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有瑕》食寂寞者

1、第 1 章

　　城北在改建，原先的汽车站搬了，客流量一下就少了，吴家旅馆生意变得惨淡，上有老下有小，一番思考后，吴老板把自家院子二楼租了出去，每月650元，半年起付。
　　早上租房的人就打了电话来，说下午要过来看房，吴老板要看店，派吴晓臻把钥匙送过去。
　　暑假哪儿也不能去的吴晓臻听从父命，揣着钥匙踩着自行车回到三甫路，烈日炎炎，太阳留恋着白云迟迟不肯下山。
　　赶到三甫路的吴晓臻热的一身汗。
　　院子外站着一男一女，都很年轻。三甫路的房子许久不曾住进过租客了，吴晓臻偷偷打量这两人。
　　这么热的天儿，男人戴着口罩，穿一身白色棉麻的长袖长裤，只露出了上半张脸和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他那一头柔软的黑色长发，像一匹华丽的绸缎。
　　美丽、温柔、有气质，这是吴晓臻脑海中不由自主蹦出来的词。
　　再看他身旁站着的女人，个子很高，身姿笔挺，看人时目光犀利冷峻，吴晓臻不敢与她对视，连忙低下了头。
　　“跟我进来吧”，吴晓臻开了门，侧身介绍道，“这是厨房，客厅，那是卫生间。我爸基本不回来，我在旅馆那边吃饭，厨房你们用。我再带你们楼上看看。”
　　“好呀。”
　　男人的嗓音也十分动听，轻轻柔柔，好似一根羽毛温柔拂过心坎儿。
　　楼梯是木质的，房子有些年代了，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响声。
　　吴晓臻推开二楼一间房房门，“这是楼上采光最好的房间，带卫生间，还有阳台，之前是我的卧室，已经打扫干净了。”
　　房间墙面是橄榄绿，窗帘是白色的，有书桌衣柜，看起来干干净净，整体空间不算小，但因为卧室中间放了一张黑色铁艺床，所以看起来有些显小。
　　吴晓臻又说，“楼上还有两间房，也都是空的，可以看看。”
　　关瑕看向宋祈玉，“怎么样？”
　　宋祈玉走到阳台，回首冲着她笑，“很好，院子很大，就这儿吧。”
　　回到楼下，吴晓臻拿出他爸准备好的合同，“您看看，没问题就可以签字了，水电自费，但是我们可以帮您代交。”
　　关瑕问，“你还在念书？”
　　“嗯，开学念高二。”
　　吴晓臻从抽屉里找出一支笔递给女人，抬头见男人已经走去院子里看起花来。
　　刚刚男人从他身旁走过，一缕淡淡的昙花香，隐约一现，吴晓臻忍不住将好奇的眼神追随到院中。
　　关瑕签好合同，把房租转了过去，吴晓臻把钥匙交给她，女人写的字有棱有角，锋利有气势。
　　吴晓臻抄下关瑕的电话和身份信息，仍旧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关瑕像是知道眼前的小孩怕她似的，起身走到檐下，叫外面的宋祈玉，“太阳大，进屋里来。”
　　“这些绣球是自家种的吗？长得真好。”
　　吴晓臻收起合同，听到声音向外看过去，阳光下，男人白得发光，周围花团锦簇，而他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是我姥爷以前种的。”吴晓臻的声音不自觉轻柔下来，去冰箱里拿了水果进厨房。
　　宋祈玉走回关瑕身边，“签好了？房东怎么不过来？”
　　“家里开旅店的，应该是抽不开身，让孩子过来。热不热？我看看有没有晒伤。”
　　“这小孩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好懂事。”
　　“吴晓臻。你不也是个小孩儿，晒了会儿太阳，手还这么冰。”
　　“那你帮我暖暖。”
　　厨房里，吴晓臻一边洗，耳朵里钻进外边两人的说话声儿，水声哗哗，安静了五六秒，吴晓臻偷偷扭头瞧了一眼，男人正凑在女人脸边，脸颊微微一抹粉红。
　　女人轻声笑，“我问问超市在哪儿，等会儿去采购点东西，你上去休息会儿，等会儿叫醒你吃饭。”
　　“一个人睡不着。”
　　吴晓臻关了水龙头，端着盘子出来，放在桌子上，“吃水果吧，这羊角蜜是我家旅馆员工家里种的，没打过药，还很甜。”
　　宋祈玉不客气地拿了一个，“谢谢你，晓臻，我叫宋祈玉，比你大，你叫我一声哥吧。”
　　吴晓臻嗯了一声，脸还有些热，学校里也有谈对象的，班上同学会传哪个男生和女生在哪里接吻了，但吴晓臻从来没看到过，今天是第一次亲眼见这种亲密的画面。
　　关瑕问，“这附近有大型超市吗？”
　　吴晓臻赶紧咽下嘴里的羊角蜜，“有的，路口左拐进去，买东西很方便的，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没事，你说了我找得到”，关瑕拢了拢身边的人，低声问，“我陪你上楼睡会儿？”
　　小口咬着羊角蜜的宋祈玉点头。
　　等两人上了楼，吴晓臻给他爸回了个电话，问房租收到没，又说了宋祈玉和关瑕的情况，就借口太阳大，晚上再过去。
　　楼上，窗帘拉了一层，阳台门开了一半，关瑕把两个黑色大行李箱打开，找出一套床单和一条薄毯，抖开来床单来。
　　宋祈玉接替她，“你走开，我来。”
　　“你行不行？”
　　宋祈玉嗔她一眼，“你真当我十指不沾阳春水？我才没那么娇气。”
　　关瑕站在他身后，搂了搂他的腰，“真贤惠。”
　　“痒，不许咬耳朵。”宋祈玉笑着躲开。
　　关瑕摊了摊手，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坏样儿，宋祈玉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关瑕嘴角勾着笑，看他一会儿抹平床单，一会儿又往外用力拉一拉，扯一扯，看了一会儿，转身去整理衣裳。
　　他们过来，她的衣物带的极少，两个箱子基本装的都是宋祈玉的物品，还有一些书籍和画具用的寄运，明天再去取。
　　宋祈玉把床铺好了，过来缠着她，关瑕回头，“去洗洗，水温别调太低。”
　　宋祈玉抱住她的腰，赖着不动，“你帮我。”
　　关瑕扔下手里的衣服，转过身，脸埋进他颈子里。
　　宋祈玉笑着躲，没躲过，又痒又热，湿乎乎的，“好热！”
　　“你别招我”，关瑕没好气，咬了咬他的耳朵，“明天让人安台空调。”
　　“用不着麻烦。”
　　宋祈玉人懒懒地靠在关瑕怀里，“我不想动了。”
　　“少来。”关瑕笑。
　　“真的”，宋祈玉嘟着嘴，越凑越近，“真的真的！”
　　关瑕手指点着他的额头推开，一边躲一边揽着他进浴室，宋祈玉不依不饶地继续往前凑。
　　“低点。”
　　关瑕稍稍低了头，嘴角挂着几分坏坏笑，宋祈玉不满意地捶了她一下，白皙的脸颊浮起两抹红晕，增添了几分气色。
　　“还不够？”
　　“你故意的！”宋祈玉一生气，把人拍开。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人就喜欢捉弄人，看他脸红生气就笑得越开心，心里就像住着个淘气的小孩儿似的。
　　关瑕终于笑出声，低头去蹭他，“这么大人了还耍赖。”
　　“你还笑！”
　　楼梯口似乎隐隐传出说笑声，吴晓臻想到刚才屋檐下的一幕，脸不禁红了红。
　　傍晚，晚霞映满了天空，红霞似火，金光灿烂，白色窗帘变成橘粉，霞光铺满地板，关瑕醒来，亲了亲身旁人的脸颊，一起身，宋祈玉跟着醒了，“干嘛去？”
　　“接杯水。”
　　关瑕穿好衣服裤子下楼，洗了个杯子接了半杯热水，兑了半杯冷的。
　　宋祈玉从床上坐起来，“几点了？”
　　“快5点，睡饱没有，要不要再睡会儿？”关瑕喂他喝了几口，见他摆摆手不喝了，才把水杯里的水喝光。
　　宋祈玉坐在床边把衣服换上。
　　仍旧是一套长袖长裤，缎子似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衬着他如玉的脸，莫名就想让人把他捧在手心珍视。
　　一抬头，关瑕正盯着自己看，宋祈玉挽了挽耳边滑落的发丝，“走呀。”
　　一天到晚看，还看不够似的。
　　宋祈玉微红着脸，走去她前面。
　　关瑕勾了勾唇，拿上桌边的口罩。
　　“晓臻，有客人呀？”
　　吴晓臻回头，“祈玉哥，你们休息好啦？噢，这是我同学方涵，她也住三甫路。”
　　“你好。”宋祈玉冲对方笑了笑。
　　沙发上的女生腼腆的笑了笑，客厅桌面上摊着两本练习册，宋祈玉猜到点儿什么，与吴晓臻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口罩。”关瑕在他身后提醒，伸手要替他戴上，宋祈玉拍开她自己戴，关瑕扭头看了眼客厅的两个小孩，笑着追出去。
　　“跑那么快，你找得到路吗？”
　　“找得到，晓臻说了，在路口往左、唔......往右拐。”
　　关瑕牵住他，“左拐，今天带你认认路。我去公司上班后，你可怎么办？”
　　“我一个人能行，你安心上班，别担心我。”
　　“真能行？”
　　宋祈玉咬着唇点头。
　　在宋家他的一日三餐有人照料，从不用操心，想要什么，也有人替他买来。
　　活到23岁还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尝试过独立，不过什么事都是可以学的。是他自己要求跟着来的，再说，他只是身体不好，又不是残废。
　　“我请个人照顾你吧，中午我回不来，要是碰上加班出差......”
　　“不要，你会让人家笑话我的。我不想家里很多人。”
　　关瑕嘴角抿着，紧了紧握住他的手，不再提这件事。
　　三甫路一带都是老居民区，转过弯就是城河，沿河有不少旅游商业步行街，超市就在街尽头。
　　正值暑假，乐州市又是有名的美食城市，游客络绎不绝。
　　两人去超市采购前找了家人少的店吃饭，关瑕特意嘱咐老板菜里不要放辣椒花椒。
　　老板是个发福的中年人，笑呵呵的，“晓得啦，放心，外地来的游客都吃不得辣。”
　　关瑕笑了笑，没解释。
　　两人解决了晚餐，去超市逛了一圈，回到三甫路的院子。
　　吴晓臻和他那个女同学不在客厅，想来是回他家旅馆那边去了。
　　这是宋祈玉来乐州的第一晚，他认床，有几分想念自己公寓里的大床，身旁关瑕睡着了。这段时间来，为了从集团离职的事，她憔悴了不少。这个人认定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成，宋祈玉很庆幸自己不是吃不得苦的男生，他会陪着她，等她做完她想做的事，再一起回眉州去。
　　想到这儿，嘴角上扬，心满意足地钻进关瑕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