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不语》伍夭

8、秋猎

　　沈延看着火舌舔过纸条，纸条一点点成为灰烬。
　　他要回来了。
　　漆黑的夜无边无际，像是能吞没一切的怪物。
　　“主子，可以歇息了，已经子时了。”流银出声提醒。
　　沈延不说话。今日晏昭不在府上，他院里无人。
　　很快，屋里的烛火灭了，一片漆黑寂静，沈延躺在床上，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自数年前一别，如今是要再见了。
　　要跳出来了吗？沈延闭着眼，思绪越来越乱。
　　三年一度的秋猎如期而至。
　　沈延自己在营帐周围溜达，这附近没什么人，却不想迎面而来两个人。
　　青衣绣竹，温润如玉，瘦削却挺拔有力，似青竹，这是大皇子晏泊衡。旁边的人着绛紫云纹袍，外罩狐皮绒裘，眉似剑锋，眸含星河，不笑亦含笑，端的是清俊华贵，能有此者只二皇子晏景琛一人。
　　大皇子与二皇子是同胞兄弟，加冠后即封王，代表与那高位再无可能，也是权位之争的赦免，能在这盘棋里活下来。
　　“安王、定北王安好。”
　　沈延莞尔一笑，打招呼。
　　晏泊衡回之以笑，但晏景琛眉头一皱，将狐裘披风给沈延披上。
　　“不必这样，私下里我还是你二哥。”
　　晏景琛用披风给沈延裹了个实在，“这都快入冬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单薄？身边人怎么照顾你的？晏昭人呢？”
　　“是我自个任性，不怪他们。殿下有自己的事，岂能时刻陪在我身边？”沈延冲他眨眨眼睛，像小时候一样故作小女儿姿态。
　　晏景琛曾说过他笑着好看，沈延便时常对他笑着，鲜活许多。只是不知是他笑着好看，还是他不笑时会与另一个人的身影重叠。
　　“你啊！”
　　晏景琛点点沈延额头，想说教又忍住了，心里给晏昭记了笔账。
　　他在塞北听说沈延嫁给晏昭后，连夜向父皇递文书申请秋猎回京，就是为了给沈延撑腰。
　　他那个皇弟看着温柔体贴，实则心狠手辣，四皇子坠马，六皇子被贬为庶人，哪件事没有他的手笔！
　　晏景琛与沈延大哥沈轩是至交，他在京中时常陪沈延嬉闹，待沈延如亲妹妹。
　　晏泊衡立在一旁，浅笑看着。他知道，所以他不多想。虽然晏景琛动作有些不合规矩，但是也未必有人敢嚼舌根。
　　“阿晚可要一同去狩猎？”晏景琛问道，又说：“我记得阿晚最喜欢吃二哥烤的兔子，今天二哥多猎几只。”
　　他以前送了只兔子给沈延养，结果沈延让他把兔子烤了吃，虽然他当时吃的也很香。他家阿晚就是和寻常女子不同！不愧是将门之后！
　　“不劳皇兄费心，府上自有厨子。”晏昭不知何时来了，出声道。
　　目光落在沈延身上的披风，笑意更深，道：“我同…阿晚有事要谈，先告辞了。”他还没叫上呢，晏景琛倒是喊的亲切。阿晚，仔细想想，应该是沈延的小字了。
　　说完，拉着沈延就走。
　　晏景琛看着他俩的背影磨牙，嘟囔道：“哥，你看他！笑面虎一个！阿晚肯定要受欺负了，我哪里放心！”
　　“你也是，是该注意身份了。放心吧，三皇弟不会对阿晚怎么样的。”晏泊衡依旧笑着，目光里全是包容和关怀。
　　“阿晚？”晏昭玩味地道。虽然他未打算同沈延生同衾死同穴，但不代表他能看沈延和他人亲近。
　　沈延不咸不淡地回道：“小字，殿下若喜欢，这么叫我也可以。”
　　知道他与晏景琛的关系容易被人误会，又解释道：“定北王待我如妹妹，殿下莫要多想，今后我会注意分寸。”
　　晏昭不再说什么，只是脸色有些沉，但是晏昭心渐渐静下来。
　　当年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但是该装还是要装，要不然对不起他的太子妃这番紧张的模样了。
　　沈延理解，但是给晏昭的审核里写上多疑。
　　两个人并肩往主帐走去，一路无言。
　　众人齐聚后，开始今年的狩猎。
　　北方的秋冬来的早，仲秋已寒，风过之时，林丛沙沙作响。
　　沈延与晏昭骑马并行，沈延不大自在。
　　“殿下不去狩猎？”
　　沈延在外界是病弱小姐，不可能真的去狩猎，只是在外围骑马兜兜转转。晏昭他一个太子这时候也兜兜转转就不太合理了，秋猎可是表现自己武力的好机会。
　　更何况，有一批人在盯着他们，目标是这个太子，他可不想遭无妄之灾。
　　晏昭听出他的意思，装糊涂地笑道：“秋冬猛兽饥饿，万一丢了性命可得不偿失。”
　　停顿一下，冷声道：“诸位藏了那么久，该出来了吧？”
　　一群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来，数支箭飞向晏昭。
　　晏昭拔剑将箭斩断，随即下马，道：“秉风保护好太子妃。”
　　一个黑衣男子从暗处出来，手中持剑，过处杀死几个黑衣人。
　　却见沈延神色自若，也拔剑下马。
　　沈延知道他要锋芒毕露，才能引起晏昭注意，他要与晏昭谈判，就要有那个资本。
　　“先解决眼前事，回去再说。”
　　解释是要解释，但不是现在。即使晏昭轻信多疑，但他已经嫁给晏昭了，没得选了。不是帝星吗？那就让他看看这帝星算得准不准！
　　沈延是不信天命，不过他倒是可以赌一赌天命。
　　沈延和刺客缠斗起来，他能感觉到这些刺客对他没有杀意。但是沈延毫不留情，剑过人亡。
　　他自幼练的是杀招，招招狠辣致命，一击必杀，因为沈延的体力不允许他一直打斗。
　　果不其然，沈延能感受到自己的手不稳了，腿有些发软。沈延解决掉面前的刺客，从袖口处丢出什么东西。只见银光一闪，瞬时几个刺客毙命。
　　飞针！！！
　　这一切，晏昭亲眼目睹。看来他真的小瞧他这个太子妃了。
　　沈延不知何时到了一个刺客身后，点了他的穴，在他耳边道：“你家主子是谁？”
　　“我猜猜，五皇子？七皇子？晋王？还是那位？”沈延从腰间拔出匕首，笑着。
　　匕首的刀锋划过刺客的脸。刺客的眼神微动，沈延心中已有答案。
　　解决了剩下的刺客的晏昭看着刀刃划开刺客的脖颈，血珠四溅，而执匕首的人正是京中人人皆知的病弱小姐。
　　“处理了。”沈延把沾血的剑和匕首往地上一扔，剑和匕首都是大批量制造的，不会留下任何信息。
　　秉风意识到沈延是在和自己说话，看向自己主子，收到命令后，开始处理尸体。
　　“太子妃没什么要和本宫说的吗？”晏昭似笑非笑道。
　　沈延盯着他的眼睛，“我没说过我不会武。”他心知肚明，晏昭会乖乖和自己做那个交易，毕竟，生在皇家，谁不想要那个位置？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能如此淡定地杀人，可不是会武这么简单。晏昭笑了，他很期待呢。
　　晏昭忽的把沈延抱起，看见沈延瞳孔的变化，笑笑，“抱好了，阿晚。太子妃与本太子遇到猛兽，太子妃受了惊吓，这理由如何？”
　　晏昭觉得怀里抱的不是人，这重量，他的太子妃太轻了，该好好补补了。看沈延浑身僵硬，他莫名地心情好。
　　“甚好。”沈延语气平淡，却配合似的把头靠在晏昭 胸膛前。相同的，沈延也能感受到晏昭的身体一僵。
　　沈延闭了眼，“殿下，您的心跳的好快。”毫不掩饰的戏谑。他可从来不是吃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