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桃Z夭夭

1、第一章

　　云朝宣和年间-

　　福建谓“闽”，有分闽南，闽北，闽东，闽西。其中闽南有一州府，下辖九县，九县各有出产，不缺四季瓜果，常年鲜花茂盛，又背山靠海，常有奇珍，稀奇海物，再加驻守官员兢兢业业，多年民风和乐。州府府衙所在城池分东西南北，南城多富户，北城多是商街。

　　那商街尽头，是间杂货铺，东家姓胡，单名翡，是个年青俊美的后生，三年前搬到此地，身体差了些，做生意很是公道，平时精打细算，对自己颇是抠门，渐渐得了个“小气狐狸”的称号。

　　小气狐狸每月月头去码头进些海产干货，这日刚好又到月头，他换了一身带着补丁的短打，趁着天色刚开蒙，背着竹筐就去码头。北城离码头不远，胡翡刚到，就见前头围了一圈人，他正好奇要凑过去。那日常卖他海货的船家高大就招呼道“胡翡，正巧见你，赶紧的，你要的货我都留着，都是挑过的，好着呢。”

　　胡翡只好敛了兴致，去高大那提货。他要的量少，又要挑好的，码头的船家不大爱搭理他，平时就固定找高大。那高大也不是做慈善，只那老娘曾被胡翡救过，那高大知恩图报，因此跟胡翡保持长期合作。

　　胡翡接了高大提过来的海货，给了银两。就问道“高大，那头这么热闹，怎么回事？”

　　那高大暼了旁边一眼道，上个月来了一对夫妻，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堆蚌，做了开蚌取珠的生意，特别红火。

　　胡翡咋舌，“珍珠！”

　　高大接着道，“可不是，一两开蚌三个，每个蚌都有或多或少珍珠，品类有好有坏，颜色很是丰富，除了白色，竟然还开出过金色，粉色，紫色各异，开的多了，还能免费帮忙做成珠串，生意火着呢。”

　　胡翡好奇，被那高大眼尖拉住，“胡翡，你要过去？”见胡翡点头，那高大又下巴往左撇了撇，说道“你那老对头在那。”

　　胡翡顺着方向一看，正是那对头，那对头叫裴珏，每次遇到都是针尖对麦芒。裴珏家有点老底，很小被送去上了学堂，去年刚得了秀才，每次看到胡翡都是嬉皮笑脸的。

　　胡翡暗骂一声晦气，扭头要走。那裴珏眼尖看到他，叫道“这不是小气狐狸？”见胡翡不理他，头也不回就走，裴珏赶紧上前拉住，“别走啊，给你介绍个新鲜的。”

　　裴珏手劲大，胡翡被硬拉到摊子前。那摊主两人，老板娘在一旁吆喝，男的手疾眼快，负责开蚌。旁边有人道“乖乖，又开了紫色的，一两虽然品相一般，做成珠串也有赚头。”边说边跟那娘子说道“给我来三个。“旁边又有一二附庸。

　　裴珏看着小气狐狸白净俊美的脸孔，摩挲了下手指，说道“胡翡，怎样，要不要来试试？”

　　胡翡甩开他的手，看着他摊主上下翻飞，又开出几个，见果真都有一二珍珠。摸了摸荷包，犹豫不决。就听裴珏在旁拱火，“要是开出几个上品的，那就发了。给我也来三个。”

　　那娘子见裴珏相貌周正，挺是热情的搬出三个，那摊主利落破开，两个蚌都是零散品相下等的粉珠，但是其中一个竟然有一颗品相上乘的金色珍珠，珠子颇大，形状甚是完美。那摊主仔细洗了多次，又对着光仔细察看，道“这位公子，这颗珠子品相极好，至少值十两。”旁边众人惊讶闹开了，旁边人立刻递着银子让那娘子赶紧送蚌出来。

　　裴珏接过珠子，得意看向旁边的胡翡，见胡翡摸着荷包，很是意动，又劝道“怎么样，要不要玩一次。”

　　胡翡没理他，又炯炯有神盯着那摊主又开了几个，都是中下或者中等的品相，但是算算也赚了。当下也跟着排队买了。等轮到他的时候，还七八个蚌，那摊主似要尽快收摊，就道“这位公子，这些蚌二两银子你都拿走，算我老张交个朋友。”

　　胡翡想了一会，点头同意，他蹲在那摊主那盯着开蚌，心里七上八下，旁边还有一些看热闹没走的，那摊主甚是利落，一一破开，只见都是些细小品相差的白珠，开到最后一个，也只有一颗勉强算上中下品相的粉珠，彻底亏了。胡翡脸色其差，接过那摊主递过来的珠子，见裴珏在前头，头也不回绕过他，闷闷不乐往外走。

　　裴珏拦住他，搂着他肩膀道“胡翡，今天手气不好，明天可以再来开呗。”裴珏甚高，他这一搂，感觉就像将胡翡圈在怀里。

　　胡翡支起手，甩开他道“不必。”

　　裴珏不以为意，又死皮赖脸的圈住他道，“别丧气啊。今天我做东请你去海云楼吃饭。”裴珏低头看着眼前这人白皙的皮肤，心里有点奇奇怪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胡翡道“我差你那顿饭？”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他三年前搬到这里，用了身上大半银钱，盘了这家铺子，勉强度日，这几年才勉强有点盈余。与裴珏相识也是凑巧，那裴珏是南城首富裴家的大公子，素有神童的名声，人也俊朗，是正经不过的做派，只是不知为何每次见到胡翡都嬉皮笑脸的，那“小气狐狸”的诨号就是他取的，胡翡心下暗恨。

　　胡翡到店卸下箩筐，将怀里的珍珠拿出，找了个匣子仔细收好。正准备开张，那门口传来一声叫唤“翡哥儿。”

　　胡翡身形一顿，停下撩开门板的手，那人又敲了几次门板，唤道“翡哥儿，在？”

　　胡翡动了动，撩开门，那人是个妇人，叫胡二娘，长相隐约看的出秀丽，只是头发发白，眼角眉梢都是皱纹，穿着一身带着补丁的麻布青衣，洗的干净发白，手上都是茧子。

　　胡翡让那妇人进门，给她沏了一杯茶。那妇人道“翡哥儿，我和忠哥儿年前搬来这里，忠哥儿说在这条街看过你，没想到真让我找着了。”

　　胡翡抬了抬眼，冷冷说道“您有事直说吧。”

　　那妇人放下茶杯，捏了捏衣角，起身跪在胡翡跟前，含泪说道“翡哥儿，看在我是你小姨，忠哥儿是你堂哥的份上，救救我们吧。”

　　胡翡放下茶杯，讥笑道“怎么救？再让你们卖一次？”

　　胡二娘脸色发白，流泪嗫嚅道“对不起，翡哥儿，看在我死去的姐姐份上，帮帮我们。”

　　“呵，那女人不是更看重他那个儿子？我求他多少次了，别透露出去，她怎么做的！”胡翡恨得咬牙，眼眶通红。

　　“翡哥儿，你不能这么说你娘，她当年为了给你治病，将你跟逸哥儿偷换，她这辈子守着这个秘密，良心不安了一辈子，她的初衷是为了你。”胡二娘哭着说道。

　　“好，钱我拿给你，”胡翡咬牙道，“但是你要告诉我，我生父是谁？”

　　胡二娘听了，眼神躲闪，犹豫了一会道“翡哥儿，听小姨的话，别去找了。”

　　胡翡从斗柜里拿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瞪着胡二娘，道“只要你说了，这张银票就是你的。”

　　胡二娘道“翡哥儿，我答应过你娘，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好吧，翡哥儿，你娘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你娘告诉我，你生父当年犯事，已经流放了。具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哪一年流放，因为什么流放？”

　　“这个我真不知道，翡哥儿，你娘非常固执，这么多年，她把你和逸哥儿的事瞒得死死地，到了临终，为了见你，才过京城，……”

　　“别说了，我宁愿她一辈子不去。”胡翡眼睛通红的怒道。“你走吧，别再来了。”

　　胡二娘嗫嚅叫了胡翡几声，见他都不应，拿了桌上的银钱讪讪走了。

　　胡翡咬牙拍了下桌子，关了店门，暗骂了一声，就回了房间，他躺在床上，手腕遮住酸涩的眼眶，不禁回忆起在京城那人。口中不觉喃喃道“景逸，景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