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蜜糖》年糕不甜

11、第 11 章

　　姜羡忘了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她醒的有些晚了，洗漱之后准备下楼去找沈超然。

　　一日三餐结束后，沈超然都习惯在花园凉亭喝一杯茶。

　　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还没有离开。

　　随着姜羡的移动，凉亭逐渐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刚踏上一级台阶，还没走进去，就听到沈超然关心地问她：“你没事吧？”

　　沈超然只用声音获取交流信息。
　　但姜羡却更习惯面对面谈话。

　　姜羡走到他的面前，才开口：“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桌面下，沈超然修长细白的手带着些细小的伤痕，握紧了挂着铃铛的盲杖。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整个A市的上层圈子几乎都被敲打了一遍。

　　所以沈超然自然知道，赵简又发疯了。

　　她今天的声音，也带带着脱不去的虚弱和沙哑。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沈超然声音滞涩。

　　“这和你没关系。”姜羡说。

　　沈超然看不见，可能不知道，他掩饰表情的技巧并不高超。

　　就像现在。
　　沈超然眼窝很深，无端带着些忧郁气质，眉头无意识蹙起，双眼半垂。
　　这是一个又难过又无措的表情。

　　有点像是姜羡曾经喂过的一只小黑狗。

　　让人明显感觉到。
　　他在期待着她。

　　所以有时候，姜羡已经感觉到他是故意让盲杖掉落，也假装不知道。
　　无声地帮他捡起来。

　　姜羡年幼时受过太多的恶意。
　　所以她很愿意变成一个温柔的人，对着所有的人散发善意。

　　但这善意只占她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小到姜羡甚至懒得在沈超然的面前，维持那个善良无私的人设。

　　姜羡礼貌地向沈超然致谢，然后和他告别。

　　凉亭外，赵简静静地站在热烈的阳光下。
　　他穿着深沉的黑西装，似乎刚洗过澡，发梢带着湿润的水汽。

　　赵简身上的气势莫名有些弱，像是火焰被浇灭了似的，隐约带着点虚弱的气息。

　　可也正因为这样，将那张完美的脸凸显了出来。

　　五官不浓不淡，组合起来却极具攻击力，有一种逼人的俊美，让人下意识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将视线投回来。

　　姜羡一走出来，他们便对视了。
　　她的眼里闪过明晃晃的痴迷。

　　这也是他们相识以来的第一次，她不带任何的恐惧，来直视他。

　　赵简对她伸出一只手，姜羡便快乐地跑了过来，将手放了上去。

　　砰地一声，他另一只手中的黑伞自空中展开。
　　一片阴影罩下来，遮挡住了强烈的阳光。

　　近距离看赵简这张完美的皮囊。
　　姜羡感觉有些目眩。
　　似乎要沉醉进，这溺死人的沉默温柔中。

　　-
　　回去之后，姜羡又躺进床上补了一觉。

　　她又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但姜羡还清楚地记得，在她刚记事起，交的第一个朋友。

　　遵循家族安排。
　　他们分支的孩子要被选拔，给主家的孩子当玩伴和伴读。

　　这也是姜羡第一次离开父母，和其他的小朋友站在一起，等着主家的小姐少爷来。

　　小姜羡等的腿都酸了，那些人才上姗姗来迟。

　　几个小姐少爷的目光在姜羡这些孩子身上梭巡停留，像是在挑拣货物似的。

　　很快的，姜羡的手被其中一个人捉住了。
　　其他人发现目标被捷足先登，眼里闪过不快，然后转身离开再去挑选其他人。

　　姜羡抬头，便看稍大她半个头的女孩。
　　单眼皮，黄皮肤，但是长得很高，头发规整地盘起来，有种特殊的韵味。

　　但是女孩的眼睛，让姜羡感觉到奇怪。
　　漆黑的像深渊一样，照不进光，也没有任何的情绪。

　　但很快，姜羡就被她脸上的笑吸引了。
　　女孩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姜羡点点头，乖巧地被她牵走。

　　然后她被接进了一个大宅子，和女孩形影不离。
　　无论女孩是上课还是休息，都一直抓着她的手，哪里都不允许她去。

　　姜羡不愿意的时候，女孩就安抚说，好朋友之间都会这样。
　　她不懂这些，但也只好忍耐下来。

　　直到，姜羡到了女孩的其他的“好朋友”。
　　她们被整整摆了一个屋子。
　　全都是穿着华丽的洋娃娃，睁着无机质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抚摸。

　　姜羡突然感觉背后发凉。

　　女孩对待她的方式，和对待这满屋子的洋娃娃，没有任何区别。

　　姜羡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踏入这深不见底的深渊，这么久了。

　　-
　　以惊悚开头，噩梦结尾，就是姜羡全部的童年记忆。

　　从那个深渊逃出来之后，她就失去了和人亲近的能力，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她。
　　在父母的陪伴下调节了很久，才恢复过来。

　　但后遗症依旧存在，她后来习惯和人保持合适的距离。
　　也不再允许有人亲近她。

　　此时，日头高照，楼下的湖水反着强烈的光，热烈的阳光带着温度，将整个飘窗照的暖洋洋的。

　　姜羡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才恢复了体温。

　　中午，护工来请姜羡吃晚饭。

　　却并没有下楼，而是带她到了隔壁房间，里面餐椅用具一应俱全，热腾腾的晚餐冒着迷人的烟气。

　　赵简坐在餐桌前，身上有一件带着暗纹的丝绸衬衣，半靠进餐椅，微微垂着头，在静静地等待着。
　　给他浑身淡漠的气质添了半分华丽。

　　姜羡却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赵简发现了她，微微偏头。

　　她细白的眼角轻轻上翘，带着疑惑发问：“为什么不下楼吃？”

　　话音刚落，她就撞入了一双黑如深渊的眼眸，沉的看不见任何的情绪。

　　姜羡瞬间明白过来。
　　是因为昨天那件事。

　　昨天那件事的影响确实很大，即便心理强大如姜羡，也没有办法很快释怀。
　　也正因为这样，赵简才叫人将午饭搬了上来。

　　可姜羡并不赞同他的这个决定。

　　“我想下去吃。”姜羡声音坚定。
　　她从来不是逃避的性格，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要克服什么。

　　短暂对峙之后。
　　赵简垂下眼皮，遮住眼里复杂的情绪，同意了。

　　餐厅里喧嚣的声音越来越近。

　　赵简推门走进去的那一瞬间，整个餐厅都静了一静，然后才恢复了常态。

　　姜羡也明显感觉到，赵简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就紧绷了起来。
　　手臂上的青筋凸起，身体僵硬。

　　直到他们吃完离开这里。
　　他身上的紧张感才消失。

　　姜羡假装自己没有发现，亲昵地捏了捏他垂下的手指，说：“我想学画画。”

　　“嗯。”赵简回答的很认真，“我当你的模特。”

　　“不是，我是真的想学。”姜羡强调，“要去国外学。”

　　赵简的眼眸沉了沉。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极其克制地说：“我考虑一下。”

　　“那你考虑的时间不要太久。”

　　“怎么？”

　　“有一件事……我先保密。”
　　姜羡俏皮地眨了下单侧的眼睛。

　　-
　　回到房间，姜羡找了本书躺在床头静静地看。

　　赵简短暂的消失了一会儿。
　　出现在了姜羡的面前。

　　他仍穿着一身黑西装，发梢微湿，气势虚弱，和今天早上的状态很像。

　　赵简拖了张椅子坐在姜羡床边。

　　姜羡一眼就看到了赵简用纱布包扎的手。

　　说是包扎，倒不如说是他刻意用纱布遮挡住了伤口。
　　不想让她看到。

　　姜羡仍旧没有点破。
　　把手里的书一扔，忍不住扑进了赵简的怀里。

　　然后姜羡听到了来自头顶，赵简一声轻轻的，满足的叹息。

　　“好喜欢你呀。”姜羡突然发出感叹。

　　她轻轻仰头，枕在赵简的一只手臂上，用仰视的角度静静看他。

　　而从赵简的角度。

　　小蜜糖窝在他的怀里，唇角蓄着甜蜜的弧度。
　　乖巧的像猫。
　　但眼里的欣赏和喜欢，满的几乎要溢出蜜来。

　　她毫不遮拦地表达爱意，让赵简半边身体都酥麻了。

　　他感觉胸口翻腾的血液似乎有一瞬间凝固。
　　随即又翻起更大的波浪，震得胸腔生疼。

　　赵简那双黑如深渊的眼睛，也逐渐染上沉迷和深情。
　　眸光渐深，手臂也渐渐收紧。

　　小蜜糖依旧乖巧地回望他，说：“明天陪我下去吃早餐吧。”

　　“就像刚才一样，一点也不难，是不是？”

　　赵简掀下眼皮，遮住了里面的具体神色。

　　“好。”
　　他声音发沉。

　　-
　　第二天早上，赵简如约出现。
　　仍旧是一身黑西装，发梢湿润，整个人更加内敛，

　　姜羡的视线在他头发上停留两秒，很快转移了视线。

　　早饭后，姜羡从赵简那里知道了那三个人的结局。

　　人还在医院苟延残喘地接受治疗，却已经被告上了法庭。

　　他们的家人忙着应付赵简给他们公司的打击，连给他们探视和请律师都不敢。

　　姜羡听完，不厚道地勾了勾唇角，吐槽赵简：“你真的有点像天凉王破的霸总。”

　　赵简：“什么意思？”

　　姜羡便给他解释了天凉王破的具体含义，成功让赵简也弯了弯眼睛。

　　他回：“你不嫌弃就好。”

　　陈述在旁边摆文件，垂着头默默翻了个白眼。

　　现在也只有小间谍能笑得出来了。

　　突然出现这种事，陈述和他的下属，全年的季度奖金和年终奖都泡汤了。
　　还一人挨了一鞭子。

　　都一整天了，他稍微一动都还在冒血。

　　等到姜羡离开，陈述忍不住说：“您这样真的高兴吗？”

　　赵简温和的面容，在姜羡离开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变成了极致的冷。

　　他整个人的气势虚弱到极致，却面色冰冷，让人无法轻视。

　　在陈述说完之后，他明显感觉周围的空气都降了两个度。

　　“我只是不忍心您这么折磨自己。”陈述不说则以，一说就是直击人心，“您现在什么身份？要是您愿意，甚至能在A市只手遮天。一个女人罢了，用什么方法得不到。”

　　“闭嘴。”赵简沉声打断他。

　　陈述根本不管这些，继续说：“她失忆了，而且在A市根本没有身份，您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赵简沉着脸，面色阴沉的可怕。
　　如果是其他人，早就被他骇人的气势压的抬不起头。
　　可陈述只是停顿了几秒，咽了咽口水，说话气势弱了一些，却仍旧掷地有声。

　　“您能用手段把她永远地留在身边。”
　　“也让她，能随时选择从您身边逃开，让您再也找不回来。”

　　“我说够了！”赵简暴怒。
　　他额头上的青筋不断的跳动，整个人紧紧地崩住，像一头暴怒的野兽。

　　但那只野兽，现在却站在在危险的吊桥中间左右摇摆。
　　只维持着一丝仅剩的理智，让它不至于掉入百尺山涧。

　　陈述提出的这两条可能。
　　随便一条摆出来，都能让赵简岌岌可危的理智崩盘。

　　赵简低声怒道，“我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所以这个更好的办法就是，您要给她自由，然后自己……”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赵简闭了闭眼，不愿意继续听下去，接起了这个电话。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喂，是简爷吗，我叫虞清，是蜜糖在疗养院交的朋友，请问能不能让她跟通话。”

　　赵简冷淡问：“你想说什么？”

　　“我之前邀请她去参加节目，想知道现在她考虑的怎么样了。”
　　虞清热情地推销自己的项目，“我选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拍，还可以顺便散散心，不仅能治愈心灵还能搞事业，一举两得，我觉得她应该会喜欢。”

　　赵简打断她：“她答应了？”

　　“暂时还没有。”虞清说，“不过我上次说起来的时候，她好像挺感兴趣的，对我态度都变温和了。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帮我问问……”

　　赵简难耐地闭了闭眼。
　　这通电话，让赵简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咄咄逼人是什么意思。

　　他甚至都不愿意让小蜜糖下楼被别人看到。
　　而虞清却要把他的珍宝拍下来，放在电视上，让人随时随地地看她。

　　还好，陈述及时接手了这通电话，礼貌客套地回复了虞清。

　　-
　　等姜羡再见到赵简，他的发梢又变得湿润了，原本健康红润的嘴唇有些泛白。
　　仍旧是高高在上的简爷。
　　却让姜羡特别心疼。

　　她把赵简拉过去坐下，仔细将他湿润的头发用吹风机吹干。
　　然后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个姿势，姜羡的眼睛正好落在赵简修长脖颈中的喉结上。
　　轻盈又脆弱。
　　突然就很想亲一亲。

　　不过她克制住了。

　　姜羡问：“之前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他心不在焉地问。

　　“画画的那件事。”
　　姜羡想问问，她能不能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