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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意外的造访者 ...

  •   他们走的是另一条小路,与去比翼鸟族族地的那条大路恰成犄角之势。

      知命上仙一边拨开前方拦路的植株,一边解释道:“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们每年都会来一次。他修为高些,过来看姑姑不会引起注意。”

      溪客和晏海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花翎仙子死后,注定是夹缝中求生的他们,就算记挂逝去的亲人,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不过,这份谨慎也不是没有好处。

      埋葬花翎仙子的土堆高高隆起,一棵独木精神抖擞地长在坟头不远处,枝叶茂密的那边,正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伸展,将整座坟墓庇护在它宽大的树冠阴影里。

      它好像一个孤独的守墓人,坟墓的四周,方圆百米没有一棵杂树。

      一到坟地,知命上仙就弯腰用佩剑清理起坟茔四周的杂草。他显然是个熟练工,短短时间,就清理出了一块空地来。

      晏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惘然道:“我母亲的坟前,也有这样一棵朱果树……果子很酸。”

      他面色恹恹,仿佛被塞了一嘴的酸朱果。

      溪客看不得他这样,干脆召出无生:“愣着干嘛,帮忙呢!”

      晏海回过神来,须臾剑在手,跟着清理起坟茔四周的杂草。

      溪客看了看两人面前敞亮得好似被削平的地面,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狗啃过一样的杂草杆,不得不承认,在清理杂草这件事情上,她才是新手。

      虽然她见过的坟墓数量,可能是这两人见过的不知多少倍。

      但归墟的神墓,别说是杂草,连稍微不平整一点的石头都留不住。

      那里常年各种规则肆虐,狂风呼啸刮走一层又一层地皮,骤雨狂暴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偶尔还有天火雷霆加餐。

      她耸了耸肩,她能在那里诞生,甚至生活万年之久,也不知道是怎样宏伟浩荡的气运。

      虽然有她这个新手,但三个人一起清理,速度并不慢。

      眼见所有杂草就要被扫荡干净,突然轰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炸在坟头上。

      三人转头看去,只见刻了花翎仙子名字的墓碑裂成数块石板,正向四周飞射。

      “你干什么?”知命上仙的佩剑对准晏海。

      “等等。”溪客出声,扯住知命上仙的一只胳膊。

      “等什么?就算他是帝君,也不能坏了我姑姑的墓!”知命上仙双眼通红,语气极为激动。

      “你看那块令牌。”溪客指着浮在墓碑原来位置的令牌,这才是墓碑炸裂的罪魁祸首。

      大概是感受到有人注视,那令牌极嚣张地晃了晃,对着墓碑仅剩的埋入土中的那部分,狠狠地一撞,彻底将墓碑残留部分撞了出来。

      阳光下,令牌上的“花翎”二字异常醒目。

      “姑姑。”知命上仙不知不觉松了佩剑,只听见哐当一声,佩剑落在地上。

      他双手捧在一起,双腿跪在地上,颤巍巍地向着令牌伸去。

      也不知是嫌弃还是什么,令牌啪啪在他头顶拍了好几下,将像爷爷教训不懂事的孙子一般,直到他面色苦涩,才不甘不愿地落入他的掌心。

      晏海看了看溪客,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解释道:“不小心掉出来的。”

      他的脸上有歉意,知命上仙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令牌放回怀里。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刚清理干净的坟茔,弯腰捡起自己的佩剑,突然一剑朝着坟茔正中斩去。

      土砾飞扬,高耸的坟墓很快被夷为平地。

      这种令牌出自比翼鸟族,溪客见他如此,立刻就有了某种猜测。

      果然,知命上仙苦笑一声,满脸晦涩道:“我到今日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你们说的没错,姑姑是被人害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啊……”

      溪客和晏海对视一眼,沉默地看着他发泄。

      至少过了半个时辰,他才清醒了过来,紧紧攥着花翎仙子的那块令牌:“当年,我跟父亲赶到姑姑丧生地的时候,只看到一团烂泥一样的血肉。那血肉中的衣服碎片,拼凑起来正是姑姑常穿的式样。”

      溪客和晏海面面相觑,听过花翎仙子形骸残的说法,却没想过是这样彻底的残。但是,凭借衣服来辨认尸体是凡人常用的手段,绝非是神仙的手段。

      两人相视一眼,继续听他说道。

      “当然,还有其他辨认方法,比如燃过的魂灯、惯用物品、留在家里的毛发,或者亲人的精血。”知命上仙的眼神越来越清明,看了看手中的令牌,自嘲一笑,“我和父亲去得急,哪里还记得带这些。到了地儿,父亲直接从自己心头挤出一滴精血,看见那精血与血肉相融,只顾得悲伤,哪里还会有什么怀疑。”

      “若非这块令牌……”他有些说不下去。

      俗话说,最糟心的事情,莫过于认贼作父认贼作母。但认错亲人尸体遗骸,时时供奉,年年记挂,何尝不是一件同样糟心的事情。

      令牌是花翎仙子昔日的贴身之物,赠予最亲近的朋友。

      这样的随身物品是做不了假的。

      令牌掉落,直接对准写了主人名字的墓碑轰炸,得出了最显而易见的结论——埋在坟茔中的尸骨,并非花翎仙子本人。

      那么,花翎仙子的尸骨,到底在哪里?

      或者,花翎仙子确实陨落了吗?

      溪客想了想,问道:“花翎仙子那盏灭了的魂灯,你亲眼见过吗?”

      “见过,确实是灭了。”知命上仙点了点头,知道她想问什么,没有任何隐瞒道:“姑姑有外出游历的打算之后,担心族中人借魂灯使手段,特地将她的魂灯从族中的魂灯堂取了出来,托付给了我们这一脉的那位太上长老。”

      无论在哪一族,太上长老都是修为高又德高望重的神仙。他们只会对举族发展方向性的东西提出自己的意见,很少会插手具体的日常事务。

      也正因此,他们往往立身持正。

      更何况,花翎仙子托付魂灯的,还是自己这一脉的太上长老,这就更不可能有故意隐瞒或者作假的可能。

      想到这些,溪客忍不住问道:“那位太上长老……”

      谁知,不等她问完,知命上仙已然摇头:“七万年前,闭死关突破帝君的时候,在天劫中陨落了。”

      闭死关往往是不成帝君便成仁,尤其是在天劫中陨落的神仙,不仅尸骨无存,大多连神魂也会被天雷劈散,彻底消散世间,不入孽镜台接受判罚,亦不入轮回。

      这是真正的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知命上仙长长地叹息一声,若非如此,他们这一脉的处境,也不会有今日的艰难,连祭拜亲人都只能偷偷摸摸。

      溪客也跟着一叹,但她比知命上仙想的更多。

      不仅当年花翎仙子丧生可能另有隐情,比翼鸟妖一族那位被罚入禁地的守夜人,真的是玩忽职守吗?

      那样的重罪,在任何一族都会是被斩杀的结果。

      可他,竟然逃得了一命。

      虽然有同僚被调走的内情在,但被关押十万年才许出禁地。看似罚得种,实则留出了生机。

      而且,外人进不去,他也出不来,何尝不是变相地封口。

      若是一个已死之人,他的记忆,这场火的真相,通过孽镜台对生灵过往的追溯就可以查看得明明白白。

      那位太上长老也是如此,陨落得干干净净。

      一个又一个可能的目击者,不是丧生,就是被关于不可询问之地。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溪客看了看已经比夷为平地的坟茔,心底的沉重没有一点变淡。她又一次明晰地感觉到,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阻挠着她一步一步地追查。

      魂殿发现的失魂案,绝不简单。

      与花翎仙子相关的人,似乎只剩惜川酒楼掌柜话中的那位“主母”。

      她看了看晏海,欲言又止。

      储物袋中,幽冥司专属名符白光闪烁,比先前更加急切。

      等三人下山,重新回到崇吾妖城时,常重和白简正等在城门外。

      “晚晚姑娘和那老仆,安置了吗?”溪客问道。

      白简点头:“先安排在我府上。”

      他用余光看了看晏海,低声道:“我誊了一份魂室借阅名单,上神看一看。”

      名单不长,时间跨度从魂室建立到最近。

      溪客快速浏览,发现借阅者除去幽冥司仙官,只有一个外人——百川上神。

      她愣了愣:“确认过名单?”

      白简点头:“问过魂室的守卫仙官,时间是十万年前,百川上神陨落的三个月前。”

      溪客心头一紧,又是一个可能知情的死者:“可知道他借阅的是哪本典籍?”

      白简摇了摇头,迟疑片刻:“也许,可以问一问清河太子。”

      溪客沉默一瞬,转而问道:“酆都出关了吗?”

      白简点头,脸色有些一言难尽:“近日青冥重楼接连出现异常,大帝在主持追查一事。”

      溪客眸色微沉:“青冥重楼?怎么回事?”

      青冥重楼廊跨忘川,镇压黄泉,不仅关系到冥界的立界之本,而且关系到轮回台的稳定。十万年前,各界被天地浊气浸染,邪修集结忘川河畔,意图撼动轮回台。那一战之所以取胜,除了有各界神仙的支援,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影响因素便是青冥重楼上的镇界符纹。

      在邪修大军汇聚忘川河畔,意图横跨之时,青冥重楼上精美的纹饰突然化作铺天盖地的金色符阵,以势不可挡的浩瀚将横渡的邪修击成飞灰。那场浩浩荡荡的飞灰,如同北地终年飘荡的鹅毛大雪,让剩余邪修胆战心惊,士气泄了一地。

      也因此,青冥重楼在六界第一次有了名号,有了不可言说的威严。其重要性,不可轻忽。这样的地方,一旦出现变故,影响的不仅仅是冥界,而是整个六界。

      白简知道她的担心,摇了摇头:“到没有大人想的那般严重,是彼岸花!说起来,正是上神陷落讹城的那段时间,生长在黄泉的彼岸花突然在青冥重楼的廊桥上盛开。起初只有一小朵,大家便没有在意,未曾想到后来越开越多,再清除已经来不及了。如今,彼岸花已经将青冥重楼完全淹没。那朱色挤在一起,远远看去很是艳丽又惊悚。”

      溪客愣了片刻,这倒是闻所未闻:“酆都怎么说的?”

      酆都大帝是冥界年岁最悠长的神仙,任何异常,问他是最清楚的。

      白简沉默片刻,无奈道:“大帝的性子,上神难道还不知道,一贯神神道道的。说话不是有一句没一句,就是东一句西一句,生怕泄露了天机,他的话有几个人能听得懂?”

      以他看,酆都大帝虽然说是在主持彼岸花覆满青冥重楼的缘由,实则也是只磨洋工不出力。

      不仅他这么看,幽冥司的同僚仙官也是这么说的。

      好些人道,每天就看见酆都大帝早上围着青冥重楼走一走,晚上再走一走,最后捋着自己的长须看着忘川河故作高深。

      白简抱怨了一番,叹道:“南帝前些日子也去问他了,他只说了一句‘终于要回来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是谁要回来了,又是回去哪里,不仅幽冥司仙官们摸不着头脑,就连问话的南帝都跟着自闭了。

      白简不愿再说,余光扫了晏海一眼,意有所指地看着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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