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师弟叛出师门》满星戏

59、第 59 章

　　眼前的男子伸手抚过脖子上已经愈合的伤口，轻勾嘴角道：“下手真狠啊，绮翎君。”

　　虽然是声音并没有变化，那略带轻佻上扬的声调与碧落往日说话的音调却并不相似，这种习惯更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人。

　　从眼前人死而复生的惊讶之后，风明霁皱着眉似乎从他那一头白发看出了什么怪异之处。不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毫无畏惧和恨意，现在说话的语气与神情也像是变了一个人。

　　风明霁垂眼看着地上的剑，染着血的剑身还未干涸，再抬眼，血迹也污浊了‘碧落’胸前的衣裳。

　　可完好无事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站起身之后甚至还打理了一下身上的脏乱。

　　见风明霁紧盯着他，对方则摸着脸道：“绮翎君认不出我？”

　　“…宋严颂？”

　　风明霁觉得只有此人才有能力在秘境之中做到这样的事情，而且从碧落死前最后的话来判断，只怕他们这些修士都难以反抗宋严颂想要做的事情。

　　“是我。”他粲然一笑，毫无推脱便承认了。

　　“夺舍别人的躯体，这个罪名可不比入魔要轻巧。”风明霁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你认为等到出了秘境，还会有多少人知晓此事。即便知晓，他们也必须要假装不知道。”

　　风明霁问：“你就这么抛弃原来的躯体，难道不再需要催动魔铃了？”

　　提及此事，宋严颂脸上神情一冷，冷笑道：“此事还要多谢你抛弃的那个傻子，若不是他砍碎了魔铃一角，我也不必要换个身躯生活。”

　　“那是你自作自受。”

　　“激怒我也是没有用的，绮翎君，你觉得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谁能有回头的机会？无论是我，还是在秘境中的其余修士，亦或者是你。”他摇了摇手，“我们谁也无法离开这里，在天门开启前，你就不要妄想能离开了。”

　　风明霁本以为他说的都是假话，但接下来所见却印证此时宋严颂也没有必要编谎话来骗他，一切都已经就绪，只不过是等着最后收网。

　　他们此刻身处仿若是身处云端之上，四周尽是些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他们往外的去处，但能够看到外面云流流动，日月星辰交替。

　　风明霁手触碰着那道无法看见的屏障，“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灵眼。”宋严颂走至他身旁，“整个修真界的灵力便是从此处供给，但在近百年来几近枯竭，只有秘境内有充盈的灵力。”

　　灵眼吗。

　　风明霁环视着自己身处的所在，他只有很少的次数间听见过这个字词。实际上他所知道的灵眼也只是那些活了不知多少千年的妖族提及过，那些年纪大了就不爱动弹出门的妖族总是喜欢看顾他们这些小妖，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哄骗小妖们给他们在山里找东西。

　　作为回报，他会讲述一些无从辨认真假的故事，例如说，灵眼是活着的。

　　一个并不算生灵的地界，但是却有着自己的意识。

　　若真是如此，那么灵眼为何不肯再向修真界送去灵力，它是否感知到什么事情发生了。

　　风明霁不知道灵眼是否会回答，但他却必须要知晓如何阻止宋严颂利用封岚身负的仙缘去开天门，否则新天道来临的时候，一场真正的浩劫才将到来。三界无一物能逃避，更难说本就稀薄的灵力能否再供养万物，培育修士。

　　也许他的沉默让宋严颂感觉到了不悦，忽然开口道：“比起让你总是想着如何阻挠我，我认真思考过，该如何用什么条件让你回心转意。不如绮翎君你来说，如何才能让你答应呢？”

　　风明霁斜眼瞥向身旁的白发男子，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令他几度有些晃眼，碧落毕竟曾是他名义上多年师父，却死得悄无声息。

　　“我能问你为什么非要做这件事情的缘由吗？”

　　“真意外，你居然会开始对我感兴趣了。”他一副吃惊的模样，但很快便歪头似是回想什么，“只不过是我突然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他们生来就能在宗门内，踩着我们外门弟子活着。你也曾在幻境中见到过外门弟子都是怎么样活着的吧，即便是那样地狱般的日子里，也依然有人做着人上人的梦想，将更加弱小的弟子踩在脚下获得优越感。”

　　“即使是宗门内也是一样的，应该说弱肉强食几乎遍布整个修真界，即使你换成新天道，这一点也是不会变的。”

　　“绮翎君忘了吗，我可是能轻易改变一个修士仙途的。只要挖出金丹，毁去那些自以为是修真者的根骨修为，让他们同样沦为弱者就好了。”他说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畅想着那样的未来时，神情却无比温柔，“让他们恐惧我们，掌控整个修真界灵力的我们就是无从战胜的存在，以我们的意志可以改写整个修真界现在的腐朽秩序。”

　　风明霁盯着宋严颂露出的温情，却感觉到浑身发毛。因为他能够明白这并不是虚假的理由，而是对方真心实意的想法。曾在外门之中受到压迫的宋严颂得到力量后不是想着从内更改腐朽的仙门，而是想要将所有修士的性命都踩在脚下，不喜欢则抹杀踩入尘埃。

　　风明霁内心深叹一口气，非常认真道：“我没想过要做这样的事情，宋严颂，不要一直提我们。我并不欣赏任何践踏生灵的行径，活下去比死难多了。”

　　宋严颂与风明霁相对视许久，沉默地一言不发，还收敛面上全部神情。

　　“有时候……”漫长寂静后他开口，“我很讨厌你这种怜悯，但最初，我却是无可救药被这种怜悯所吸引。你甚至不记得，你救过我。”

　　说罢转身离开前宋严颂道：“你从不将这种好意当作多么大的恩赐，看似处处待人温和，却从无人能轻易走入心中。绮翎君，其实你比我更加的残忍，只是伪装得更加完美。”

　　外界对于自己的目光风明霁并不看重，实际上他若是真的觉得自己该活在他人目光中，那么在悟清门那些年，他就早已经疯掉了。

　　但从他们反应来看，似乎自己这种行径反而是一种错。

　　他唤出妖力拍击这道阻碍自己的墙，可是妖力一旦触碰到墙壁，便顷刻被瓦解。无法从此处脱身，这个被验证的事情让他很恼火。

　　风明霁靠在隐形的墙旁，手抚着耳后的印记，只期望封岚他们不要太担心自己的安危，万事以自身为重。

　　“啧，我刚刚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白灵君揉搓着自己的双臂，发冷的气息从灵魂深处生出，她发问：“虽然外面在下雨，但也不该只有我受影响？”

　　“头儿，说不准大家都在逞强。”乐溪叼着干草，眼神瞥向角落里的人修们，“不过也没剩多少日子，离开秘境的出口很快也要出现。”

　　他偏头再看向另一边开口：“那位仙君没事吧？”

　　坐在不远处的孔翠下意识也看向一言不发的男子，视线中男子虽然眼神仍旧凌厉，可是唇色有些惨白，似乎伤得不轻。

　　孔翠内心很怕封岚就这么死在秘境里，他该怎么和风明霁交待。

　　从风明霁的麻雀原身消失之后，本来情绪冷静的封岚为了前去终点处，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赶路。路上遇到不少阻挠他们前行的修士，若不是正好遇上白灵君一行魔修，只怕耗尽他自身妖力也不能挡住。

　　他也很担忧好友的安危，不过印记的力量并没有消失，证明风明霁此刻没有受到伤害。虽然印记有段时间的感应断断续续，但现今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了。

　　孔翠道：“剩下的修士越来越少，而且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去，对方一定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

　　若是猜想没错，风明霁应当也在那里。

　　角落里的人修们已经饱受摧残，没了往日精神奕奕的神采，心中只期望能在最后时刻离开此处。

　　他们手中多少也有剩下来的天材地宝，可谁也不知道能否有机会带出去。

　　忽然间封岚抬起眼望向洞口外，他站起身时，腹部的鲜血透过绷带往外渗血，但他只是冷声道：“雨停了。”

　　“哎？”

　　洞穴内的修士们闻言纷纷都将目光看向外面，他们刚刚陷在灰暗的情绪之中，没有听到不知何时雨声已经消失。

　　封岚率先走向洞口处，众人纷纷跟着起身，他们居然发现此刻秘境内无法运用灵力的情况中，下意识想到的是去依赖更加熟悉秘境的岚渊仙君。

　　秘境空中重新升起了一轮朝阳，封岚望向天际，天色却并非是白日。天际一分为二，日月当空同时出现，白日与黑夜都在此刻交融，呈现出绝不可能出现的天象。

　　即便是来过多次的封岚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他目光一定注意到云流的方向，这些漂泊不停的云此刻却是顺风急行，仿若是风流逝的速度更加快。

　　可很快封岚便意识到这并非是风的速度，他手抚上腹部伤口，猛然将系好的绷带用断剑割断。

　　再掀开的腹部处那本该皮开肉绽的剑伤都已经愈合，不见有一丝流血的迹象。

　　时间的流逝速度无声无息在加快，这并不是什么好征兆。封岚放下衣摆，他问孔翠：“你的妖力解开限制了吗？”

　　孔翠闭眼感受着，“……没有，但这里有种越来越难受的气息。”

　　“我们立刻离开，这里灵力很快就要枯竭，留在这里只会越来越危险。”风明霁直觉这种变化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肉眼间能够察觉到灵力也在飞速从各处被抽离，仿若整个秘境都将枯竭。

　　听到他的话语，立刻有修士感觉不可思议质疑，“这里可是秘境，怎么可能会有灵力枯竭。若连秘境都将灵力枯竭，外面修真界岂不是早就变成灵力沙漠？”也许他只是随口一说，但这个修士忽然意识到什么自己说出什么令人惊惧的话语，随即捂住嘴不敢多言。

　　封岚扫视一圈修士，将他们表情都收入眼底，静静道：“无论是怎么不可能的事情，出现在眼前时就要能接受。”

　　“你的判断，你能保证吗。”有修士小声问，他眼神流连在封岚与旁边那些魔修妖修身上，“本来我们就很艰难才能相信你，现在我们都只是想要一个保证。”

　　白灵君冷眼旁观他们人修之间的斗争，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扯着乐溪的衣领走至封岚身后。

　　孔翠闻言则皱着眉头，对方就是在提一些不可能的要求，在秘境之中谁能做到百分百将谁性命保下，连这种觉悟都没有便踏入秘境的修士才是最不应该出现。他本想出声让他们退下，却没想听见封岚先出言道：“我可以相信他们，但你们却仍旧保留这种偏见，我不会再带你们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