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母亲（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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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夫人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非常不合格的母亲。
她想起数月前的一个晚上，她的女儿放学回到家对她说：“妈妈，我不想去这个学校了，你能不能帮我转学或是退学？”
贫民窟出生的女孩向来只有两种命运，一是养大点卖去红灯区沦为男人的玩物，二就是养到十六七岁，假借彩礼的名义收取高昂的费用卖于他人。
总之，这里的女孩，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们这悲惨的一生。
她不愿她的女儿被这样对待，就忍下丈夫的刁难送她去读书，所以在女儿第一次向她发出求助的时候，她不仅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异样，甚至还为此动手打了她，又在第二天早上强制性送她去上学。
后来，事情发生，她在无数个夜里开始忏悔。当时的她如果细心一点，发现女儿的异样，又或是不勉强她，按照她的想法帮她转学，这些事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希尔夫人手持还滴着血的刀站在人群中，四周喧闹至极，可她感觉这个世界好静。她仰起头，看着那布满阴云的天空，明明很压抑的天气，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终于手刃了欺负过她女儿的人。
“妈……”
人群里传来悲痛的呐喊，是谁的声音？
希尔夫人垂下视线，就看见她的女儿站在人群外正一声声地呼唤着她。她的女儿还是这样的小，她不想她看见这惨烈的一幕，就连忙擦干净脸上的血迹，想越过人群去拥抱她。
可她刚抬脚，一群保安就朝她冲来，将她扑倒在地。她挣扎，奋起抵抗，但都于事无补。
赫蒂不忍母亲被这样对待，她急忙推开人群，奔向母亲，帮她一起对抗那些保安。
一直守在学校附近的记者们闻风赶来，他们看见眼前的场景后，先是一惊，不过很快他们反应过来，开始拿起设备拍摄，谁都不想放过这个大新闻。
保安们深知这新闻要是报道出来，学校的名声将一落千丈，他们便开始去阻拦记者的拍摄。
然而那些记者也不是吃素的，和保安开始斗智斗勇。保安一边要制服希尔夫人，一边又要拦着记者，使得场面更加混乱起来。
陈时深站在人群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他为希尔夫人的选择感到难过，却又对她的做法心生敬佩。
他又看向那身穿被鲜血染红的校服的女孩，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竟做出那般恶劣的行径，最后以付出生命作为了代价。
不知她在临死前，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还有那些只为热度的记者，新闻的意义本来是为了传递真实和揭露黑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热度和流量大于了一切。
这大概就是他不太喜欢社会时事新闻的缘故吧！一切让人那样无奈又无力。
“在想什么？”卫翊见陈时深站在人群外一动不动，便走到他身边问：“我们不过去看看吗？”
陈时深回过神，摇摇头答：“不了。”
说完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丽贝卡身上，他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卫翊：“去给她盖上吧！”
卫翊跟随他的话看向血泊之中的女孩，青春靓丽的校服代表她的娇嫩，可眼下这个娇嫩的女孩暴尸阳光下，任由他人胡乱拍摄。
尽管她生前作恶多端，但死后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卫翊按照陈时深的话走到丽贝卡身边蹲下，将白色衬衣轻盖在她身上，让她的灵魂终于得以安息。
许是他的行为太过庄重，又或许是那些人对生命还有着敬畏之心，总之所有人安静下来，看着他为她盖衣，然后起身离去。
卫翊刚回到陈时深身侧，校门口又传来阵阵骚动。他们随声音看去，下一秒就听见一道嘶哑的女声大喊：“丽贝卡，我的女儿。”
杰理携其夫人快速走过来，那位夫人看见地上的丽贝卡后，情绪瞬间陷入了崩溃。
她跌跌撞撞小跑到丽贝卡身边，一把将地上的女儿抱入怀里，然后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那声音悲痛欲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禁垂下头，为这位母亲默哀。当然，这所有人是除希尔夫人和赫蒂外。
同样是母亲，同样是在为孩子伤心，可若没有丽贝卡的歹毒，这些事也不会发生。
一场校园霸凌，毁了两个或是更多的家庭。
“陈记者。”
失去女儿后的杰理瞬间苍老了不少，他蹒跚地走到陈时深面前问：“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满意了吗？”
陈时深没有作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见的，但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来报道这件事。
这个世界的黑暗本来就不少，如果每一件事都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那么他们记者的存在有什么愿意。
又过了一会儿，警笛声由远及近，从未露过面的校方也站了出来。
赫蒂一案，在此时此刻，终于得到了科乌城政/府的介入。
*
经过一天的忙碌，等两人回到酒店时，已是科乌城的深夜时分。
陈时深洗完澡出来，看见卫翊正端坐于床尾刷着全息屏，他提醒道：“少爷，我洗完了，你快去洗吧！”
卫翊“嗯”了声，随后把全息屏转到陈时深眼前说：“你看这个。”
陈时深抬眼看去，是一个星友发布的视频和解释。视频的内容正是昨天在饭店，老板给他看的那些东西，而解释则是写下了丽贝卡如何欺负同学的全部过程。
陈时深觉得，这个星友肯定是那位老板。
“你再往下看看。”
陈时深按照卫翊的话往下翻了翻，就看见亨利站出来澄清的言论，并且配上能证明赫蒂很优秀的证据。
因为白天发生的那些事被不少人拍下，并且发到网上，导致希尔夫人和赫蒂招到了无数人谩骂。
不少人说，希尔夫人是疯子，就算恨意再浓也不能去捅了另一个人。
反正这些事情没发生在那些人身上，他们会一直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别人。
而这两件事的发布，直接扭转了舆论，甚至还把这件新闻推到了另一个高度。
【三月珊：诶，这件事我有全部关注，说真的，如果科乌城政/府最开始处理这件事，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
【每天要快乐鸭：这个学校的领导真应该去吃屎，学生间发生了暴力行为，不仅不去管理，还一直装死，垃圾学校。】
【我的怼：这几年发生的校园霸凌事件真不少，可那些学校不管，政/府不作为，导致这种事情越来越多。如今好了，闹出人命了，那些人才知道管理和害怕，真是无语。】
【桃桃123：诶，两个花一样年纪的小姑娘，一个那么优秀被毁了，一个虽然人很坏，但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
【rurhhb：为我之前骂过小妹妹的行为道歉，对不起，希望小妹妹接下来可以好好的，加油。】
……
“你怎么看？”卫翊看着陈时深问道。
陈时深将全息屏还给他说：“算是意料之中的吧！毕竟这个世界上，良善之人更多。”
“啧。”卫翊不以为然地轻啧一声，然后收起全息屏起身道：“好了，我去洗澡了。”
“去吧。”
卫翊刚走进洗手间，陈时深的智能机响起。他打开全息屏，里面浮现袁野的身影。
“野哥，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陈时深问道。
现在的科乌城是晚上九点，曼雷拉那边应该是凌晨一点。
“诶，刚开完会，还没下班呢！”袁野用充满疲倦的嗓音答。
陈时深这才注意到，袁野的背景图，是他办公室的地方。
“是因为我们那件事吗？”陈时深追问。
“嗯。”袁野点点头，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问题，立刻改口：“确实是因为你们这件事，但和你们没关系，你不要多想。”
“诶，”袁野再次叹息一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你和我都无法预料到的。不过说句实话，如果这是我女儿，我大概会和这位母亲做一样的选择。”
“法律很多时候，确实在维持公正，但在有些事情上，公正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已经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这个时候我们只想要化解掉心中的愤怒。”
尽管袁野的这番话很危险，但陈时深表示十分赞同。
?就拿这件事来说，法律给予丽贝卡的惩罚顶多是坐几年牢，可丽贝卡对赫蒂造成的伤害是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希尔夫人大概也是想到了这点，才会被恨意掩盖理智，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了丽贝卡。
“那星际联盟那边是怎么样呢？”陈时深再次问。
袁野答：“事发后，星云上声讨科乌城政/府的人很多，甚至还有人自发组织在一起，说如果科乌城不妥善处理这件事，他们就去科乌城政/府大厅门口游行示/威。”
“科乌城的那些领导迫于压力，不得不给希尔夫人找辩护律师，可科乌城的律师都害怕引火烧身，不敢接这个案子，科乌城那些想向星际联盟投诚的人，便选择了求助星际联盟。”
“星际联盟派遣了一个很优秀的律师过去，明天应该就会到了。”
“他们派的谁？我认识吗？”陈时深好奇道。
袁野顿了下后，尽量假装出很随意地语气答：“你应该认识，乔伊，我们星际联盟最出色的律师。”
在袁野吐出那个名字的时候，陈时深整个人如雷劈了一样，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母亲（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