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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改变(一) ...

  •   关于乔源和陈时深的事情,陆云泽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评判。他很感激乔源的舍命相救,但他也真的非常厌恶乔家当年对陈时深的咄咄逼人。

      他们的行为和语言宛如最后一根稻草,成功毁了他家的小孩,让他家小孩在生与死之间痛苦挣扎了三年。

      “去干嘛?”陆云泽收起笑意问。

      陈时深解释道:“乔伊姐是我那个新闻里当事人的律师,前几天我们在科乌城遇到,她和我说阿姨得了胰腺癌,时间不多了,就想在临去前见我一面,和我道个歉。”

      “爸,你觉得我该去吗?”陈时深认真地看着陆云泽,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俩人就这样无言相视了片刻,陆云泽才出声反问:“如果我说,你不该去,你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为这个决定而后悔吗?”

      会吗?

      陈时深也在心底问自己,他想,他一定会后悔。尽管当年乔家人用那种言语羞辱过他,让他在之后无数个夜里噩梦连连,可他能理解他们,毕竟直到现在,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既然有了决定,那就去吧!”陆云泽说:“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还是挺希望你去的,只有勇敢去面对过往,你才能正视过往。不过……”

      陆云泽坐正身子继续说:“我还是你的父亲,我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优先考虑到你自己。你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父亲,我会为你不惜自己的选择而担忧。”

      “爸……”陈时深红着眼眶,颤着嗓音喊了声说:“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道歉,我就是心疼你,你这孩子的性格太倔了。”陆云泽叹息口气:“以前乐衍还在的时候,你不管发生什么都还会和我们说上一两句。自打乐衍离开后,你就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了,我每次想知道你的消息,还得从最近的民生新闻上看见。”
      “我最近总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如此不信任我。可我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所以我很疑惑。”

      “小时。”陆云泽盯着陈时深的眼睛问:“你到底是在怪我,还是怪你自己?”

      陈时深和他对视了许久,最终垂下头,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我知道,乐衍的去世让你很自责。”陆云泽看着旁边的照片,不自觉抬手去触摸上面的爱人,“但我和乐衍从来没有怪过你,从乐衍带你回来,我们一起给你办理收养手续的那天开始,我们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养。”

      说到这,他回头继续看向陈时深:“你是上帝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我们一直很爱很爱你,所以就当为了我们,以后不要再为难自己,好好爱一下自己可以吗?”

      陈时深仍然垂着头,但他的肩膀在陆云泽话落后开始轻微耸动,眼睛里也弥漫上水雾。

      “好了,没事了。”陆云泽抬手拍了下他的肩头,将话题拉回来:“你这次出差情绪还稳定吧!”

      “嗯。”陈时深带着鼻音应了声。

      “那就好。”陆云泽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去看看吧。不过,如果他们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不必忍下去,我还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

      陈时深偷偷拭去泪珠,仰起头望着陆云泽说:“好。”

      随后两个人并肩走出门诊大楼,陆云泽站在门口,用老父亲的口吻给陈时深好好叮嘱一番注意身体后,转身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于人群中,陈时深才往与他相反方向的住院部大楼走去。

      他穿梭在行人与花坛之中,肆意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抬头看了眼没有白云的蓝天,只觉得此刻的天气比刚才更加明媚了。

      他想,这应该和他的心情有关吧!

      从小爸离世后,他与父亲间始终像隔了层纸。他们明明很想靠近关心对方,但他们始终触碰不到对方。
      而今天,他们把纸捅破,他清晰地看见了父亲对他的爱,明白他从不是孑然一身。

      也在这一刻,他发现他是真的变了。

      *

      进住院部大楼之前,陈时深先去了趟医院旁边的水果店。十分钟后,他拎着果篮走进大楼,在护士台询问到病房号,随后鼓起全部勇气往内心深处的恐惧走去。

      走到病房门口的一瞬,陈时深保持了一路的勇气突然消失殆尽。他站在门前,左手死死捏住果篮提梁,右手反复做着抬起放下的动作,呼吸也不自觉开始急促。

      他不敢敲响这扇门,不敢面对里面的人,更不敢去翻出那些美好与痛苦同时交织的回忆。

      挣扎了许久,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去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时,你是来看我妈的吗?”

      陈时深回过头,就看见乔伊神态疲惫地站在离他几步之遥处。

      “乔伊姐。”陈时深喊了她一声:“我来看看阿姨。”

      “嗯,谢谢你愿意来看她。”乔伊露出感激的模样,朝他边走边说:“不过你今天来得不太巧,我妈早上去做了放射性治疗,体力透支很严重,刚刚才睡下。”

      听到这个回答,陈时深反而松了口气。事实上,他今天根本没有做好来面对乔母的准备。

      “哦哦,那确实有些不巧。既然这样,我今天就先不打扰了,等改日再来看望吧!”

      说完陈时深就想走,但乔伊直接越过他,推开房门说:“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等我妈醒了,知道你来看过她,她也会很开心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陈时深想走也走不了了,只好跟着乔伊走进病房。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纯白色的墙壁和屋顶让这间房显得十分静谧,然而病床旁的仪器在运行时发出的滴滴声,不仅打破了这种静谧,还让来看望的人多了几分沉重。

      “坐会吧!”乔伊招呼陈时深在窗前的沙发上坐下后,自己则去一旁给他倒水。

      陈时深坐在窗外洒进来的阳光里,视线一动不动落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他记忆里的乔母知性大方,永远都是一副和煦温婉的姿态,和乔源很像。尽管后来她因儿子的去世开始变得冷厉刻薄,但始终不会像现在他所看到的这般,毫无声息躺在床上,宛若一具干枯的尸体。

      乔伊把水放在他面前,陈时深回过神问:“阿姨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乔伊挨着陈时深坐下后,双眼充满悲伤地看着病床上的母亲答:“努力接受治疗,努力忍着痛苦,努力为她唯一的女儿活着。”

      “小时,”她用无尽悲哀的语气喊了声:“我妈前两天和我说,她太痛苦了,还要我放手,就让她走了算了。可我,我……”

      乔伊哽咽了一下:“我做不到,这是我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靠,我不能没有她。”

      说完乔伊就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在陈时深对乔伊的全部印象里,他从未见过乔伊哭过,这是第一次。乔伊是个很要强,也很坚强的女人,乔父去世得早,是她和母亲一起拉扯大弟弟,后来又在弟弟去世后,一手撑起了整个乔家。

      母亲于她而言,是天,是地,是这世间的一切温暖,也是她在这个人间的归处。

      若没了父母,她的人生再无归处。

      陈时深不知道怎么样安慰她,只好抬手轻抚她的脊背,一遍接着一遍在她耳边说:“乔伊姐,没事的,阿姨会没事的。”

      但这话终究只是安慰。

      乔伊抽泣了片刻,手腕上的智能机响起。她接通智能机,带着鼻音朝那边“嗯嗯”了几下后挂断,回头问陈时深:“我女儿在楼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陈时深想了想,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病房,来到楼下的休息区。陈时深还未走进,就隔着人海看见那个像极了乔源的小丫头。

      小丫头看见自家母亲,立即从父亲腿上跳下,朝他们小跑过来。跑的过程中,小丫头的双马尾在半空中胡乱飞舞,她脸上开怀的笑容不知不觉感染了身边的人。

      “妈妈。”梁月一把扑进母亲怀中。

      乔伊接住她,用手轻抚她的后脑勺,刚才的悲伤见到女儿这一刻全变成了慈爱。

      乔伊的丈夫梁秋霖也从远处走过来,在看见陈时深后,他露出一抹惊讶,但很快恢复常色和陈时深打招呼:“小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霖哥。”陈时深说。

      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小丫头从母亲怀中挣扎出来,用那双干净纯洁的眼睛看着陈时深问:“你是谁呀!”

      “我……”陈时深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的身份。

      好在乔伊主动开口介绍:“月月,这是舅舅。”

      一声舅舅,同时叫惊了陈时深和梁月。他们大眼瞪小眼互相注视对方,陈时深的眼里是茫然,梁月眼里是欣喜。

      “舅舅。”小丫头先陈时深一步反应过来,她跑到陈时深跟前,抱着他的大腿喊了声,然后仰视着他问:“你真的是我舅舅吗?你为什么一直不回来看我?你是不喜欢我吗?”

      一位在新闻场上混得游刃有余的人,此时此刻却被一个小丫头的三个问题问蒙。

      他求助地看向乔伊,乔伊笑了下后,走到女儿身边解释:“因为舅舅的工作很忙,他也是最近忙完了,第一时间就来看你,他是非常喜欢你的。”

      “是这样吗?”梁月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问陈时深。

      陈时深点头答:“嗯,我很喜欢你。”

      梁月开心地笑了出来,她张开胳膊说:“那舅舅你抱抱月月。”

      陈时深愣了下,随即弯腰抱起她。梁月搂住他的脖子,将头紧紧埋在他的颈间说:“我终于有舅舅啦,舅舅,月月好想你,月月最喜欢你了。”

      在梁月软乎乎的话语里,陈时深微红着眼眶笑了起来。

      他终于替他的阿源,完成了他最期待的事情。

      梁秋霖还有事,和陈时深寒暄几句后便离去。陈时深抱着梁月,和乔伊面对面坐在休息区的窗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案子和这些年的过往,气氛看上去十分和谐温馨。

      卫翊路过住院部门口时,正巧看见了这一幕。

      陈时深一脸愉悦地和对面的女人聊着天,他怀里还坐着个小姑娘,小姑娘勾住他的脖子,似乎想和他说话时,陈时深会换上极其宠溺地表情低下头,听小姑娘在他耳边诉说。

      这样子看上去太像一家三口了,卫翊忍不住开始猜测,难道这位大律师不是朋友,是陈时深的前妻?而那小姑娘呢,岂不是陈时深的孩子?

      这些想法顿时让他无比愤怒,就在他想冲进去质问陈时深时,身旁的老人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问:“小翊,看什么呢?”

      卫翊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奶奶答:“没什么,奶奶,我们走吧!”

      回答完,卫翊带着奶奶/头也不回地离去。

      在乔伊的话语中,陈时深的目光不自觉飘向窗外,他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好似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就在他想确认那抹背影是不是卫翊时,乔伊也看向窗外疑惑问道:“怎么了?”

      陈时深的视线又在人群里巡视半天,确认是自己眼花后,摇摇头说:“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乔伊继续说起她的过往,陈时深则垂下视线,在心里笑起自己。

      他大概是疯了,最近看谁都觉得像卫翊,他们不过是在一起多相处了几天,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他想了下,觉得应该是前段时间被少爷折腾多了,最近的生活又过于平静,这种极大的反差让他产生了错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改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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