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传》谢晚棠

12、第 12 章

　　慈心堂中，太后早就得了安嫔小产的消息，难过不已。

　　这后宫只要不是华妃有孕，哪个嫔妃若能有身孕，她都是高兴地，原因无他，皇帝不惑之年，膝下活着的却只有两子一女，子嗣实在单薄。先帝在皇帝这么大岁数的时候，七阿哥八阿哥都出生了。

　　皇帝进了慈心堂，面色黑沉，行了礼便坐到太后对面，也不说话。

　　自己的儿子，太后哪能不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呢。安嫔自进宫后，对皇后恭敬伺候，虽家世颇高，却并无华妃嚣张跋扈之态，对她这个太后也是隔三差五前来问安很是孝顺。

　　最关键的是，皇帝也很喜欢安嫔，若皇帝不喜欢也不过封个高位放在那里，得了什么新奇的好东西，莞贵人有的安嫔也有，莞贵人因为位分没有的安嫔也有，显见皇帝是喜欢她的。

　　这后宫里，只要不像华妃那般，威胁到了皇后的地位，太后是乐见皇帝有几个知心人的。

　　太后安慰道：“安嫔年纪还轻，叫太医好生调养着，以后未必不会再生。”

　　皇帝微微叹气：“容儿身子本就弱，如今又流产，以后子嗣怕是都艰难了，晁之一心为朕办事，如今国库充裕，一半都得益于晁之在江西的经营，若非如此，对准格尔的战事粮草消耗也支撑不到现在，朕纳了他的女儿，却不能好好照顾，致安嫔小产，朕实在没脸见晁之。”

　　太后也是无奈：“安比槐是个忠臣，不会怨怼你。只是丽嫔实在可恶，居然敢上手便推。”

　　“若无华妃指使，丽嫔怎有这胆子？只现在年羹尧还在领兵，朕在重用他，也不好处置华妃。”

　　“委屈安嫔了。”

　　皇帝摸了摸拇指上的玉扳指，忽道：“皇额娘，朕欲封容儿为妃。”

　　太后吃了一惊，安陵容自然能得一个妃位，按照太后设想，她进宫五六年有些资历，最好再有个一儿半女，封妃也是水到渠成。

　　可现在，安陵容入宫才一年多，便坐到了一宫主位的嫔位，丽嫔被废后，地位仅在敬嫔之下，要知道敬嫔可是王府老人，如今都三十多了，才捞到一个嫔。

　　太后劝道：“哀家知道皇帝的心思，安嫔小产，你心里难过，想要补偿，可是这安嫔距离封嫔也不过半年，皇帝疼她，哀家和皇帝多多赏她东西多多宠幸她，如此大张旗鼓的封妃，对这孩子来说也并非好事。”

　　皇帝从袖口掏出一个奏折：“皇额娘且看看这个。”

　　太后打开细细看过，吃了一惊：“罗卜藏丹津反了？ ”

　　罗卜藏丹津是青海蒙古和硕特部右翼首领，眼下准格尔部未平，和硕特部又反，皇帝是焦头烂额。

　　“这是密折，朕还没拿到朝会上去说，罗卜藏丹津与准格尔部合谋，一前一后夹击亮工，若非他领兵多年，怕是这一仗便要败了，即便如此，形势也不容乐观，准格尔部已侵入拉萨。”

　　太后不懂政事，却也明白前方战事胶着，皇帝头疼得很。

　　“如此时刻，朕却无人可用，唯亮工一人实在分身乏术，晁之早年在福建率领水师平定红毛乱，本等年后，朕想调他进京任职，现在形式紧迫，朕欲叫他领兵去青海，与亮工配合，此情形之下，朕给安嫔封妃，除安抚安嫔，还要安抚她父亲。不过区区一个妃位，朕还舍不得吗？”

　　后宫之事，一旦牵扯到前朝，哪怕是太后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哀家知道了，皇帝放心，哀家不会再阻止了。皇后一向贤惠，会明白皇帝的用意的。”

　　与太后通了气，皇帝这才满意，点头道：“这几日儿子便拟定诏书，只是册封礼还要等她身子好些，容儿年纪不大便经历丧子之痛，实在可怜。”

　　与太后彻谈一番，皇帝便回了勤政殿。

　　第二日，太后召皇后前来，说了此事，不仅是告知，也是敲打，皇后不甘心，却也不敢反对，只能捏着鼻子暂且认了。

　　……

　　陵容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下午。

　　寝殿内盈满药香，宫女们走来走去也静悄悄的。

　　翠娟扑了上来，眼带泪珠：“主儿，您可算是醒了。”

　　雪婵兴高采烈地去外室报喜，紧接着穿着明黄常服的皇帝便走了进来，坐到她床边，握住她双手，面带关切：“容儿可算是醒了。”

　　陵容一下子双眸便流下泪来。

　　她也不嚎啕大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人厌恶，就那么静静的望着他，泪珠儿簌簌的流下，伴着如此苍白的脸如此柔弱的姿态，直叫皇帝心疼的不行。

　　“容儿别哭了，你哭的朕都不知如何是好。你得好好养着，这一哭要坐下病的。丽嫔朕已经将她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了，你再不好好养身体，以后如何为朕生一个健康的皇儿呢。”

　　陵容摇摇头，挣扎着要起来，皇帝亲手将她扶起，靠在他肩膀上：“嫔妾只是难过，嫔妾无福，若嫔妾能小心一些，不与费氏争执，是不是就能保住孩子了呢。这孩子刚到嫔妾肚子里，便走了，都是嫔妾不是，皇上要责怪，便责怪嫔妾，哪怕骂骂嫔妾呢。”

　　皇帝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不是你的错，都是费氏贱人冲撞你，你身子本来就弱，朕怎么舍得说你。你别哭了，等养好了身子，回了宫，朕封你为妃。”

　　陵容惊的瞪大双眼：“嫔妾……嫔妾没保住皇子，怎么还……”

　　怀里少女鼻头眼角都红红的，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

　　皇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可欢喜不？不是哄骗你，朕已叫内务府准备好了，等回宫便册封你，可不许再哭了。”

　　陵容破涕为笑，不好意思道：“皇上对嫔妾的恩宠，嫔妾也不知如何才能报答，明明嫔妾无福，没有保住皇儿，皇上却……”

　　“瞧瞧，又要哭不是，你再哭，朕可回勤政殿了。”

　　陵容嘟嘴，委委屈屈：“嫔妾不哭了，皇上您多陪陪嫔妾好不好。”

　　皇帝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的宠溺。

　　余光瞥到她手腕上时，奇道：“你休息着，还带着这么重的镯子，这么喜欢这种响珠镯？朕那里还有一对，带回叫人来送给你。”

　　陵容看了看手腕上的这只镯子，笑道：“这个是嫔妾入宫头一回给皇后娘娘请安时，皇后娘娘赏的，皇后娘娘让带着，有一回嫔妾起来的晚了去坤宁宫请安时没带，皇后娘娘还问起过。嫔妾贪睡，有时候怕忘了带，便睡觉时也带着。”

　　皇帝微微蹙眉，目光在那镯子上停留一瞬，握着她的手，亲自将那镯子退了下来，放到一边的桌案上：“你在自己屋里，放起来别带了，这么重的镯子也不怕把你的纤细手腕累坏了。朕那里那两只响珠镯，工艺更好，轻便，你日日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