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弄丹青》会写字的猫

6、两断

　　在浴室没发现，到了卧室开了灯，发现夏汐的膝盖上有很多细碎的伤口，原来碎玻璃不止在浴室的地上，浴缸里也有透明的玻璃。
　　齐景川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皱，看着坐在床边晃腿的夏汐，轻轻按着他的腿：“别晃，你膝盖上可能有玻璃渣残留，我们去医院清创好吗？”
　　夏汐一愣，慢半拍地看向自己的腿：“啊，受伤了……我都没发现，你别看了，真丑。”
　　齐景川的注意力都在这对血肉模糊的膝盖上，没注意夏汐奇怪的语气，只是说：“不想去医院的话我给你看看，没有细碎玻璃渣的话我们在家里处理用双氧水冲冲，可以吗？”
　　夏汐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点点头。又对齐景川说：“我和景琛还没有正式分开，现在和你晚上待在一起会不会有人议论你啊……要不然你回去吧。”
　　齐景川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你的腿伤成这样，我要是丢下你就走了那还是人吗？就算你和我哥没分开，我作为医生也不可能放任你就这么流着血自己呆一晚上。”
　　喝了酒反应慢，夏汐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齐景川用医生和病人的关系来定义他们的关系，让他觉得很放松，没有什么压力，遂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齐医生。”
　　齐景川听着这一声“齐医生”，虽说在医院里人们都这么叫他，但从夏汐的嘴里说出来，感觉差了那么一点意思，但差在哪里，他也不敢多想。
　　齐景川给夏汐处理好伤口，帮他摊开被子，看着暖光等下安静的睡颜，思绪放空：自己对夏汐，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呢？是叔嫂之间的帮助，还是对水落日画师的崇拜，还是……剩下的自己也不敢想，也从没有想过。
　　夏汐扶着沉重的头起身，感受到膝盖上的紧绷感，伸手摸了摸已经结痂的伤口，余光看到在沙发上安稳地睡着的齐景川，轻手轻脚起身，僵直着腿走到沙发边上给他掖了掖被角，挪去浴室洗漱。
　　齐景川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顺手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瞟一眼床上空空如也，自己进浴室收拾收拾自己。
　　浴室里的自己齐景川看了都想笑：头发不像平时在医院那样板正地梳好，而是乱乱蓬松地炸开，像顶着一个鸟巢。
　　夏汐端着一杯蜂蜜水推开门，和坐在沙发上的齐景川对上了视线：“你醒啦？头还疼吗？昨天真是辛苦你了。”
　　齐景川揉了揉头发，接过蜂蜜水一饮而尽，起身走到夏汐身前半蹲下，夏汐一愣：“怎么了？”
　　齐景川伸手护着他的小腿：“别动，我看看你的伤口。”
　　夏汐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顶：“没什么事了，本来就是小伤口，现在都结痂了。”
　　齐景川起身，扶着夏汐的胳膊：“膝盖上的伤口本来就不容易好，一有什么动作就会崩开，这几天就别乱动了，有什么要跑腿的跟我说。”
　　夏汐由着他扶着自己，一边点头：“好，你是医生听你的，但是不动肯定不行，我尽量少动。”
　　说话间下了楼，桌上摆着清淡的小菜，两碗精米粥，还有一些新鲜出炉的包子。
　　“你早上还做了这么多饭？腿不想好了？”齐景川扶着夏汐坐好，语气有一点不高兴。
　　夏汐觑着他的神色，连忙解释：“我都是坐着做的饭，没有站很久，而且这些东西本来就不费劲，真的没事。”
　　齐景川一笑：“你也就会说这些顺耳的话了，正经要你听话你可一点也不听。”
　　送走齐景川，夏汐挪着一步一步走到了画室。
　　刚在桌前坐定，手机响起，是齐景琛打来的电话。
　　夏汐看着手机放空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喂？”
　　齐景琛的声音带着一些紧张：“小汐？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不回家？”
　　夏汐平静地开口：“我把我的东西都搬出来了，以后就不回去住了，如果有什么落下的东西你直接丢掉就好。”
　　齐景琛一顿，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搬出去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搬出去了？你现在住在哪？”
　　“好好的？”夏汐轻笑，“是不是好好的你自己清楚，我不说是给我们都留一些脸面，这通电话之后我们就算彻底分开了，我去哪里你也不用管。”
　　齐景琛停顿了很久，夏汐也没有挂电话，只是安安静静举着手机等着。
　　良久，齐景琛还是开口：“这个电话不能让我们彻底分开，我不相信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用一个电话就结束了。”
　　夏汐还是安安静静的：“看来不把话说明白你是不会善罢甘休了。你也说了我们有很多年的感情，但这么多年还来了什么呢？是我等了这么多年都没等到的一纸承诺？还是声势浩大的联姻？还是每次家庭聚餐被嘲讽不承认的外人？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都要分开，这是事实，如果你觉得这些年我有做什么不好的地方，可以到时候联系我给你赔偿，除了这件事我想我们也没有什么联系的必要了。”
　　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漫长的沉默依旧是被齐景琛打破：“那我们这周选一个时间见一面商量一下吧。”
　　夏汐轻声答应，挂掉了电话。这是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几次夏汐主动挂掉电话。
　　一周之后，夏汐收到了齐景琛的信息，约他在他们热恋时经常去的咖啡厅见面。
　　夏汐最近有些失眠，眼下带了淡淡的青色，但还是换了一身利索的衣服赴约。
　　咖啡厅里，夏汐一眼就看到了齐景琛，依旧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人。
　　从夏汐走进门，齐景琛的目光就一直跟着他。夏汐看起来瘦了一些，清瘦的身子被裁剪合体的衣服包裹着，有一股没有人模仿得来的贵气。
　　夏汐在他对面坐下，细长的手指划过菜单，点了一杯曼特宁后抬头：“开好条件了吗？”
　　齐景琛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夏汐，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瘦了。”
　　夏汐也没想到他说这样不着边的话，略一点头，没有说什么。
　　齐景琛看夏汐没接话，目光不舍地从他的脸上挪开，拿出一份文件推给夏汐：“你看看，这么多年我们在一起你一直在照顾我，看看这些你觉得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添。”
　　夏汐沉默了一会儿，翻开文件，内容丰厚，一套湖边的私人别墅，一套山里的山间住宅，其余的是一些钱财、珠宝、股票，洋洋洒洒写了好多，没有什么是需要自己补偿给他的。
　　夏汐一条条仔细看过，垂下眼睛意味不明地笑了。
　　齐景琛看着夏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小汐？是有些不够吗？”
　　夏汐旁若无人地笑，笑到最后眼里带了泪：“不够？做了你齐总这么久的小情人，这些东西管够，你可真大方啊。”
　　齐景琛听着夏汐这么贬低自己，眉头微微皱起：“你别这么说……我给你这些不是因为你是小……情人，你是我这么多年深爱过的人，我又伤害了你……”
　　夏汐没想他把话说完，这些话让他直犯恶心，挥手打断：“别说了，既然你没什么要我补偿给你的，那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至于你说要给我的这些东西，”夏汐抿了一口曼特宁，辛辣的苦涩在口腔中蔓延，“我一分都不会要，我什么都不要了。”
　　包括你。
　　说完，他把这份文件一撕两半放在了齐景琛的面前，喝了一口咖啡后慢慢起身：“咖啡我来买单，就算是最后一次和你见面的了断，以后我们不必再见了。”
　　齐景琛盯着夏汐慢慢离开的背影，看着他走出咖啡厅，坐进那辆SUV里，慢慢拿过夏汐喝过的那杯曼特宁，沿着唇印轻轻抿了一口。
　　咖啡好苦啊，好像苦进了心里。
　　夏汐开着车平静地开回了画室，恍恍惚惚地走进厨房，拿了一瓶清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完又拐进了卧室，衣服都没精神脱，倒在床上和衣而眠。
　　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一觉醒来不知道是凌晨还是深夜。
　　翻开手机，上面有很多条未接来电，有齐景琛的，也有齐景川的。夏汐给齐景川回了电话。
　　“喂？夏老师？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吓死我了。”齐景川接的很快，急声问。
　　夏汐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不成样子：“没什么事，就是睡得太沉了，手机又静音。”
　　齐景川一顿：“睡觉？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睡了一整天啊？”
　　夏汐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原来已经是第二天深夜了吗？自己都没感觉。
　　“嗯，我睡前喝了一杯清酒，可能有些醉，所以睡的时间长了一些，没什么事。”夏汐揉了揉头发，穿上拖鞋起身。
　　齐景川松了口气：“那夏老师在床上歇着吧，腿上的伤口好些了吗？我现在值夜班没办法去看你，明天中午我交班之后去画室找你吧。”
　　夏汐点点头，又想起来对方看不到，出声：“腿上的伤没关系了，都快要好了。那我在家里准备饭菜。”
　　齐景川连忙阻止：“不用了夏老师，我明天打包同事推荐的私房菜我们一起吃，你就多休息，别乱动。”
　　夏汐答应下来，到厨房接了一杯水喝了，又回到卧室。
　　回了卧室却没了睡意，可能是睡多了，现在整个人清醒得很。
　　在卧室待了一会儿实在感觉没有睡意，夏汐趿拉着拖鞋溜达去了画室。
　　一开灯，画室恍若白昼。夏汐踮着脚把墙上的那幅生日祝福的画取下来，拆掉画框，把里面的画折一折塞进橱柜最里面，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幅红梅图挂在原来的位置上，好像是和过去的生活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