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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什么?”

      苏夫人对着苏琅琅看了许久,只觉得她这两日的反差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身为母亲,自然是十分了解自家女儿的心思,她喜欢了程循近五年,自程循频繁出入苏府起,她就总是雀跃期待的,小女儿的心思与情态是装不出来,也是瞒不住的。

      而为了她与程循的事,母女两人近一年来的争执也几乎就没有停歇过,所能这般轻易想通,哪里还会有这样长久的争执。

      “可是昨日出了什么事?”苏夫人搂住腻在自己身边的女儿,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抚着她的后背,生怕她是因着受了什么委屈才突然改变的主意。

      已经应下的婚事若是还未上达天听,要反悔想想法子也并非不可行,可若是反悔之后再想结亲,那便是再无可能了。

      “女儿昨夜做了一梦,梦见一世家贵女不听父母之言,偏要嫁与一穷苦书生,待那书生凭借岳家的关系平步青云之后,与一更有权势的女子合谋,害死了原配妻子与岳家。”

      苏琅琅半真半假地说着自己的梦境,中间多多少少添加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迹,这得益于她平日里话本看得够多,杜撰起故事来十分地手到擒来且声情并茂。

      她观察着自己母亲的表情,刻意将自己与程循的相似之处添加在编好的故事之当中,只求能让这故事既能圆满地骗过她的母亲,又不至于像她梦中做得那样吓人。

      苏夫人听了那故事默了半晌才缓过神来,面上的神情不佳但却也没有十分骇人,唯有放在苏琅琅背上的手顿了许久,可不管停留再久苏琅琅也没有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

      时人一向相信梦能示警,此前他们就觉得程循并非良配,现下更是越发坚信这门亲事是不能结的。

      “程阁老现下怕是已经入宫去请圣旨,快去寻你父亲,想法子先看能不能先将程阁老拦下。”她今日一直在后院待着,并不知道那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只是有一点不好,听闻程阁老离开时看起来很是满意,而他又是可以不听宫中传召,随时入宫的。

      苏琅琅只觉得自己一身的冷汗,浸得原本就柔软贴身的里衣都紧贴在自己后背,一阵阵的凉意直往后脑钻,激得她汗毛竖立。

      “我现下便去书房。”此刻她是等不及也等不起的,她顾不得程循或许还在书房,只一门心思想要组织这件事。

      ……

      苏琅琅穿着小路从主院跑到书房,这小路还是她特意让铺的,原本还算平整的青石板小路上洼着一个个小水坑,跑动起来异常滑腻不小心就会摔倒,她顾不上小心走动,厚厚的千层底鞋一脚脚踩上去,织金的裙褴上四溅得全是泥点。

      她提着裙边踮着脚尖跨过最后一块石板,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就瞧见程循独自站在墙边的桃树之下,对着被雨水刚冲涮干净,还带着潮意的墙角发呆。

      大约是府里又来了什么人,书房的门半开着,他站在稍远的地方避嫌,听见通往后院的小路上有了声响便看了过来,和苏琅琅的目光撞个正着,“妹妹怎么来了?”

      程循刻意装出惊喜的样子,身子却不动,声音中的语调更是没有变换,从前她会因为这种虚假得能叫人一眼看穿的表现高兴羞涩,现在却能看得透彻明白,她扶着胸口喘粗气,实在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只断断续续地问,“我父亲呢?”

      “世伯在书房……”还未等他说完,苏琅琅便推门而入。

      苏府的书房一向没有什么装饰,出了书架便只有一张桌案几把椅子,她四下扫视一眼,除了自己父亲提笔不知在写什么,并没有看见第三人在场,“父亲,我不嫁程循。”

      苏祈安正给一副刚提好的春景当思写引首,忽听得这句话还未有反应,便先瞧见笔尖的墨滴重重砸在纸上,年岁不大的尚书大人紧皱眉头将手中的笔放下,低声呵斥道,“胡乱说些什么。”

      苏琅琅一直清楚父亲对自己狠不下心来,之前她闹着要与程循在一起时,这位看着家教严苛的父亲也没有对她进行什么有用的处置办法。她看向身后,看着程循虽仍站在不远处,但显然已经听见自己的话了,“我说我不嫁程循,我不心悦他。”

      “父亲快先去将程阁老请回来,再迟便要出大事了……”

      她正说着,书架之后走出一位身着缥色圆领身体颀长的年轻男子,看起来玩世不恭的脸庞十分清秀,甚至隐约能看出一些英气。

      这样的长相很难不让人多看两眼,苏琅琅只多看了一次,便看见他右眼角下的一颗朱砂痣。

      以痣识人,这是瑞亲王世子,时黎。

      “看来苏尚书有要紧的家事要处置。”他双手捧着书册的认真模样和他面上的不羁很难融合成一个人,“现下轮到本殿出去避一避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这位小姐的侧颜,随即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从她身边侧身而过,只在她鼻尖留下一股淡淡的难以分辨的清香。

      待他离开书房,程循才敢上前,苏祈安到底是在朝堂上沉浮多年的人,知晓此事已经被外人所知,这亲事如何都是结不成了,他看着两个孩子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吩咐道,“关上门。”

      就在几天前,程循还在苏府同苏琅琅透露了求娶的意思,她当时只是捏着帕子笑着不说话,这在他看来已然是默许了,所以他今日才迫不及待地请祖父前来提亲,祖父费了好一番功夫,好不容易说动了苏尚书,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

      程循紧握着门边的指尖透出不正常的红白,掌背上的青筋凸显,周身散发着难以掩盖的失望,微微摇晃的身体看起来是在极力忍耐些什么,苏琅琅了解他,知晓他现在的表现意味着什么,他觉得屈辱且气愤。

      这样很好,至少算是从他身上讨回来一些利息。

      几个呼吸间,程循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转过身来先欠了身子给苏琅琅道歉,看着是想要挽回一二,“妹妹可是怪我昨日没能亲手将贺礼交到你手中?”

      他一向自矜身份,虽对自己另有图谋,但极少有这般低头的时候,一向都是他给点甜头,自己就乐呵呵地上赶着夸赞,现下他怕也是等着自己这样的反应。

      “二公子说的是这个?”她将手中一直抓着的锦盒递往他面前,原本算不上多重的玉镯加上他送来的锦盒掂在手里还让人觉得沉手。

      “听说这是程老夫人的陪嫁,东西贵重,我收不得。”

      上一世她将这镯子当个宝贝似的日日戴在手上,又生怕枉费了他的一番心意,日日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哪里磕碰了,即便如此这镯子还是被砸了个粉碎。

      她在宴请上被安南狠推了一把,毫无防备地后仰着砸向汉白玉铺就的地面,坚硬的玉镯当即四分五裂,破碎的石块划过她洁白无瑕的双腕,留下几道深深浅浅,养了许久也没养好的伤口。

      她下意识地握住自己尚且光滑的手腕,好像还能感受到那一条条凸起的疤痕,她是最怕疼不过的,自小到大被父母娇宠着精心养大,连油皮都没碰掉过一块,更遑论是这样流血的伤口。

      “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是我祖母就给我未来……”

      “二公子慎言。”她快速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看见他也沉着脸一言不发,才敢将锦盒硬塞进他的怀里,随即又自己父亲的方向退了两步,只为与他隔开些距离,“无论如何,这贺礼我不能收。”

      程循的面上的笑意停滞,原本温雅生动的面庞变得有些僵硬,显见得是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还以为苏琅琅是跟在自己身后高高兴兴地唤着二哥哥的小姑娘,却不知一夜之间,自己怎么就从关系亲密的二哥哥变为疏离二公子了。

      不止如此,苏琅琅这意思分明是要同他划清界限,他心中凉了半截,面上残存的笑意尽褪,实在是维持不住自己原本体面的模样,他的骄傲让他问不出为什么,只能看向苏祈安,祈求他能说些什么。

      “这贺礼送的的确不大妥当。”苏祈安的视线从他怀里的锦盒一寸寸上移,直看到他的眼睛才挺住不动,眼中态度已然很是明确了。

      苏琅琅有了靠山胆子也大了不少,也定定看向程循,父女两人直要把他心中看得发慌。

      “二公子常在外间走动,想必听说过外间关于苏程两家传言。”

      京中早有程循此次秋闱必定高中的传言,传闻说得有理有据,说是苏祈安为了报答程阁老的知遇之恩,一定会与程家结亲,也一定会打点买通考官,给程循安排一个较为靠前的名次,以便他顺利殿试。

      这种话虽传扬极广,可苏琅琅却从未放在心上,现下倒是可以拿来做为退婚的正当理由。

      程家这么急切地想要结亲,多半真是因着今年的秋闱,程循年纪不大,此次不中倒是可以再等三年,可程阁老的身子未必等得到下一个三年,“难道二公子想让传闻成真?”

      文人皆有风骨,他们大多不屑依靠裙带关系,他本质虽并不如此,但却也需装出这幅模样,他从前就装的很好。她眼见着程循的脸慢慢变得苍白,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被戳穿了意图的人很难不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程循下意识看着苏祈安,察觉他神色不佳,才知自己不能这么沉默不言下去,必要给出一个反应,只好急着反问苏琅琅,“我在你心中,难道就是这样不堪的人吗?”

      “二公子不是那便最好。”她心中早知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人,自然是不愿意听他多辩解什么,她颦眉低声道,“方才我听母亲说了今日之事,才知晓我此前行事莽撞惹出了这天大的误会,现下我同你说清楚,我对你从未有过什么男女之情。”

      苏琅琅掐着手心,好让自己能慢慢冷静下来,将自己之前早就在脑海中想好的话,一字一顿地说得干脆清楚,“从前一切都是二公子会错了意,还有什么哥哥妹妹的,往后不要再这般称呼了,以免毁了你我二人的清誉。”

      她当真喜欢过程循,所以十分了解他的软肋与骄傲,也很清楚该怎么拿捏他的软肋和骄傲,清誉名声就足以让他重新考量这件婚事,否则当真闹了出去,他日后的前程也就没有什么指望了。

      “可我祖父已然去宫中请旨了。”程循藏在衣袖下的手掌松开又握紧,和自己较劲又不甘似的寄希望于自己早已入宫的祖父,联姻是最有利他们的途径,他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摆在眼前的道路。

      “皇上最是圣明不过,自是要考虑双方的意思。”离开不久的时黎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只瞥了程循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然后用着依旧懒散地声调将寻常的话拉出很几分很不寻常的味道来,“苏尚书遣去寻人的小厮被皇上遇见,为防外人说不清楚,还是劳烦三位同我一道入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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