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便士》莫止

2、富士山下，逛过就已足够

　　时光匆匆，学习也迎来了紧张期。
　　讲台上老师吐沫横飞，有讲不尽的知识点，放学后一张又一张的卷纸做个没完。
　　天气愈发热了，河流解冰，万物复苏。
　　四月，校门口的樱花开了，落英缤纷，满地霓裳。
　　“我感觉我要死了。”韩静赖赖趴在宋知意的桌子上。
　　宋知意轻揉了揉韩静的脑袋，安抚道：“再忍忍吧，等高考结束就能好好放松了。”
　　韩静哭丧个脸，“我现在严重怀疑我还能不能活到高考，要活不到的话你和顾南之考完回来超度我吧。”
　　宋知意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要想超度成功还是得靠自己努力啊，加油吧。”
　　“啊啊—”韩静已经烦躁透顶了。
　　“我现在都想明天就高考，要杀要剐直接来，不然熬到明年六月，不是我疯就是数学老师疯。”
　　顾南之从老师办公室回来，刚进门就听到韩静那要死了的声音，好笑道：“不用等到明年六月，数学老师已经疯了。”
　　“怎么了？”宋知意不明所以问。
　　顾南之手里拿着一摞卷纸，递过去，道：“马上就高三了，还有不少基础题还错的，最后一道大题的括号一算出来的人也不多，括号二就更不用说了，空着的人一堆。刚数学老师找我过去，发了一肚子牢骚。别说她要疯了，我这么个好性格的人都快到临界点了。”
　　宋知意无奈道：“左耳进右耳出吧，现在这个时期心理压力都挺大的。”
　　韩静嚎了一会儿，听到这话忽然灵机一动，提议道：“要不我们出去唱K吧，小歌儿配小酒儿，解压。”
　　顾南之无情嘲笑道：“你直接小葱拌豆腐吧，解馋。”
　　韩静从桌子上起来，“我说真的，你俩去不？”
　　顾南之斜了她一眼，无情道：“韩静，我跟你坦诚一件事情吧。”
　　韩静抬眸：“什么？”
　　宋知意也看了过去。
　　顾南之说：“这次数学考试你荣获了两个第一中的一个。”
　　韩静：……
　　“用不着这么刺激我吧？”某人还有些不相信。
　　顾南之在那摞卷子中翻翻找找，抽出来一张递过去。
　　韩静看着满篇的红笔印头都大了。
　　“我去，还真倒第一啊！这回丢人丢大发了。”韩静捂着脸，有些痛不欲生。
　　试问学生时代有什么能比拿倒第一更丢人的？
　　宋知意轻咳了下，缓声道：“我觉得你还是先提高数学成绩的好，以免被叫去谈话。”
　　顾南之在旁偷笑。

　　五月，学校举办运动会，一众考生难能可贵地放空了会儿。
　　运动会一共三天，全体师生全部参加。
　　宋知意体育奇差，什么也没报，做好了在观众席长坐的准备。
　　韩静报了个跳远，顾南之则报了三千米跑。
　　北方的五月说热不热，说冷不冷，但偏偏运动会这几天寒风刮的邪乎，温度也一度降到最低。
　　宋知意有些发愁，害怕北风会影响他们的比赛成绩，继而影响心情。
　　然而伴随着一声枪响，少年驰骋于风。
　　他跑的那样快，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纯白色的衣角被凛冽的寒风吹得飞起，不远处的梧桐叶落。
　　宋知意无意中抬头望了望。
　　不禁感叹时光过得可真快，过了冬，转眼又是夏。
　　天空恢复了一望无尽的蔚蓝，白云懒懒停在上空，只有飞鸟偶尔经过。
　　少年首个冲破红线，赢得了长跑第一。
　　有女生去给送水，顾南之控制不住的喘息，道了声谢接过了。
　　回到观众席上，宋知意如常道了声喜。
　　顾南之在旁边坐下。
　　宋知意问：“有吐司面包，吃一些吗？”
　　顾南之说：“不了，刚水喝的太多，把胃里这点儿空间全占了。”
　　宋知意低低“嗯”了声。
　　过了一会儿，长跑结束，轮到跳远，韩静被分到第一组上场。
　　她动作随意，最终跳出的距离也和跟周围人差不多，盲猜能拿到一个中等的名次。
　　顾南之说：“像她的性格。 ”
　　宋知意抬眼看过去。
　　顾南之说：“你别看韩静平时风风火火的，但是做起事来并不喜欢拔尖。她要是好好跳的话，前三跑不了。”
　　宋知意很平静地说：“你很了解她。”
　　顾南之低头笑了笑。
　　宋知意忽然诞生了一个很荒诞的想法。
　　“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没弄明白。”顾南之说。
　　“什么？”
　　顾南之侧身过来，很认真的问：“你说两个人在一起是合适重要还是喜欢重要？”
　　宋知意有些怔住。
　　半响，她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顾南之点了点头。
　　宋知意沉默了下，感觉风小了许多。
　　顷刻，她又揉了揉眼睛，好似是被沙子迷到了。
　　等了许久，顾南之听到身旁那道细细软软的声音说：“合适很重要，但是错过喜欢又会让人遗憾。”
　　顾南之不置可否，问道：“是你的话会怎么选择？”
　　宋知意实实在在地想了会儿。
　　“可能会停留在原地，龟缩不前吧。”顿了顿，又道：“我还挺胆小的，害怕许多事。”
　　“比如呢？”顾南之勾眉，问。
　　宋知意说：“比如……害怕自己的出现对他来说是打扰，害怕他会过得不好。”
　　“那个人我们班的吗？”顾南之有些控制不住地问。
　　宋知意反应过来，忙改口道：“未来喜欢的人。”
　　顾南之又平静了下去。
　　之后二人絮絮说了许久，但宋知意脑子乱得像浆糊，没太听得进去。

　　七月迎来盛夏，蝉鸣鼎沸。
　　宋知意意外拿了期末考试语文作文的最高分，被当作范文在年级诵读。
　　作文的主题是青春，很贴合实际。
　　宋知意开头写：“青春是段跌跌撞撞的旅行，我们匍匐前进，只为更广阔的天空。”
　　结尾她写：“时光青葱，转眼即逝。愿尔回首，不负风华正茂。”

　　盛夏匆匆而过，最后永远停留在了记忆里。
　　高三新学期开学，班主任宣布重新分座，三个人分的天南海北。
　　宋知意和顾南之也就此断了联系。
　　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而他身边依旧络绎不绝。
　　偶尔回首，宋知意总能看着那人翘着二郎腿，嘴角微微上扬，正和周围的人说笑。
　　她发现这人身上有一种魔力，他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受并且喜欢上他。
　　很像金庸先生书里的那句“一见杨过误终生”。

　　宋知意是个有些天马行空的人，这一点在她的日记里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常常会去幻想一些不可能的人和事，有的时候深夜听苦情歌也会流泪。
　　国庆放假，宋知意和朋友聚会玩真心话大冒险，宋知意输了，选择了真心话。
　　朋友问：“你青春里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宋知意一时有些怔住。
　　青春里最大的秘密？
　　——是少年灌风的校服还是那份不敢诉与人说的暗恋？
　　又或是这个秘密有一个名字，叫做“顾南之”。

　　同年12月21日，人心惶惶。
　　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来临，网络上更是谣言四起。
　　宋知意第一次发了条说说，内容很简短，也没有称谓。
　　她说：“愿你平安。”
　　底下的评论炸了锅，有好友问她是不是恋爱了。
　　宋知意回复说：我大概会单身一辈子。

　　时间那样匆匆，终有穷尽。
　　高三一班迎来了昔年期许过的毕业。
　　无数人染红了眼，宋知意藏匿在其中。
　　她精心准备了同学录，递给那人。
　　“毕业快乐。”
　　顾南之接过，笑了笑，轻声道：“同乐。”

　　他们见过的最后一面是在回校看老师的时候，那天粉霞满天，像是在做最后的离别。
　　她进去，他刚好出来。
　　两人点头相视了下，算是打过招呼。
　　转身后宋知意心底的念头突然疯狂。
　　她忽然不甘心了，不想就这么错过。
　　“顾南之。”宋知意叫住他。
　　顾南之应声回头，一贯的浅笑温和。
　　“我喜欢你。”宋知意如释重负地说。
　　这一次她终于不是胆小鬼了。
　　顾南之衣角轻起，抱歉道：“我有女朋友了。”
　　宋知意有些意外，但是眼泪没有再流。
　　她颤着声问：“是韩静吗？”
　　顾南之点了点头，又说了声抱歉。
　　宋知意忽然笑了，如当年的他一般，她也半笑半无奈道：“你不用跟我说抱歉的。”
　　顿了顿，宋知意又说：“祝你们幸福。”
　　顾南之第一次被人表白的不知所措。他想安慰，但忽然又嘴笨了起来。
　　他说：“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儿，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 。”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俗套。
　　但宋知意的表现却有些出乎意料。
　　似乎是释怀在了风里，宋知意笑着，眼底有星。
　　“我会的。”
　　宋知意抬步走了，没有再留恋一眼。

　　十七岁那一年的暗恋在十九岁得到了回答。
　　恍惚间，宋知意又想起了他们刚成为同桌时，顾南之在本子上写下的《富士山下》。
　　“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富士山。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有什么方法可以移动一座富士山，回答是，自己走过去。爱情也如此，逛过就已经足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