换好鞋，跟他一道走到大厅。

　　两人一时无话，温嘉絮脑筋急转弯转了下：“秦先生，我帮您戴？”
　　秦如溪沉默地看着她，“行。”
　　他就这么站着，也不准备弯腰，温嘉絮踮脚尖，将秦如溪原先的领带摘下，又快速拿出自己买的那份，戴上。

　　“好看。”完工后，温嘉絮真心实意地夸赞，“衬秦先生更成熟了。”
　　“是吗？”秦如溪淡地道，他右手拽了拽领带，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搭脚，随后看向她：“最近很忙？”

　　温嘉絮头皮一紧，呵笑：“不忙，想您。”
　　秦如溪：“想我怎么不来看我？”
　　“秦先生忙，我再想您，也得等您忙完。”
　　她巧舌如簧，但秦如溪今儿个却像是不打算听她的借口，一问便问到底：“你没找我，怎么知道我忙？”

　　“……”
　　这么一说，温嘉絮接不下去了。

　　“温嘉絮。”
　　后者身子一颤。

　　几年间，秦如溪从未直呼过她的大名，知道她小名后，秦如溪一贯唤她‘呢呢’。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温嘉絮一时哑然，脑子一片空白。
　　半会儿，秦如溪似叹气，他招手，像唤猫儿：“呢呢，过来。”
　　温嘉絮机械般走向前。

　　秦如溪拉着她坐到他大腿上，亲昵地在她耳边厮磨：“呢呢，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和宴池往来？”
　　温嘉絮的手不由得颤了下：“说过。”
　　她低下头：“下次不敢了，秦先生。”

　　秦如溪捏着她的指腹：“你为什么不听我劝？”
　　温嘉絮不知如何回答。

　　换从前，不，三天前，也许她会继续找借口，说是那宴池来纠缠她，而她非秦先生不要。
　　她的花言巧语到这一刻被湮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宅子深处的枯花有了人浇灌，有人赏识，可主人不让走，谁敢走？说到底，她是秦如溪买来的花，无论鲜艳枯老，都是秦如溪的。
　　没人会把枯花献给友人，枯花的下场除了垃圾桶，别无选择。

　　秦如溪见她没动静，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温嘉絮吃痛地收回神，再当她望向秦如溪时，他的目光已然黯下。
　　温嘉絮心一惊，刚要找补：“秦先生……”

　　“放你出去太久了，连家主是谁都不知道了？”
　　秦如溪的话让温嘉絮怔住，这是她记忆里，秦如溪第一次冷嘲热讽她。
　　但也只有这一句。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控的情绪，左手把着她的腰，将她收入怀中。
　　“呢呢。”秦如溪轻声道，“你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别招惹不该招惹的人，我答应你，你想要的资源我都给你，好不好？”

　　他半威胁半妥协的模样，让温嘉絮一阵恶寒，彼时，她不敢透露自己的情绪，像三楼那只被关了许久的鸟儿一样，温顺地点头。
　　秦如溪满意了，在她手背吻了下：“呢呢，听先生话，乖。”
　　“我最近太忽略你了，是我对不起你，今天留下来陪我，好吗？”

　　温嘉絮想说好，可迟迟说不出口。
　　她紧着牙，紧张得手冒汗：“先生，我来月事了。”

　　秦如溪皱下眉，她心一惊。
　　“你的月事不是这时候。”

　　他哪里记得？温嘉絮糊弄道：“提早了。”
　　秦如溪淡睨她：“是吗？”

　　温嘉絮立马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她想起来了，秦如溪这人有洁癖，每当她月事那几天，秦如溪都不会靠近她，更不会让她来找他。
　　是了，难怪秦如溪不信。

　　演戏演全套，温嘉絮惶恐地低下头：“我忘记先生您有洁癖了，对、对不起。”
　　见她磕磕绊绊，一副慌乱的模样，秦如溪拧眉半会儿，温嘉絮提心吊胆地等他的回复。

　　秦如溪没了兴致：“你先回去吧。”
　　温嘉絮暗地松口气，“我让小小来接我。”
　　秦如溪低嗯声，不再说话。

　　阿毕过来至少要一个小时，但温嘉絮跟秦如溪是半秒都待不下去了，她拿上手包就走，留下句‘秦先生，记得吃饭’。

　　回到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温嘉絮一到家开了灯那一刹那，全身紧绷的心情得到缓解。
　　反锁大门，手包丢在茶几上，她只身躺在沙发上。

　　放空许久，温嘉絮才发现自己背后在冒冷汗。
　　她惧怕秦如溪，几年来一贯如此。

　　每当和秦如溪相处，温嘉絮就深感自己披了一层不同的皮——那是一个，温顺，乖巧的另一人。
　　只有远离秦如溪，温嘉絮才能放松。

　　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温嘉絮先找了秦如溪：【秦先生，我到家了。】

　　他没有回答，温嘉絮也不再理睬，只要她找了秦如溪，这人就抓不住她的毛病了。
　　切换聊天界面，温嘉絮又和罗馨子聊了几句。

　　聊得正欢，屏幕上方弹来宴池的消息。
　　温嘉絮一阵火大，都怪这人，害的她今天在秦如溪那边讨不到好果子吃。

　　点进'YC'。

　　YC：【你去找秦如溪了？】

　　温嘉絮翻个白眼，不找秦如溪找谁？

　　温：【干嘛？】
　　YC：【回答我。】
　　温：【找了。】
　　YC：【？】
　　温：【？】

　　好好的发什么疯。

　　YC：【你在哪？】
　　温：【要你管。】

　　宴池打个视频电话过来。
　　温嘉絮眼皮跳了两下，这小兔崽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是自己现在在秦如溪家，他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哦，不对。想起来了。
　　这可是宴家的少爷，要死也是她一个人死。

　　温嘉絮木着脸接通电话，宴池皱着眉像她欠了他八百千万：“你在哪？”
　　温嘉絮起身靠在沙发上：“秦如溪家。”
　　宴池舒展眉：“你骗我。”
　　“……”
　　宴池笃定道：“要是在秦如溪家，你肯定不敢接我的视频。”
　　温嘉絮：“……”神经病，知道了还问。

　　宴池见她一脸无语，便笑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呵呵。”
　　“聊什么了？”
　　“呵呵。”

　　“嘿——”宴池不满意，“你干嘛一直呵呵我？”
　　温嘉絮直白：“看你不舒服。”
　　宴池笑：“我看你喜欢得紧。”
　　“神经病。”

　　“说真的，那老男人为难你了没？”
　　“没有。”

　　“大明星，要不你跟我私奔吧？”
　　“你有毛病？”

　　“再待下去，我们这对佳偶会被老男人打死的。”
　　宴池说得倒是恐怖，但联上他的表情，笑得猖狂，哪里像怕秦如溪的样子？

　　温嘉絮：“我们什么都没有，秦先生为什么要打我？”
　　宴池立马道：“大明星，你翻脸不认老公啊。”
　　“？”

　　宴池哭诉道：“你前几天还跟我亲嘴，今天我和你还互喂甜点和奶茶，甜甜蜜蜜卿卿我我，怎么到了晚上就变成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得倒是直白，温嘉絮听着不好意思了。

　　“你别胡说，”温嘉絮，“宴池，你这人说谎从不打草稿是吧？”
　　顿下，她接着道：“我今天答应秦先生不再和你纠缠了，你以后别找我了。”

　　宴池垮下脸：“哦。”
　　“……”

　　就哦一下。
　　温嘉絮丁点涟漪，富家公子果真如此。

　　她木着脸想，宴池倒是笑了：“他不允许你纠缠我，可你没纠缠我，是我纠缠你啊。”
　　“？”
　　“大明星，你尽管告诉那个老男人，你讨厌我不喜欢我，是我宴池一直爱慕你纠缠你喜欢你，想娶你做老婆。”
　　“？？”

　　“让那老男人有事儿来找我，找一个小姑娘说教算什么本事，要是真男人来找我宴池。”
　　“……”
　　温嘉絮语重心长：“宴池，我看你病的不轻，要不你去医院看一下脑子吧？”

　　宴池：“……？”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心里都是你，满脑子考虑你，你却说出如此让我心寒的话。”
　　“姐姐，你好让我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