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河日落》末笺

2、第二章

　　赵云慧进的一批货到了，元茵去店里帮忙整理，两个人忙活了一上午。
　　“终于弄完了，我的老腰啊！”赵云慧靠在收银台上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都快一点了，姐，中午别回去做饭了，我请你下馆子。”
　　赵云慧家就她自己，平时她要看店，中午不回去吃，斜对面的张记饭馆是她最常光顾的地方，离得近，老板又是熟人，最重要的是饭菜便宜卫生还好吃。
　　店面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店里只摆得下四张桌子，已经坐满了，赵云慧点了菜，让张叔做好了直接送到店里。
　　劳动了一上午，赵云慧没吃早饭，饿得肚子都扁了，她拿了一袋薯片拆开，先充充饥。
　　“姐，吃吗？”
　　“你吃吧。”
　　一袋薯片吃了不到一半饭菜就送过来了，一荤一素一汤，热气腾腾，闻着很香。
　　“张叔的手艺就是好。”
　　张全夫妻都是四十多的年纪，经营小店少说也有十几年了，赵云慧比他们儿子大不了几岁，是正儿八经的晚辈，喊一声叔无可厚非。
　　中年男人憨厚地笑了笑说：“元茵妹子今天也来店里帮忙了。”
　　刚开始夫妻俩以为元茵和赵云慧年纪相仿，也当她是晚辈，后来知道她的年纪，就喊她妹子。
　　“就帮着理理货。”她笑着说。
　　“那你们慢慢吃，饭不够云慧在门口喊一声就行，我送过来。”
　　“好嘞，谢谢叔。”
　　“客气啥。”
　　张全回去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吃饭，赵云慧先给元茵盛了碗汤。
　　“今天怎么了，看你有气无力的？”元茵问。
　　她苦着脸说：“姐，你知道吗，昨天我回去的时候看见隔壁居然亮着灯，吓了我一跳，那房子都多久没人住了，你说不会是进贼了吧？”
　　“应该不会，也许是主人回来了。”
　　“肯定不是，这时候回来干嘛，他们一家早就搬走了，听说在大城市买了房子，这几年一次都没回来过。”她叹了口气，“我昨天想了一晚上，觉都没睡好。”
　　元茵笑：“怎么了，你胆子那么大，还害怕啊。”
　　“姐，你不知道，之前最东边有一家房子空着没人住，有个逃犯翻墙进去在里面住了快一年都没人知道，最后还是主人回去发现不对劲才报了警！”
　　“还有这种事？”这样离奇的事情她只在新闻里见过。
　　“是啊，多吓人啊，要是借住的人还好，就怕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到时候出来为非作歹，我离得那么近，太容易遭殃了。”
　　“那你晚上早点回去，别在店里留太晚了。”
　　她点头：“今天下午我早点回去，仔细留意一下隔壁的情况，要是发现什么不对劲马上打电话报警。”
　　“好。”
　　吃完饭元茵就回家了。
　　上次见面的男人加了元茵的微信，这两天聊过几句，元茵对他虽然没什么想法，但他给人的印象不错，他说过两天要来镇上办事，问元茵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想起上次是人家请的客，她就答应了。
　　之前赵云慧找人帮元茵在院子里建了个亭子，亭子里摆上桌椅，平时可以在这里看书喝茶打发时间，后来元茵自己又买了个吊椅放在里面。
　　院子面积不小，除此之外还种了些花花草草，有前主人留下来的，有后来赵云慧带过来的，元茵以前没养过这些，对此道一窍不通，陆陆续续养死了不少，现在留下的都是生命力特别顽强的，不需要人照顾也能好好活着。
　　她一个人生活，赵云慧建议她养只狗或猫，多少是个伴，可她连院子里这些花草都不想打理，更别说需要喂食，洗澡，铲屎的宠物了，对她来说都是麻烦。
　　晚上睡觉前元茵去浴室洗脸，洗完擦干水，抹护肤品。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气色不错，没有黑眼圈，眼角也不见皱纹，可能是因为这两年什么都不用操心，虽然年纪长了，但比当初看着反倒要年轻一些。
　　回卧室刚躺下赵云慧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姐！”
　　“怎么了？”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我看见隔壁住的人了！”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元茵松了一口气，垫了个枕头在背后，靠在床头听赵云慧絮絮叨叨讲述她是如何看到隔壁那个人的。
　　“反正我听见动静就立刻开门出去了，假装丢垃圾，往那边看了一眼！”她很激动，“啪啪”拍着自己的腿，“然后重点来了！”
　　“嗯，重点是什么？”
　　“是男人！”她大吼道，嗓音都劈叉了。
　　元茵忍不住笑出声：“男人有什么稀奇的。”
　　“那不一样！”
　　她想了想问：“哪里不一样？”
　　“反正我没见过这样的男人，目测身高得有一八五，一八五啊！”
　　周围的男人普遍偏矮，一米八都少见，一八五几乎没有，这么高确实算得上难得一见。
　　“关键是他不但长得高，还长得帅，跟电影明星似的！”
　　“你还见过电影明星啊？”
　　“没见过，反正就是那种感觉，气质很好，身高腿长，长得特别帅，站在门口像个假人，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居然主动和我打招呼！”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已婚女人的身份，沉迷在其他男人的美色之中无法自拔，“没想到他长得那么帅，声音居然还那么好听，简直没天理！”
　　“现在不担心他是贼了？”
　　“怎么可能！他长那么帅怎么会去当贼，靠那张脸就能吃饭了，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愿意为他花钱的女人恐怕都能从这里排到市里了吧。”听她的语气，好像很遗憾不能成为其中之一。
　　“你都是这样看人的？”
　　“我看人很准的！”
　　她又感慨了一阵邻居的帅气才挂电话。
　　被她这么一闹元茵睡意全消，于是找了部法国的老电影投影到墙上，声音开得很小，她躺下去看到一半就睡着了。
　　赵云慧自带喇叭属性，不出两天整个镇上的人几乎都知道她隔壁住了个帅哥，但那个帅哥似乎很神秘，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来自哪里。
　　这天下午元茵到谢芝敏店里赴约，谢芝敏问她那天来吃饭和她打招呼那个男人是谁。
　　“不认识。”
　　“不认识人家会和你打招呼？”
　　“之前他去店里买东西，见过一次。”
　　谢芝敏看着她，表示怀疑。
　　她接着说：“他问我259号怎么走，我就带他过去了。”
　　“他就是云慧说那个帅哥啊！”
　　“嗯。”
　　“我说呢，难怪云慧那么花痴。”谢芝敏知道她今天约的还是上次那个人，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问，“你和上次那个有进展了？”
　　“没有。”
　　既然她答应了见面，说明不反感，以谢芝敏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那人不错，她让元茵多了解了解，说不定有戏呢。
　　一个人的日子固然自在，可也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尤其是上了点年纪的女人，更难，若是能遇上好男人，谁不想成个家有个依靠，过安稳日子。
　　元茵问：“那你呢？”向她示好的男人不少，也没见她正眼看过谁。
　　谢芝敏脸上露出一丝带着苦涩的笑，眼角有几条明显的皱纹，过了四十岁的女人早已不再年轻，她摇头说：“我年纪大了，又带着渺渺，折腾不动了，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把女儿好好养大，那我这辈子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元茵轻轻拍了下她的背。
　　“你和我不一样，你比我年轻，身边又没有拖油瓶，机会还多着呢。”谢芝敏推了她一下，“快上去吧，人该来了。”
　　还是上次的位置，元茵刚坐下男人就出现在楼梯口，一身深色休闲装，看上去又是另一副模样。
　　“你总让我感觉自己迟到了。”坐下后他说。
　　“没有，是我早到了。”元茵把菜单递给他，“看看想吃什么。”
　　上次吃的牛排，这次换了中餐，相比西餐，在这里还是中餐更受欢迎。
　　餐厅刚开业时只做西餐，谢芝敏自己担任厨师，大厅请了两个人帮忙，西餐在这小地方算是稀奇玩意儿，一开始大家图新鲜都会来尝一尝，但大多数人都不会再来第二次，渐渐就没什么客人光顾了，餐厅生意惨淡，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谢芝敏一咬牙加了份中餐菜单，又请了位半路出家的厨师，这才顺利把餐厅经营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元茵有些心不在焉，谢芝敏刚才说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放，她在考虑今天到底要不要和对方把话说清楚，也在评估两个人之间的可能性。
　　从各方面来说这样的男人确实难得，成熟稳重，不油嘴滑舌，有财有貌，不自以为是，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待人接物方面都没什么不妥，虽然离过婚，但没孩子，任谁看都是百里挑一。
　　对方看出她走神，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她将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抱歉地笑了一下。
　　男人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她说：“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
　　“是吗，都怎么说的？”她问。
　　“说镇上来了个特别漂亮的女人，总是绾着头发，喜欢穿素色长裙。”他笑起来，“见面后发现果真如此。”
　　元茵不置可否，低头笑了笑，重新对上男人的视线，轻声说：“不知道方不方便问你一个问题，可能有些冒犯。”
　　“没关系，你说。”他大方道。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元茵也不假装客气，直接问：“你和前妻是因为什么离婚？”
　　……
　　这个问题非常不好回答，沉默了片刻，他说：“是她提的。”
　　元茵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他接着道：“说没感情了。”
　　元茵点头表示明白，说了声抱歉，对方笑笑表示没关系。
　　跳过这个话题，两人继续吃饭聊天，吃完对方准备结账，元茵说她已经结过了。
　　“谢谢你上次请我吃饭，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你今天的款待。”对方不傻，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礼貌道，“也很高兴认识你。”
　　“再见。”
　　“再见。”
　　元茵目送他下楼，独自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