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师弟叛出师门》满星戏

57、第 57 章

　　妖族的本体出现寻常而言只有两个情况，一种是展露于特别亲近的伙伴或伴侣，而后一种便是面对强大敌人的死斗。

　　风明霁放任妖力暴走的时候感觉到浑身被烈焰所点燃，他能够看到自己身躯不断膨胀变大，化为巨大妖身的本体并不是如先前巴掌大的麻雀，而是更加妖异凶悍的身躯。

　　清脆尖利的鸣叫声从他口中发出，风明霁挥开翅膀直冲宋严颂方向而去。沉重极具威慑的妖力瞬间将宋严颂压得喘不过气，眼前的风明霁是唯一与他同样不属于幻境的存在，他必须要全力用魔铃去压制风明霁才能阻挡他的行动。

　　“在幻境中你杀不了我，这是白费气力。”宋严颂以剑气护体，再度催动魔铃控制风明霁的心神。巨妖锐利的妖瞳微缩，身躯猛地一顿，但随即又挣脱离开这道迷惑的铃声，高昂的叫声仿佛能够穿透天际，唤来的是遮天蔽月的乌云与雷雨。

　　风明霁的举动无疑是要强行突破魔铃控制，撕裂幻境完美的假象。

　　山下许多遭逢大变的弟子正要四处修复结界，此刻都突然发现原本安静生活在悟清门周围的生灵都随着雷云而来躁动不安着。

　　宋严颂与风明霁的打斗未能突破风明霁自己设下的防护屏障，因而没有波及到在场其余人，只有中央无数轰炸而起的爆炸声与烟尘昭示其中的激烈打斗。

　　失去月光而陷入漆黑一片的场内除却风明霁那耀眼泛着蓝光的妖力，再无丝毫的光亮存在。

　　宋严颂也因操控魔铃而分外吃力，在场的人数太多，他无法一一去管控，只能收回绝大数的精力来应对风明霁不要命般的狂化攻击。

　　是失去理智了吗，不对，若是如此自己不会操控魔铃如此吃力。

　　忽然间宋严颂睁大双目，他意识到风明霁意图的也许是要将以狂化妖力为代价，迫使自己将魔铃对其他人的影响收回。也许他已然知晓了魔铃的弱点便在会对使用者造成巨大的负担，因而要反其道而行，扩大魔铃对他的影响。

　　黑暗中那双妖瞳闪着如同鬼魅的光亮，眼球咕噜一转俯视下方，死死盯着宋严颂的身影。

　　宋严颂许久未曾感觉到如此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在对付悟清门天之骄子的时候也不曾有过多少畏惧，偏偏此刻有了一种危及性命的感觉。

　　而还未失去全部神智的风明霁则感觉因为这股如同破体而出的力量感愉悦，他一直都小心谨慎压制着体内妖力，此刻能够肆意喧闹的妖力得到自由以后，他每一寸肌肤与羽毛都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痛快。

　　似乎只要将剩余的理智抛却，他便能获得更加大的愉悦。

　　心底有道声音问着，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反正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那么不如在消亡之前让眼前的敌人也尝尝自己心中的怒火。将封岚所受的屈辱，将他玩弄人心的代价，都千倍万倍的报复回去。

　　宋严颂感觉到魔铃有些抑制不住眼前的巨妖后，开始向自身夺取更多的魔力，咬紧的牙关有血意渗出，他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说：“绮翎君，这样即便你能突破幻境离开，可是你也会入魔的。修士入魔下场如何，你不是已经亲眼见过。”

　　“你也清楚意识到他不是岚渊仙君，而是一丝妄念所化幻境阵眼，只要杀了他，幻境自然就会泯灭，你也能安然无恙离开回到秘境中。”他仍旧坚持蛊惑剩余风明霁的心神，“秘境之中岚渊仙君的安危难道你全然不顾了吗？他也许正在等你清醒，否则你在此处入魔，岂不是再没了往后的可能。”

　　师兄弟双双入魔，哪怕他们在这之后能一起离开悟清门，三界之中也无处可去。

　　他的话语瞬间如雷击，让风明霁想起了在进入幻境前那一夜。变成麻雀以后的自己，将最漂亮的一根尾羽作为心意想要送给封岚。

　　那时，封岚并没有立刻伸手接下那根尾羽，而是道：“与我一处，永远逃不脱他们声讨入魔修士的声音，这是无法轻易就能被忽略的。”

　　风明霁知晓如他后来这般高傲的气性，也很难直率表达出心意。

　　所以他并没有期望封岚立刻就能放下所有芥蒂，但唯有自己真切的心意，他不愿意让封岚有所误解。即便是被世人误解，被其他修士所唾弃，他也不会再与封岚擦肩错过。

　　风明霁深深想，若是能就此入魔，也许封岚也不会再觉得他们之间有巨大的隔阂……

　　“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有如我一般的经历。”在原先许久沉默后，封岚接过了风明霁送的尾羽，他不再冰冷的目光凝视着这最为珍贵的礼物。

　　他的声音平淡又释然，“所以若有一日你选择放弃我…我不会阻拦你。”

　　陷入黑暗的悟清门骤然突显一道白芒剑光冲破天际，原先的乌云与雷暴瞬间褪去露出澄净的天际，高挂的血月再次照亮世间。

　　有了光亮在场众人眼前事物也变得清晰，而以暮丹所见最为清楚。她本来看顾着失去意识的封岚，可突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沉溺于失落中的少年忽然挣开了她，刚清醒的少年在深呼吸数次后便颤抖着手将手中剑高举向天际。

　　“封岚，你，你没事吧？”暮丹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事情是封岚所为。

　　从前只是伪灵根的少年修士此刻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侵犯的气息，他紧闭双眼高举着剑，驱散了这笼罩在悟清门上方的阴霾，远处寒峰的山火也随之平息，只余下层层烈火焚烧过的痕迹昭示刚刚并不是一场幻觉。

　　封岚并未言语，只是缓缓睁开双目直视前方，那里有两三人高的巨妖羽毛如同坚硬的铠甲，不再像是原先那只可爱无威胁的小麻雀。

　　虽未能全然察觉发现什么，但风明霁也几乎是瞬间就发觉到自己妖力召唤而来的灾劫被人所阻拦，只是分心一晃神的功夫，伺机而动的宋严颂上前就要用剑刺入他的命门。魔铃的声音在风明霁脑海之中再次响起，除却响彻在脑海中的铃铛声阵阵传来，那一刻他仿若陷入了某种虚空中，再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他好似回到了最初刚出壳的时候，窝里面其余的小鸟早早就已经离巢独立，唯有他出生最晚，吃的最少，长得最小。

　　而无论他怎么在巢穴中鸣叫，都不会有声音回应，天地之间仅剩下他被困在巢穴之中，甚至觉得自己会因为孤单而死去。

　　直至那孩子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之中，被依赖，被渴求疼爱，风明霁才发现自己心中一直孤寂的缺口终于能被填满。

　　在道心沉沦前那一刻，风明霁看到了刺向自己的剑。

　　他想要抵挡，妖力却被魔铃压制得毫无动弹之力，此刻他体内妖力被来自阵眼的灵力与魔铃的魔力双重压制，阻挡住风明霁意图玉石俱焚的行径。

　　电光火石间，一柄如雪铸成的长剑似离弦之箭破空而来，带着比寒冬更加冰冷的气息拂过风明霁双目前，只一瞬间便狠狠刺入了宋严颂拿着剑的手腕。

　　宋严颂如遭雷击吃痛怒吼着倒退，而平息妖力的风明霁也无法再维持巨妖体型，狂化结束后，他在半空中恢复成小小一团的麻雀，就这么无力往下坠落。

　　坚硬摔落地面的痛感没有传来，风明霁感知到温热气息，微微睁开眼。他落在了一双手心内，而捧着他的少年眼中是复杂难辨的情绪，似有怨恨，但也有怜惜。

　　但很快对方便别过了眼，将注意力都放在受伤以后愤怒的宋严颂身上。

　　“居然这么快能脱离魔铃的控制，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宋严颂脸上再无笑意，只余阴沉如铁的神情。他手腕间插着的剑赫然就是封岚的本命剑，鲜血从他手腕间汩汩如泉涌，霎时间就染红了地面。

　　封岚轻声一唤便将本命剑唤回身旁，宋严颂受伤的伤口愈加血流如注。

　　“阵眼的力量如何？那种全身充满力量的感觉，谁能够不着迷。得到这份力量什么都可以做到，你当初若肯答应，而不是自作清高说只要一人心，早早就能够将幻境完善成圆。”

　　“然后任由你操纵我伤害他？”封岚不为所动，“现如今我知道了这一切，更不会放任你这么做。”

　　宋严颂捂着手腕，冷声重提封岚刚刚失态的模样，“何必呢，你为他都肯卖命给我来到这里，可是他根本就不会为你动情，他不可能为你留下。你刚刚低声下气的请求换来的只不过是嘲笑！笑你一个幻境的妄念都敢生出贪念，可笑之极！”

　　封岚视线轻轻瞥向手心的小麻雀，小雀儿此刻也恢复了神智，只不过还没有力气动弹，只是静静望着自己。

　　“我的确想过这么做，现在也这么想。”封岚直面心中的黑暗，就在刚刚他也同样经受着魔铃的考验，可是一旦听到风明霁可能受伤的话语便清醒过来。

　　“对不起，我早就应该脱离他的迷惑，但是我心存一丝期望，以为……”后面的话不必说出口，封岚一顿，“他和我若是很像，我们同出一源，那么我想他不会希望见到你为他入魔。”

　　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并非不清楚，相反作为阵眼的封岚已经能够十分敏锐察觉他们所要做的事情。

　　“不要对我心怀愧疚，风明霁。”风明霁明显歪头一愣，没意想到封岚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可对方并不看他，缓声开口，“你不是我的师兄，你只是他的师兄。”

　　话音刚落，他唤动的本命剑再度穿过宋严颂的胸膛，被催动的魔铃终于停下。

　　宋严颂猛然口吐鲜血，可挑眉露出血腥的笑容道，“即便你是阵眼，你也无法杀死我。”

　　封岚冷漠说：“我知道，作为阵眼我已然知晓这里运转的规则，我只能驱逐外来者，或者将你们同化留在此处。但你藏在心脏的魔铃已经无法对我起效，你该消失了。”

　　宋严颂似有不甘，可严重的伤势只能让他不得不离开，便笑着说：“好啊，我离开。还有绮翎君你可要知道，如果我走了，除非阵眼同意，你绝对没有可能脱离此处。”

　　风明霁闻言毛茸茸的身子微微一抖，可没有出声。

　　最后还能折磨到他们，宋严颂十分得意，如一缕烟消失后场面恢复往日的安静。

　　封岚轻叹一声，将手心里的小雀儿放置地面，手抚过麻雀的小脑袋，却没有多说其余的话，他们静静互相感触着彼此。

　　封岚道：“我会永远怨恨着你。”怨恨你不选我，但我也明白，我与他一样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封岚收手站起身，而给风明霁也恢复妖力随之恢复人身站立在他面前，风明霁却明白他言语间的意思，“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眨眼之间，封岚缓缓抬眼，却再也看不见面前那还对自己露出温柔笑意的男子。

　　如一阵风般什么也没能留住，自己还是放走了他，封岚自嘲望天，“原来，我也不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