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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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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已是一身清爽,浑身原本的疼只剩下隐约的酸麻。桂子睁开眼,看见,坐在床边的少爷舒展不开的眉眼。
桂子动动手,却感觉手上一紧,原来是被少爷握着呢。少爷的眼都亮了,让桂子无端想起多年前初见少爷时,那双让桂子失了自己的星子。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少爷说,声音是仿佛害怕惊动什么的轻柔。
桂子摇头。张开口,却发觉喉头干涩什么声也发不出。
夏少爷从小几上去取来水杯,尝一尝,才将桂子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把杯子递到他唇边。却不看桂子惊疑的眼,头转到一边去,矮下身子拿额头在桂子鬓边蹭一蹭。
桂子立刻呛咳起来。夏少爷面色一变,赶紧去拍他背为他顺气,又顾及他满身的伤,手下轻轻的。
桂子几乎受宠若惊。一肚子的疑惑,说不出口。
也怕,一开口就惊醒了梦中的自己。
“桂子……”夏少爷叹息,看着仿如梦中的桂子。
少爷说,桂子,咱们回家。从今后不会再有分离。以前的那些事儿,我一件一件说与你听。桂子,你可别生气。
桂子眨眨眼,欲言又止。早已习惯沉默的桂子,纵有满腹不解,也不晓得该怎么说出口。
夏少爷笑了笑,扶桂子躺下。正要开口说什么,房门被轻轻叩响了。进来的,居然是杜其锋。
桂子警觉起来,下意识的坐起来,要把他的少爷护在身后。
少爷和杜其锋一齐笑出声来。眼神交换,十足默契的模样,桂子就算看不清,也觉出不对来了。
他的少爷,怎么跟那贼人如此亲善?
夏未央让桂子躺好,为他掖掖被子。“桂子,阿冲不是恶人。这其中有些缘故,待你婶子好些,我再讲给你听。现在你只管好好休息,一会儿药送过来你一定和干净,不许嫌苦。”说着仿佛想起什么来似的,眼珠一转笑起来,“以前桂子就怕苦,那年害了风寒,明明咳得喉咙都出血了,就是不肯吃药。我当时还想,那么吃苦的一个人,怎么就是吃不了药呢。”
桂子愣愣的,恍惚中想起似乎确实有一年的冬天来得出奇的急,桂子一个没在意,衣裳添晚了就染上了风寒,折腾了近两个月才好的。下人端来的药,他只尝了一口,就再喝不进去。
桂子有些脸红。冻了,饿了,疼了,累了,都是从小就习惯的,桂子都不怕。就是受不得药的苦,记忆里,那是桂子头一次吃药呢。
贫寒人家,哪来的闲钱给不受宠的孩子买药吃。
想不到,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事,少爷竟都记在心上。桂子看看眼中满满都是柔和笑意的少爷,又看看垂眼笑着有几分邪气的杜其锋,完全糊涂了。
“桂子可晓得,这几年朝廷的局势?不晓得,不晓得最好,省得烦心。”夏未央道,“说得深了也没意思,桂子只要晓得,我打算和江湖白道联手,剿灭周太师那一派。朝廷命官和江湖草莽合作,如何能教别人知道。且不说让周太师警觉,就我这边来说,皇帝也不会答应;阿冲这些白道领袖也无法教手下人都服气。毕竟两家积怨已久,有的是目光短浅的。”
“所以就只能私下协议,演这么一出戏。”杜其锋插进话来,“说来当初断续夜访寒舍,可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犯了什么禁忌,教衙门盯上了呢。”
“具体怎样,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往浅白里说,就是让我做饵,装作与江湖势力勾结,有心谋反的样子,引周太师上钩,自己来寻我入伙。”夏未央接道。
桂子不懂政事,一丝儿也不明白。但是却也瞧得出,少爷,是在做一件极危险的事。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浑身紧绷起来,手指拧着绣花的被面,指尖儿都泛了白。
夏未央执起桂子的手,将他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小心掰开握在掌心,拿指腹轻轻抚摸桂子手心的薄茧,和指尖细密的针痕。眉头皱起,仿佛那些针扎疼的,不是桂子的手,而是他的心。
“一切顺利。但周太师不愧三朝元老,真真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就是上了钩也不敢放心吃饵。续断不想连累家里,数年都未回,还偷偷倩人将夏家在乡里的资产抽了,暗中移到帝都。眼皮子底下,反而最不引人生疑。”杜其锋摇摇头,仿佛忆起往日艰辛,唏嘘不已,“要命的是,还不敢教家里人知道,怕走漏了风声坏了计谋。续断的角色最是凶险,既要防着周太师,也要小心皇帝,计划完成前要是教皇帝知道,真真百口莫辩。又怕周太师拿他家人为质,续断只能出那下下之策,与家里断了关系。不想夏老爷太疼这个儿子,无论帝都来的文书怎么说续断十恶不赦也不信,后来最紧张的节骨眼上还跑来了帝都,所幸老爷子也不是平常人,才没有乱了计划。”
“但是最教我担心的,是你,桂子。你是我的发妻,周太师一定先将主意打到你身上,我可怎么放得下心。刚好皇帝有意赐婚,我瞧也是个护你的法子,就应了下来。为这个,和阿冲可狠狠的打了好几架。每次我都输。”
“明明与琪儿约定终生的人是我,到最后得了皇帝许婚的却是他,教我怎能甘心?但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既然续断保证只作假夫妻,我也就忍了。哪知叫你看去。”
“当时正是关节处,我不能言明,顺了阿冲演下去,教人以为起了内讧,周太师果然不再怀疑。让你在阿冲家里住着,也是计划之一,在他家表面为质,周太师就不会拿你做靶子。不想那老贼奸猾如
“晓得你被劫去,续断眼都红了,直要跟我拼命。连夜召集了江湖好手赶去救你。我求爷爷告奶奶的,大半夜一家一家去敲门,挨了多少白眼。”
“看到你在周太师府地牢里浑身是血不省人事的模样,我心都停了。好在还活着,否则我非将那老贼千刀万剐,也顾不得怎么跟皇帝交待了。”
“你是没看到续断的模样,明明武功疏松的一个人,拿起剑来跟不要命似的,要不是有人护着,恐怕这会儿跟你一样躺着。我还真头一次见……咦,怎么说掉眼泪就掉眼泪,哎,你别哭啊。”
“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若是知道走上仕途会有这许多麻烦,说什么也不去求什么功名。年少气盛。”夏未央手指抚上桂子眼角,将那泠泠的水光抹去。
桂子摇头,想说不委屈,但是喉头却哽住了,怎么开口都只是呜咽。
杜其锋轻轻一笑,悄悄退出门去,到隔壁逗孩子去了。
这两人,一定有许多话要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