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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人真的可以摒弃好恶,大公无私到这种地步吗?
      还是……在顾篆心里,他只是君王……
      萧睿强笑道:“老师,我们莫聊国事了。”

      顾篆从来最是乖顺,颔首道:“是臣多言了,陛下本就有自己的主张。”
      萧睿摇头:“篆篆,你不必总叫朕陛下,朕有个只有你叫的名字。”

      顾篆茫然抬头。
      萧睿道:“你可以叫朕圈圈……”

      圈圈?
      顾篆蹙眉。

      萧睿看出了顾篆的疑惑,轻声引导道:“你是不是叫篆篆啊。”
      顾篆点点头,萧睿总是如此叫他,叫得多了,他也承认习惯了。

      看到顾篆乖乖点头,萧睿忍不住轻笑:“那篆篆你站起来。”
      萧睿面对面拉住顾篆的手,转了一圈又再次面对面,四目相对,地面微晃,萧睿笑吟吟道:“我们干了何事?”
      顾篆更摸不着头脑了:“……转了个圈?”

      萧睿挑眉道:“篆篆圈圈,很顺口啊,听起来就该连在一起!”
      篆篆圈圈,篆篆圈圈……

      烛火闪烁,二人从梦中醒来。

      转圈的眩晕感似乎还残存着,顾篆压住狂跳的心口,侧身,却发现夜色里,萧睿不知何时也已醒来,似乎正看向自己的方向。

      两个人在漆黑夜色中对视。
      顾篆只能听到心跳的声音,恍然间,不知今夕何夕。
      曾以为遗忘的,都清晰记在心底。

      顾篆闭眸,暗中轻叹一声。
      如今……他是顾雪辰……
      一个和陛下见面不过两月的南京小官……
      顾篆……早已死在京城的冬日了……

      顾篆飞速调整了思绪,如今殿内只有他们二人,萧睿又一直醒着,两人对视半晌,他也不能当无事发生。
      干脆起了身,殷勤倒了杯茶走到萧睿床畔:“陛下,夜里风冷,陛下可要喝杯热茶?”

      半晌,无人回话。
      顾篆暗中挑眉,正准备退下,手腕却被冷冷抓住。

      抬眸,萧睿冰冷的视线凝在他胸口微敞,隐隐透出肤色的衾衣上,冷笑:“你倒是殷勤。”
      顾雪辰,一个南京的六品小官,面君不过两月,就和自己同屋而眠。
      甚至还衣衫不整,擅自捧茶到他床前。
      可见心思也并不十分老实。
      萧睿英挺面庞染了几分阴霾。

      顾篆被捏得手腕作痛,如今朝野都在传萧睿阴晴不定,性情凶戾。
      今夜他倒是领教了几分,只当是萧睿不喜人靠近床榻,怀着几分窘迫悄悄入睡。

      翌日,晨光蒙蒙亮起,顾篆一直没再睡,想着自己身为臣子,和君主共处一室,自然要先穿戴整齐,不如趁天色已亮先起身准备……

      萧睿想着自己身为君主,自然不能让臣子瞧见自己衣冠不整,再加上想起顾雪辰夜间献茶的殷勤,愈发不愿和他共处一室……

      两人各怀心思,倏然起身,结果动作几乎同步。
      萧睿皱眉,不悦:“才五更,你怎起如此早?”
      顾篆也不能倒下再睡,只好赔笑道:“臣向来觉浅。”

      萧睿冷着脸一言不发,顾篆被萧睿讽刺殷勤,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冯公公进来,察觉殿内气氛有几分不对劲,一直到穿衣洗漱完毕,君臣两人一句话都不曾说。

      今日是他们在裴家的第五日,也是南京官员一月开一次部会的日子,按照计划,两人在今日暗中溜出裴家,去地窖打探。

      但张文宣每日都要拉着几个少年来听松轩附近玩乐,萧睿略一思索,对顾篆吩咐道:“你陪朕去看看裴老夫人。”

      顾篆淡淡一笑。

      裴老夫人只是幌子,萧睿自然是想从裴老夫人处寻机会离开。
      裴老夫人正在丫鬟的服侍下,颤颤巍巍浇窗畔一盆文竹,察觉到两人走近,笑着道:“陛下和阿篆来了。”
      萧睿走上去,接过裴老夫人手中的水具道:“老夫人年迈,浇水这等事自可以交给下人来做。”

      裴老夫人摇头,灰蒙蒙的眼眸露出几分笑意:“若是别的花草,自可以交给旁人做,但这株文竹不同……是阿篆从小养的。”

      萧睿一怔,眸光不由落在这盆竹上,裴老夫人淡笑看着竹叶,摇头道:“这竹还是他从镇国公府带来的,刚到南京时,我记得这盆竹都是黄叶枯叶,枝条也细,眼看就不成了,大家都劝他扔了,这玩意儿也不名贵,这孩子看了不少书,还特意调了土,又剪又养,愣是养回来了……”

      “阿篆从来如此,他认准的物件,在他心里就是最好的,珍之惜之,千金不换……”裴老夫人笑叹道:“……他去京城前,我特意把这竹子要了来,放到我房里……可惜还是黄了几片叶……”

      顾篆道:“老夫人养得甚好,几片黄叶,终究不碍生机……”
      裴老夫人点点头,笑看顾篆道:“还是阿篆能说进我心里。”
      顾篆心头一颤,笑着移开了眼眸。

      萧睿始终冷着脸沉默。
      等裴老夫人一走,萧睿就冷笑道:“朕是让你应付,可没让你发挥。”
      裴老夫人对竹思孙,关他顾雪辰什么事儿?倒是巴巴迎上去说几句不冷不热的话,惹得裴老夫人多叫了他一句阿篆。
      更可气的是,顾雪辰还面带笑意应了。
      一到裴府,倒是演上瘾了。

      顾篆挑眉,自从昨夜开始,萧睿对他似乎有了几分莫名的厌恶抵触。
      萧睿瞥了一眼顾雪辰那酷似顾篆的脸庞:“朕警告你,莫要自作主张东施效颦,做那等跳梁小丑的行径。”
      初入裴府,和顾雪辰一起和裴家人聊天,倒是有几分久违的平静暖意,但如今裴家人都把他当成顾篆……

      顾雪辰晚间睡在顾篆的院子里,白日占着裴老夫人的温情,鸠占鹊巢偷梁换柱……
      萧睿只觉得心头愈发烦躁。
      倒好似……那人真的不会再归来一样……

      裴老夫人细细浇好那文竹,和萧睿顾篆二人喝了一盏茶,之后笑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该去忙正事儿了……”
      说罢叫身边的大丫鬟:“送陛下和公子离开吧。”

      二人只道裴老夫人累了,起身离去。

      他们顺着大丫鬟领的路走,却发现和来时从大门进的路不同,小路蜿蜒曲折,待两人停下,已来到一片不起眼的花墙前。

      萧睿蹙眉:“此处是何地?”
      丫鬟行礼后轻声道:“陛下和公子尽可去忙,奴婢回去向老夫人复命了。”

      张文宣看两人久久不曾出来,终究忍不住进了裴老夫人的院落。
      早有丫鬟笑意盈盈上前,说裴老夫人有请。
      裴老夫人好酒好茶招待了张文宣,和他闲话家常,半晌过后,张文宣终究忍不住问道:“老夫人,怎么不见顾大人啊……”
      “陛下和他一同在后头院子里喝茶呢。”裴老夫人笑呵呵望着道:“怎么?公子嫌我的茶不好喝,怎么总是心神不宁……”
      张文宣想着既然在院里喝茶,那也不必担心,松了口气,和裴老夫人一起吃茶。

      萧睿和顾篆对视一眼,将面前不起眼的花墙一推,墙面挪动,竟然是一扇极为隐蔽的门。
      萧睿的心腹早已等在附近,几人快马加鞭,一起去了王家所在的地窖。

      地窖极为黑沉,刚一走进,一股混合着霉味的炮火味扑面而来。
      顾篆蹲身,细细观察地窖地面上的暗色痕迹,似乎是几道深深的车辙印,通往地窖深处的黑暗。

      和萧睿一同下来的两个侍卫尝试着拖动黑暗处石壁,果然,石板悄无声息向内旋开,竟然露出一个能容纳马匹通过的洞口,洞口周遭还散落了花炮纸屑,顾篆蹲身捻起,对着光细看,依稀能辨认出的确是镇江花炮的花纹。

      两人心中一凛,知晓此洞口通向的大约是堤坝周遭。
      那两个亲卫阻道:“陛下万金之躯,莫要以身犯险,还是属下等前往吧。”
      萧睿冷笑:“他们隐瞒朝廷,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他们都不怕,朕有何惧?”
      萧睿走了几步,瞥了眼身边的身影,不由挑眉。

      一般的小文臣哪儿见过这等场面,不是推三阻四,就是进退两难,但顾雪辰紧锁眉宇,边看沿途的痕迹边沉思,清隽的眉宇间有痛心,镇定,缜密,思索……唯独没有恐惧……

      如此顾雪辰,引得他忍不住想去探究一二。

      萧睿回头示意两个侍卫莫要跟随太近,缓缓走到顾篆身侧问:“此处有何不妥?”
      顾篆睫毛轻垂,望着走廊上斑驳的土石缓缓道:“此处土石有被掀动的潦草痕迹,大约是用此处的碎石草草修复了堤坝的缺口……”

      顾篆还要再说,一个侍卫眉心一紧:“陛下,上头有人!”
      隔着水流声,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萧睿冷冷蹙眉:“不必理会。”

      他身为君主,自然不会轻易行动,周遭早有埋伏好的暗卫,但他没想到的是,金陵竟然真的有人敢暗中对他动手。

      顺着地窖往前走,尽头就是金川河被炸毁的堤坝。
      堤坝的缺口仓促间用碎石粘接,一眼能看出是仓促拼接而成!

      暗卫单膝跪地,用绳索绑了三人道:“陛下,这三人几日都在王家地窖游荡,方才竟妄图在地窖放火!”
      这三人武功极为高强,被点了穴位,堵住了口舌,只好跪在地上任人鱼肉。
      萧睿冷冷道:“分开关押,挨个审问。”
      他瞧见了触目惊心的断堤裂痕,王家有人证,镇江花炮有线索,此事无论如何,已是箭在弦上。

      萧睿处置了人,一回头,却见顾雪辰宛若皎洁冷月,站在略高的堤坝上,河水浩浩奔流,风卷起他的长袍,显得他下一瞬似乎要乘风而去。

      萧睿不知为何心头一紧,迈步跟了上去。

      顾篆狭长的眼尾微垂,闪过几分恍惚。
      他在看沿岸一人高的石碑。
      石碑刻凿碑文,记载了身为丞相的顾篆,建金川河十里长堤的事迹。

      碑文写得洋洋洒洒,含着锋锐的少年之气。

      顾篆想起来了,萧睿当时,很喜欢为自己的功业立碑。
      可那时的他并不喜欢,堤坝建好,他还劝阻萧睿莫要立碑:“陛下,前朝也有不少君臣立碑刻石,但千秋之后,都是虚无,就算建了,终有一日会归为尘土。”

      萧睿眼眸璨璨生辉,望着他道:“老师,朕管不了千秋,但朕想记住此刻,就算最终都归位尘烟,但这一代,下一代,下下一代……总有人会记得你,记着记着……说不定就到了千秋百年。”

      萧睿笑着,眸光闪着期待:“等过了一百年,两百年之后,说不定你就被传成了神仙,你看,古代的那些人不都有了半人半仙的传说,到处有他们的寺,能享千秋万代的香火……”

      顾篆摇头失笑,他理解不了萧睿对千秋万代香火的执念,也许是因为他身为帝王,难免在意千秋香火吧,顾篆笑道:“臣对香火并无执念,过好此生已是知足,倒盼着身后清净。”

      “朕对此……也无执念……”萧睿飞速看顾篆一眼,垂眸轻声道:“我就想千秋万代之后,还有人……念着老师的好。”
      他的篆篆那么好,就该世代称颂,青史留名。

      顾篆轻轻抚上石碑,想着往事,唇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他又想起了那时爱恨分明的少年。
      他若觉得一个人好,恨不得下令全天下都要爱。
      可之后……若是恨上一个人,也恨不得昭告天下。

      碑刻的文字深深凿入石壁,宛若萧睿对他笑,对他怒,一幕一幕,锥心刺骨……
      顾篆的笑含了几分涩意。
      他当时以为永世都不会忘的情谊,如今回想,却如映在湖水之中,缥缈难觅,宛若扑朔梦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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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预收《皇室弃子被年上娇养了》破碎娇气包受VS对外凶戾对内宠溺爹系攻 受男扮女装嫁人后掉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