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师弟叛出师门》满星戏

61、第 61 章

　　宋严颂也不会坐以待毙，拔剑便捏剑诀唤出剑阵，剑锋如雨砸落在地，风明霁则张开羽翼躲避剑阵，再手凝风球抓准空隙时机朝宋严颂甩去。

　　风球乍一看虽然小巧没有杀伤力，可是一旦碰触剑锋则立刻妖力数千万倍膨胀炸裂。而风明霁逆风直上，手中风刃瞄准的宋严颂脖颈，但宋严颂也反应几块，抬起剑身挡下。

　　只有飘扬在空中的几缕发丝被这道风刃割断，从断裂的发端一侧也开始燃起妖火，顷刻将发丝烧成灰烬。

　　风明霁余光瞥见到被妖火灼烧成灰的几缕长发，眸光愈加冷下，妖火焚净一切污秽之物，如今烧尽的却是宋严颂那白色的发丝。

　　这副身体本属于碧落，被宋严颂夺舍后才出现容貌变化，如此的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被彻底染上污秽。

　　“看来关于这份力量如何得来，你还有没说尽的事情。”风明霁一挑眉，手上妖力却仍旧未停从上而下压制着他，“你给碧落的是什么东西？”

　　宋严颂听到他的质问反倒是咯咯笑着，“我同他说，那是能保命的东西。的确能够让人死而复生，很神奇不是吗？”

　　“少说废话。”

　　“我可没有骗他，只不过是没有告诉他，活过来的只有他的身躯。”

　　碧落本来的面容还算得上清秀一说，如今宋严颂掌控这副身躯后，却常常露出分外扭曲的笑容，“反正碧落与你根本没有爱护之心，你何必为他鸣不平呢。”

　　“但是你脏了我的手。”风明霁冷声道。

　　宋严颂挥剑退开几个身位，同风明霁拉开距离。他闻言则哈哈大笑，“弑师的滋味自然难得一试，我可是很清楚的。若你很介意，你也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师父，此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先前幻境之中对方就曾经成为风明霁的师弟，如今师弟做不成，竟然想着当上风明霁的师父。这话荒唐到风明霁懒得去反驳，只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盯着他。

　　“我们可以自立仙门，从此三界以我们为尊，不比现在更加畅快？”

　　“那是你的痴心妄想，贪婪永无止尽，你只是想要将整个修真界当作你消遣的玩物。”

　　两厢争执不下，只能再度大打出手。

　　这一次整个灵眼内部都仿若被他们所震动，妖力灵力在内部轰炸，若非四周那些看不见的屏障无法从内部打破，只怕早就千疮百孔。

　　风明霁庆幸自己从幻境出来后解开了魔铃对自己的妖力限制，否则此刻只怕真的束手无策。

　　对方本意应当是想在幻境中拖时间，直至最后引诱自己入魔。却没想到风明霁在最后时刻也没有失去自己心中的信念，甚至得到了阵眼的帮助。

　　思及那幻境中最后少年望着自己消失的目光，风明霁便愈加觉得宋严颂有多么可恶。

　　他操纵魔铃玩弄修士的道心，甚至义正言辞表示此举都是为了置换新天道，直至此刻都还在沾沾自喜。

　　砰然间风明霁眼前视线猛然陷入黑暗，他下意识撤退，飞到更高的地方。随即点燃妖火在四周，但这些妖火立刻就被黑暗吞没，从远到近以极快的速度让风明霁眼前再度陷入一片漆黑。

　　风明霁本以为这是宋严颂耍的手段，但四周太过安静，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没有。

　　虽然视线看不见，但若连声音都没有，他这是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风明霁停留在原地没有立刻动作，等了好一会儿，发觉自己似乎离开与宋严颂打斗的地方，来到一个陌生所在。

　　除却一开始这片黑暗拒绝了妖火的照明，接下来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伤害。

　　风明霁落地，他闭眼尝试着用神识妖力去探知，但是妖力却仿若是触碰不到任何的物件，仿若一片虚空。

　　风明霁大声问：“不知尊驾找我是有话想要说，还是单纯觉得我刚刚太闹腾。”只不过他喊出的声音既没有听见回音，自然也不会有人应答，只有一片死寂。

　　见状风明霁只能靠着双脚在黑暗中摸黑前行，他用妖力不断点燃妖火，妖火被吞噬，接着点燃，又再被吞噬的循环过程，试图用那瞬间的光亮看清周围的环境。

　　“是幻境吗，似乎不太像。”风明霁自言自语着。

　　事实上如今他也不大确定自己在何处，只是心底间有种直觉，他现在仍旧在灵眼中，只不过是更加深处的所在。

　　忽然间，他感觉脚下所踏的地面愈加泥泞，每迈开一步都仿佛是沾上什么黏腻的液体，每一步都仿佛重如千斤重。

　　风明霁意识到脚下土地似乎在不断将自己往下拉扯，瞬间张开双翅就要飞离，可更快的是那粘腻的土地察觉了他想要脱身的意图。风明霁感觉脚腕一阵冰冷与刺痛，仿佛有什么枝蔓缠绕着小腿，下一刻狠一拉便将半空的他扯落进地面。

　　这下不仅是双腿，风明霁四肢和腰身都被那看不见的力量牢牢固定在柔软却湿冷的地面，连妖力也被钳制无法再运转。

　　视线是全然一片漆黑，风明霁只能听见自己略带急促的喘息，他问：“你是灵眼吗？”

　　他身躯无法动弹只能尝试选择与灵眼沟通，既然当初宋严颂说他也曾被灵眼吞吃入腹，但是与灵眼达成协议后能够脱身，至少这处灵眼拥有复苏的意识已经很久了。

　　风明霁用极为平静声音道：“我曾听说你是活着的，那么你应该也有自己的意识。既然你不放我离开，应当很清楚外面…秘境之中都发生了什么。”

　　话音刚落，风明霁便又感觉到自己陷入地面更加深了一些，双手双脚都已经被吞没失去知觉。

　　而对方，亦或者该称之为‘灵眼’并没有要同他交流的意愿，只是慢慢让风明霁如身陷泥沼中却不得脱身，慢慢折磨着他的身躯与意志。

　　风明霁叹息着，惹怒灵眼其实也在他猜想中。毕竟宋严颂说的如果真有几句真话，那么灵眼也是想要抛弃现有的修真界与天道。自己的行径无疑是与它想要的相违背，所以才如此愤怒将自己拖入这个虚空的幻境中。

　　“身负仙缘不是封岚必死的理由，但你的怒火我可以承受。”风明霁顿了顿才认真道，“修真界的确腐朽至极，可宋严颂所要做的也根本不算是更换天道，只是将这个我们所处天道的毁灭时间变得无限漫长，那必然也是你不愿意看到的。”

　　“难道没有灵力，修真界就不会再有纷争吗？”

　　风明霁说完立刻感觉脖颈间也多了一道冰冷的禁锢，可是他却必须要将话说得痛快不可，否则就是死了也不快活，“我不知道你与宋严颂所共谋的新天道究竟如何，只不过我也不感兴趣。”

　　而后是猛然身躯一沉，风明霁整个人彻底被淹没在冰冷柔软的地面中。没有想象中那般窒息感传来，自己仿佛是被纳入水中，虽然仍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是身躯的禁锢却终于消失不见，风明霁重新掌控自己的身躯。

　　他手脚并划努力朝上游去，视线中渐渐能够看见光点出现，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般引领着风明霁到达那一处。

　　风明霁浮出水面后努力游上岸，他水性不算太好，特别是又没有妖力能够阻隔水。

　　“咳咳。”他呛了水正难受，忽然眼前出现一道飞行的光点，像是曾在林间见过飞舞的萤火虫。

　　风明霁意识到什么，忍住不适问：“你就是灵眼吗？”

　　“……”

　　光点在空中盘旋并不回答，只仿佛打量他绕着飞了数圈。风明霁不敢轻易动作，只警惕等待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忽然间光点在他眼前停下靠近眉宇间，慢慢没入风明霁的印堂中。

　　风明霁吓了一跳，伸手摸着自己的眉心，但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你不是想要和我说话，这是什么反应？”一道声音突兀在脑海中响起，那道声音却并不是其他人的声音，就是风明霁本人的声音。

　　风明霁奇怪问：“只有这样才能说话？”

　　灵眼冷声说：“是啊，我连自己的声音躯体都不能拥有，只能以这种方法出现。”只能依附于附体者的神识，也只能出现在他们脑海中，用他们的声音所对话。

　　风明霁听起来十分古怪，就像是身体内出现了第二个不同的自己。

　　“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

　　“现在的修士太无知，连我的存在都会大惊小怪。”

　　“…灵眼前辈将我带到此处来，也是因为有话要和我说吧？”

　　“是啊，我看看多狂妄的小妖居然敢几次三番呛我，原来只是一只小麻雀。”它嘲笑着。

　　风明霁无奈道：“这同我是妖族有何关系，这事关修真界中每个修士。”

　　灵眼道：“你明明就是为了你的私心来此，嘴里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我的确是为了封岚才会进到秘境中，为了救我师弟，我也不得不这么做。”

　　若是这里有其余人旁观，必然会以为风明霁是疯魔才会一直自言自语说话。可谁又能说得清楚这究竟是真实，还是直视心底欲望的镜子。

　　灵眼见过太过进入秘境的修士，他们其中有些能够来秘境好几次，有些只一次就陨落在秘境中，而后者又占了绝大多数。

　　而秘境中又有太多不为人所知的黑暗存在，为了活命而丢下同伴逃命的，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就将好友推向深渊的，面对生死存亡的生灵即便是自诩修心修道的修士都会变成最普通不过的凡人，高洁品性的修士就是最先被队伍所抛弃的。

　　而它的职责仅仅只是运转整个修真界的灵力，不能够插手修真界间的纷争。

　　这样的事情百次千次也许还能引起它的注意，可是万次乃至数不清的时候，剩下的只有不耐与厌烦。

　　“你这样有私欲的修士我见过太多了，你又能有什么区别呢？”灵眼根本不相信风明霁真的会这么做，它十分阴森开口：“即便是最为亲密的道侣，到秘境中互相残杀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你与你师弟连道侣都算不上。”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我更加追求心中真切的欲望。你所说的事情无论何时都在不断发生，才愈加显得真心的珍贵。”风明霁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面颊，“而且不是我自夸，但我觉得我师弟，封岚他就是那种极为少数能保持本心的修士。”

　　灵眼没回答，也不知是不是被无语到了。

　　风明霁真诚道：“虽然这一点让他吃了很多苦，只默默将事情都扛在肩上，所以我想以后也能和他一起分担这份重担。若是他无法坚持，就让我全部来承受。”

　　灵眼冷哼一声：“你现在喜欢他自然会这般说，在我面前没有谁的内心我看不透，你明明对他也有恨，恨他当初没有一丝顾念旧情。”

　　“若说我全然不在意是不可能，可是比起去恨他，我更想去爱他。”

　　“即使他不爱你？”灵眼问。

　　风明霁深吸一口气，“你还真是一点不看好我们，难道我和我师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你死我活的。即使他不爱我，我仍旧是他的师兄，我们之间的命运早就紧密相缠。”他觉得灵眼这样好奇他们之间的事情有些冒犯，但还是好好解释了，期许这位一直被困在秘境中的灵眼能够回心转意。

　　灵眼仿佛能够知晓他内心的想法，“你觉得冒犯也没用，是你先求着和我对话的。”

　　风明霁讶然，看来它说一切都能知晓不算假话。

　　“当然，我还知道你偷偷拿了你师弟一小束头发贴身藏着，你相当喜欢他的长相……”不待灵眼一一列举，风明霁赶忙喊停，“好了好了，我知道灵眼前辈你无所不知了。”

　　灵眼又是哼了一声，似乎有些高兴。

　　“假设你是例外，但是现今修真界如此，你与他就是不容于世的存在。不论入魔修士的现状，单你们师兄弟在一起也会受尽非议。”

　　“我不太喜欢假设未出现的困难，但是你说的也是事实。只不过世间无所不变，也无永恒之物，我愿意去做这个力排众议的存在。”风明霁笑着道，“封岚以前经常出入秘境，你应该对他很熟悉才对。修真界并非没有真心之人，只是连你也不认同他所要走的路，就如你现在一直质问我，认为我总有一日会变成最不堪的模样。”

　　灵眼反问：“难道这不是千百年来你们一直在重复的事情？”

　　“四季更迭，自然如此。你的新天道也是，如果被局限于某种奇怪的幻想中，那么它一旦偏离你的想象，你就会崩溃无法接受。”

　　他们之间陷入了很长的沉默中，风明霁没有再听到体内灵眼的回答与声音，仿佛它已经离开自己的体内，可是风明霁抬起手能看到指尖泛着淡淡的荧光，那种光芒与最初看到的那种荧光很相似。

　　这证明对方并没有离开自己的体内，而是不知为何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风明霁只能期望这里的世间流逝不要太快，能及时离开此处去做处理那一系列麻烦事。

　　他在这处空间内能感觉到各式各样灵力的汇聚，有妖力，也有魔力，这些力量不分彼此在相碰便互相消融，成为新的灵力存在。

　　这是非常稀奇的景象，毕竟外面极难见到这种肉眼可见的灵力浓度，他只不过是身处在此处都仿佛被洗涤一遍根骨。

　　“想要这种力量吗？”灵眼突然开口，“这便是我送予宋严颂的一部分力量，他可以夺走其他修士的灵力化为己用。你若是能得到这份力量，就能够轻易打败他。”

　　“代价很大吧。”思及宋严颂的外貌变化，风明霁淡淡开口。

　　灵眼说：“比起能够取得胜利，这种代价微乎其微，只不过是他过度运用魔铃的力量反噬自身，才会需要更换身躯。”

　　风明霁听出了一丝言外之意，“你是想选择与我合作？”

　　它却反问：“你愿意吗？”

　　“不，我不愿意这么做。任何强加于一个人身上的力量或责任都将招致灭亡，世间发展不该是一个人的责任，也不会是一个人就能改变的。”风明霁摇着头，“即使最终这个天道走向毁灭，也是因为它已经到了毁灭的时候。”

　　风明霁摸着自己的眉宇之间，“你选择宋严颂也只是因为他足够贪婪，你不想再等待一个身负仙缘的修士不知相隔多少年才能出现来到你面前。而我也不认同身负仙缘的封岚就该为此献身，因此我的选择从来就只有一个。”

　　灵眼说：“你比我想的更加自私自利，将整个修真界拿去换你师弟一个？”

　　“就算我想这么做，他也不同意的。”风明霁想起封岚的性子就不由得叹息着，可又觉得自己拿他没办法也很正常，只轻声略带恳切的语气：“灵眼前辈，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去再试一次，去改变现在修真界中的混乱。

　　即使结局无法现在就看清，但这个探寻的道路却会与之前不同，他如此坚信。

　　灵眼忽然也不知是好笑还是无奈的笑了，道：“在不久之前，我曾经和那个身负仙缘的修士谈过话。”它所说的自然是封岚，只是显然他们之间谈话也不算愉悦，否则它的语气就不该是如此，“那个叫做封岚的修士说，他不知道自己身负仙缘，他踏上修炼之道从来不是为天下苍生，而是只为一个对他而言最特别的存在。”

　　风明霁一愣，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我很生气，认为修真界如此全怪他毫无作为。”灵眼对其自然是恨得牙痒，偏偏对方作为身负仙缘之人，是灵眼无法伤害的存在。

　　风明霁有些好奇：“然后呢？”

　　灵眼却不再接着往下说，“你想知道便自己去找他问，我可不要再被你们师兄弟两边受气。”话音刚落，风明霁眨眼间自己再度看见了熟悉的场景，他再回到那半空的灵眼中。

　　此刻他脑海间响起的是灵眼平静的话语：“最后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