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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靖南 ...

  •   皇室回归正统、王缜不知所踪,此番境况随着调兵虎符及一道圣旨传至北境靖武镇。

      除却少数顽固的,神扈精锐部众也被白朗降服。

      白朗又派使节前往胡夏军营,告知中原已然恢复皇权威制,白朗择日便开举祭典、宴请邦国,将白氏皇统昭告天下。

      至于波斯舞娘之下落,使节也递传了皇上口谕:生死不明,尚寻。

      好歹是劝退了胡夏,白朗心知肚明,此举是赫连邪罗看在坤华的情份上暂且放过了他。

      中原王朝才度过一场浩劫,最是难得能有个祥和太平光景,新皇才得以休养生息,治理社稷恢复元气。

      是故赫连邪罗不再拿战势为难白朗,可遣到中原的暗士有增无减,对坤华之忧挂、寻坤华之迫切,赫连邪罗丝毫不比白朗的少。

      邪罗甚至焦灼暴躁更甚,才过了几日,见暗寻不得,索性不顾君王颜面,昭告了天下,万寿夜那晚堂堂王上瞒天作假,并未将刺客坤华杀了。

      不但不认错,反而正大光明地下了诏令,普天盖地地发了文书,凡天下能寻得坤华者,便是加官进爵,赏赐无数。

      亏了赫连邪罗威名盖世,西域政风又不似中原这般迂腐呆板,他这任性之举,才未招致官员微词和民心失向。

      想来,坤华有绝世之美,论谁都是过目难忘,又动用王朝之力,寻他便不成难事。

      可事实却令人大失所望。

      ***

      动荡过后,百废待兴。

      白朗亲政,才知治国的不易。

      他励精图治,事必躬亲,尤其顾念百姓疾苦,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又广施仁政,还兵于民,按部就班扭转王氏一族做下的乱象,力挽狂澜,令社稷民生归于正道。

      期间,蒙千寒有心辅佐,可白朗却不忍再误他前程,是故如期收回蒙千寒官职。

      良师益友,依依惜别,白朗百忙之中抽身一个晚上,与蒙斩二人畅饮达旦。

      次日,蒙千寒便携百里斩,四海逍遥,共赴余生。

      白朗新皇当政,天下又是乱象初定,朝政民生占尽了全部精力,再也无暇他顾。

      只有在深夜孤枕,他才黯然神伤。

      心里无时无刻不得好过,越是勤政为民,却越是歉疚自责。

      坤华,你不知在这天地间哪个角落,你定是在苦苦等我,可我却不能弃百姓于不顾,更是被为君之道义压得喘不过气!

      蒙千寒与百里斩辞别之后,白朗身边本就少有可用之材,治国安民用去了大量人力,是故皇帝私事便不得调派。

      白朗只能遣出几十个暗士寻找坤华,即便如此,仍是惹着了那些个酸儒的文官元老,每每上朝,都要将这新皇好一通说教。

      白朗无奈,却被相思与自疚折磨,他贵为天子,四海臣服,却是由不得腔子里跳着的那颗心。

      ***

      岁月无声,光阴暗度,一晃又是初春。

      这一年家国太平,万事初兴,民生安宁,也不枉白朗勤恳开拓。

      政绩斐然,朝廷上那些个酸儒元老,口中的奚落说教也减了不少。

      他总算得着了喘息,一日里能腾出些片刻,静候自己的心意。

      每当此时,他便只带着小顺子一人,前往皇宫西南的凝月轩。

      这日难得偷闲半晌,白朗理完朝政,便令小顺子拎壶好酒,到凝月轩里赏园。

      触景生情是免不了的,小顺子处处加着小心,生怕哪片花草抑或哪股幽香,便将主子的心抻出了血来。

      好在白朗历经一年的政事,已然沉稳了不少,他将心事内敛,淡笑赏过园中每个角落,直到夕阳落上了矮墙,他便在一片朦胧余晖之中,坐在了潭边青石之上。

      自饮自酌,身单影只,小顺子站在一旁,却知他并不寂寞。

      时不时的出神,又时不时的失笑,小顺子知道,主子此刻,正在由着性子思念那个人。

      即便现世里寻不得他,即便这形骸在凡俗里染尘,好在记忆深处无人叨扰,幽幽的心境还是一片澄明。

      小顺子最爱看这时的白朗,他执意地认为,只有白朗在肆无忌惮地想着坤华的时候,才是他一小识得的那个翩翩佳公子。

      白朗的手中兀自转着杯盏,冠玉也似的容颜挂着欣然的浅笑,朦胧的余晖将他伟岸挺拔的身子温柔围裹,小顺子竟是看得有些痴了,不知被哪股子心性怂恿,竟是脱口轻唤了声“哥哥”。

      白朗一愣,回过神来,小顺子忙将目光自白朗脸上收回,羞涩地低下了头。

      而回神后的白朗,又从痴情公子变成了天下人的明君。

      “小顺子,你可知适才之举,有失体统?”

      字正腔圆,一板一眼,真是讨厌!

      小顺子腹诽,不平地嘟囔:“还不是你说过拿我当弟弟的?”

      声音虽小,却被白朗听见了。

      “朕几时说过这种话?”

      小顺子撇撇嘴,冲口道:“皇上您没说过,是小狗儿说的。”

      白朗蹙眉瞠目,小顺子这才知道怕了,忙伏地跪倒,大呼有罪。

      白朗苦笑,打开手中折扇,怡然摇了片刻,目光放远,看着潭面,顷刻间换脸,变作一副泼皮相:“那么时日不早,不如,你随小狗儿去某处用个晚膳吧。”

      小顺子陡然抬头,却见白朗摇着扇子起身走了,转头的瞬间,他分明看到白朗的唇间噙着一抹久违的坏笑。

      小顺子欣喜若狂,这一年来,他都觉得白朗身上少了些什么,这一刻才知道,那本属于这位风流公子的真性情原来一直都在,此时便如惊蛰后的万物般,在白朗的身上复苏了。

      小顺子笑得合不拢嘴,忙追了上去,才向白朗报了几个宫廷菜名,便被白朗用扇子敲了下头。

      “混球儿,说了去某处,你还想着御膳?”

      小顺子拍手跳起,他知道白朗的用意,二人这便要微服出宫,去往京城民生之地好生游乐了!

      ***

      可白朗微服,却是不如想象的尽兴。

      酒楼里的菜品够丰盛,市井民巷也够富庶,只是坊间似少了些热闹,人脸上也缺了份热情。

      许是百姓都如这新皇一样,经过一年的励精图治勤劳开拓,此时虽在物欲上得着富足,心里面的某人某事却是搁置得太久,压抑得太深,是故这颗心便是空荡荡的,没个着落处了。

      ***

      王朝复兴在望,不想又出了外患。

      安南国自古就有流民偷渡中原,中原王朝近年来政局动荡,是故流民北渡越见猖獗。

      自打这年三月里,更有集结成寇之势,公然与皇家戍军对抗。

      岭南一带频遭流寇侵扰,百姓疾苦,民不聊生。

      此番情境,皇室当遣重兵镇压,然则国资内帑都已有了用度,为休养生息做了安排。

      如若此番出兵应战,那便须得叫停一半的民生,还要将才归园务农不久的壮丁拉回来操练,势必劳民伤财,甚至触发民怨。

      白朗终日愁眉不展,岭南战事已绵延三月有余,期间耗资巨大、军民伤亡惨重。

      然流寇如蝗虫般不断涌入,这群被家国驱赶的亡命之徒,个个都是狠戾嗜杀、阴险狡诈,正规军部根本应付不来。

      眼见才积攒的国业就要被这场战事拖垮,岭南民间却突现一拨庶众,其传说神乎其神,其战绩乾坤扭转。

      据传,这伙民兵有如神助,其统帅深谙用兵之道,更难得所施战法独树一帜,有如探海神针般,直戳敌军软肋,专挑对方弱点。

      流窜贼寇,那便也游击作战;下流打法,那便也施以阴损。

      兵不厌诈,出奇制胜,才一月有余,便在一处深山密林中探得流寇本营,又部以重兵重重包围、强势压制,又过了数日,营中主帅终是死扛不住,缴械投降。

      朝廷上下无不称奇,市井民巷无不叫好,甚至有人编了话本和说书,将这伙民兵奇事在坊间广布传颂。

      是以白朗虽身在深宫,传闻也到了耳边。

      了却君王忧烦的民兵,打着“凡军”的旗号,其主帅虽雄才伟略、颇具拥兵之赋,然兵团上下却是万众一心,只为精忠报国,唯白氏皇帝是忠,绝无半点忤逆独大之势。

      小顺子将民间传闻的种种告会了白朗,兀自站在一旁揣度,见白朗无语沉吟,还出言相谏:

      “皇上,您可要提防这所谓的‘凡军’,虽说他们现下未向朝廷邀功,可若说他们只图为皇上分忧,奴才是说什么都不敢全信的!”

      这番进言,近日来也被外廷那些文官们不厌其烦地呈递,白朗不禁失笑,小顺子还有一箩筐的话没说出口,见白朗笑得欣然,便不解问道:“皇上,难道您不担心么?就不怕再出个王缜么?”

      白朗长叹一声,笑意盈盈:“什么再出个王缜,分明这‘凡军’就是王缜。”

      “啊?!”小顺子险些掉了下巴。

      白朗索性向小顺子道明,凡军凡军,这集结义士、组织成军者,想必就是小凡了;

      然则小凡心思缜密、擅于操控人心,却在用兵上是个外手。

      如此奇诡战术,当今天下,唯有蒙千寒之辈才施展得出。

      而白朗前些时日才收到蒙斩二人书信,这对逍遥的侠侣正在外邦游玩得畅快,甚至不知国内出了危难。

      而除了蒙千寒,还有谁能统领奇兵呢?

      ***

      白朗的猜断,不久便得应验。

      岭南凡军力挽狂澜,深受民众爱戴,难得其将领统帅谦逊知礼,不见拥功自傲,反而每每被护拥得紧了,便郑重向天下布告,自己乃白氏皇朝的庶民,挺身而出不过是报效家国,为圣上分忧。

      然则民心所向,朝廷又没道理冷落爱国奇士。

      是以多封诏书传过去,凡军统帅屡次推脱婉拒,却也碍不过圣上诚意,掩不住众生民愿,终是应了朝廷之邀,于这年立秋,北上圣京,受皇帝犒赏封爵。

      那日迎接的仪仗绵延数里,民众将圣京主道两侧围了个严实,一辆华丽锦车,由八匹纯黑的良驹拉进了城,一路欢呼拥趸,直奔皇宫大内。

      乾门外,自马车上走下的,正是一身红衣盛装的小凡。

      有幸得见其真容者,无不哗然惊叹,不曾想,力退流寇的奇人,竟是如此俊美的少年。

      迎来的官员中更是私语微词甚多,其中不乏有些资历者,都是见过昔日小凡依附王缜的,此番有人确信来者就是那个奴儿,有人则是尚不敢贸然断定。

      可无论如何,这红衣盛装的少年都是民众爱戴的奇帅、圣上款待的贵宾,因而这些个官员再心有不甘,也不得不俯首帖耳、低眉顺目。

      大通殿内,文武百官端立两侧,小凡正中稳步走来,越是靠近,龙座上的白朗便越是笑得展颜。

      为国立下奇功者,就是危时共患难的故人。

      即便分别两地,小凡却是痴情不改,又凭着过人才智,遥助白朗社稷,为他打下一片稳固江山。

      小凡也是心潮澎湃,然他面上却沉稳静蔼,旧日任人欺压的奴儿,此时却是飒然成风,举止端方。

      一日的宴席庆典、犒赏封爵,白朗与小凡二人都各自持重,明君者礼贤,居功者谦卑,百官无不臣服,民众无不恭奉。

      此刻高台之上,小凡一人之下,以功臣忠义的名分,与白朗共享盛世繁华。

      然则白朗已然察觉,小凡此番心境,正如他平静的面容一般,他向来索求的荣华安定,已全然入不得他眼,事过境迁,令小凡动容的,是终可以摆脱奴隶的身份,与白朗比肩。

      白朗封小凡靖南侯,犒赏金银无数,又赐其国姓。

      当日晚些时候,一切礼制典仪都已告罄,白朗与小凡终是得以叙旧,二人便相携在这乾坤城里信步。

      先是小凡将那夜如何逃脱之事大致说了。

      原来他果然向守在门外的百里斩求乞,百里斩性情中人,最怜惜用情至深者,况且王缜就算不死也再生不出什么事端,索性便助二人逃出了皇宫。

      自那以后,小凡对王缜日夜照拂,两人四处辗转,所历的艰辛,小凡不过轻笑带过。

      才在岭南一处农家安身,又遇安南国的流寇滋扰,小凡义愤填膺,便集结了当地庶民义士,凭着自己的口才和谋略,组成了一众武装。

      当然,个中少不了王缜助力。

      王缜虽已身残,但用兵之才不减,况其终得以与小凡厮守,小凡想要做的事,他哪里有不成全的道理?

      是故白朗虽是他仇敌,王缜却看在小凡这一节上,倾尽所能地助他成就了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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