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忘记你的城》羽化飞仙

32、第五章（6）

　　检讨书不好写。
　　只怪他以往抄的段子重合太多，这次想要蒙混过关只怕有些难度。一晃半个多钟头过去，胜利不知道在何方。祁定睿烦躁地换手托腮，继续在网上搜索可用的范文。这时手机响了，已经是第三次。他本来没打算接，却熬不住铃声的追击，非常不爽地抓起手机一通狂骂。无端被喷得狗血淋头的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幽幽地说：你好像骂错人了。
　　是阮筱筱。
　　祁定睿一怔，赶忙解释刚才误认她是烦人的保险员。
　　阮筱筱奇怪地问：“他那么纠缠你，不怕你杀去公司灭口？”
　　“故意戳我脊梁骨啊！是不是刚看完我的独家新闻？”
　　“嗯。”
　　“觉得我特像寻衅滋事的危险分子？”
　　“本来就是吧。”
　　祁定睿不满地反驳：“那你还打过来干嘛？干脆躲远点。”
　　“唔……”她拖着尾音陷入沉思，仿佛眼下要决断关乎生死的大事。即便距离遥远，祁定睿依旧能感觉到她轻匀的呼吸音，甚至可以想象因为她犹豫太久而湿润了的话筒。
　　飘远的假象让他开始烦躁不安，不知是为了等待，还是因为冲动。
　　“唔，我知道为什么不躲着你。因为，我觉得很般配。”电话的另一端终于传来了答案。
　　他愣神，“正常人不是应该指住我的鼻子声讨几句吗？为什么我觉得你挺乐的？”
　　“因为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是你的故意。这么一想，好像就能明白你的用心了。”做一对声名狼藉的情侣，也算能弥补视而不见的过错吧？她知道这样的表达方式很愚蠢，自己竟然全盘接受了。
　　一时间祁定睿士气大涨，却装作示弱：“要是真的呢？你会不会嫌我太幼稚？”
　　“不会。”
　　“如果是纯粹闹事呢？”
　　“那我也相信事出有因。”
　　祁定睿扶额叹气，“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个怪人。”
　　“嗯，我也这么看你的。”
　　“看来我做了一件很帅的事情。”他猜想她一定也在笑吧。
　　“所以你是为了耍酷给我看？”
　　“真这么想就不会呆在办公室写检讨书了。”怕她生出误会，祁定睿连忙补上一句。却因为这句实情倒让阮筱筱内疚起来。
　　“你被领导训话了？是不是很严重？”
　　“没事，当做练字，反正也写习惯了。你等一下。”瞅见有领导经过，他起身离开办公室，走到防火通道的楼梯间坐下。这里隔音效果不错，能够让他安心交谈。“好了，找到一个清净地，说肉麻话也不怕。”
　　“亏你还有怕的东西。早知道就不该太冲动，影响你的前途就不好了。”
　　“革我的职最好。这样的苦差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冷冷地说。
　　“是吗？那我真是开了眼界。”
　　“什么意思？”
　　“我从没见过讨厌一件事，却能出色的去完成。如果没有足够的热情，我不相信有人可以不劳而获。”
　　“那是因为不得不去做做样子啊！”有一瞬间，他感觉心在动摇。
　　显然，阮筱筱也不信：“我看到你在赛场上的表现，感觉你非常的努力，比生活中的你都要认真。这种情感我不认为能装出来。只是我不懂，为什么要逼自己放弃呢？”
　　他并没有放弃，而是被抛弃了……

　　或许成长路程太过顺利，第一次在外地参与抓捕行动让祁定睿吃尽了苦头。半夜纹丝不动地埋伏在墙根底下，冻得发抖都不敢吭一声。等到任务结束才发现裤子湿了一片，不知道是憋久失禁的尿，还是地面的雾水。总记得身后那面墙散发着腐败的霉味，脑袋稍微动一下，就会有许多粉末混着一些湿哒哒地东西掉进脖子里。有一下他没忍住，偷偷往后脑勺一摸，发现墙灰里有活物——一些喜欢潮湿的小虫子。这是他从没见识过的恶劣环境，然而最令他意外的却不是事后都觉得后怕的虫子，而是在得到指令冲锋陷阵的时刻——
　　当他和队友举枪冲进目标所在地，粗暴地从床上将一名正在酣睡的男子摔到地上。扭打之际突然响起一阵哭声，那是孩子在哭，很快哭声又戛然而止。有队员用探照灯发现了另外一个藏身处，他迅速拉开遮蔽物，却发现枪口对准的并非行动所指的凶徒，而是一张布满泪水稚嫩的脸，以及紧紧捂住孩子嘴的年轻母亲。
　　他大惊失色，向身后的队长望去——作为队长的顾文灏选择别过脸，继续依照着上级指示。在得知行动的真实目的后，他们第一次有了争执。
　　第二天清早他重新来到埋伏点，那群老房子正被几辆挖掘机包围着。轰隆声此起彼伏，他总算在灰飞烟灭之前找到了那间所谓的藏匿点。此刻大半屋子已经不复存在，只有一扇腐朽的窗框上钉死的几块木片让他找回了一点记忆。被封住阳光的窗子里面，依稀能窥见屋内大概的布置。字典里的‘家徒四壁’，原来是许多人生活过的地方……

　　“后来呢？”
　　“后来？”被阮筱筱这么一问，他才从沉默中晃过神来：“不了了之。被校方派去异地协助还以为是委以重任，我得意极了。现在想想真他妈的恶心！不过，现实不就是这样吗？”无所谓悲，也早已没有当初的愤怒。他不过是在追述自己的陈年糗事。“对不起，你肯定觉得无聊透了。”
　　“呃，我放几首歌给你听吧？最近我挺喜欢的。”
　　“啊？”
　　“听听吧，很不错的。等我把手头这点帐算完，就几首歌的时间。不许挂了啊！”
　　“哦。”祁定睿大失所望。他拿出秘密与她分享，谁知她毫不在意，连一句宽慰的话都没有。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歌曲声，他特别想把手机摔在地上，然后就地画个阮筱筱的样子当是小人踩。
　　转念一想，这么动气又何必？
　　他讪笑地挂上蓝牙耳机，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吞云吐雾。
　　里面有一首歌他挺喜欢，黄小琥的《相爱没有那么容易》。翻唱这首歌的人不少，唱得出历尽千帆笑忆过往的只有黄小琥一人。他喜欢这种淡然回首的感觉，那些把失恋唱得摧心摧肝实在太做作。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困在失败恋情中无可自拔，这不禁让他想起顾文灏与阮筱筱。
　　他非常不喜欢将这两个人联系到一块，可又忍不住想：如果她记起最初的男人，选择的还会是他吗？

　　“还在吗？喂？”许久，有人总算忙完了。
　　祁定睿眨着眼，懒懒地说：“没死，继续守在岗位。”
　　“那你摇一摇微信，现在。”话音未落阮筱筱已经挂断电话。
　　“女人真麻烦！”他嘴里咒，还是顺从地打开了微信，一摇，阮筱筱的名字蹦了出来。再定睛一看，居然离他不过几百米。
　　祁定睿起初还有点失神，随后触电般弹起身，沿着微信的提示一点点接近目标——
　　法院门口，阮筱筱正扬着涨红了的脸，气喘吁吁地朝越来越近的他招手。
　　“你是跑过来的？”他木讷地看着她。
　　她白了一眼：“傻了吧你！不靠计程车能赶得这么快吗？不过前面一段路因为堵车，我是用光速在跑。还好，不算太晚。”
　　“需要这样赶吗？”
　　“嗯！总觉得如果不马上见到你，你一定会恨我。”
　　“切，我的心胸总比鸡眼大！”他嗤之以鼻，下一秒却上前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