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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昨夜里打了一晚空雷,鬼喊谷的哭嚎声响彻了地苏。

      大早就有乡民携带纸钱香烛,去水洞边唱祷。这几日势必暴雨,就怕暗河内涝,使庄稼绝收。

      今日的地苏分外安静,连鸟叫声都少了。

      上次制的窝料发酵了一段时间,足足一大缸,雁洄让阿乌搬出来。

      开盖,直冲天灵盖的刺激味道,雁洄早就戴了厚厚的口罩,阿乌则面色平常,不见异样。

      难道他没有嗅觉?雁洄心想,开始二次调配。

      往缸内再次加入新鲜内脏和猪红,搅拌均匀,雁洄转身去拿增鲜的麦芽和玉米粒,回过头来看到阿乌弯着腰靠近缸沿滴漏的血迹。

      鼻翼煽动,表情探究。

      雁洄揪住阿乌的领口,拉他起来,他往后踉跄两步,停稳了。

      “怎么了?”

      雁洄没回话,搞了一勺半成品窝料伸到阿乌面前,他面无异色,疑惑地看向自己。

      “你去拉篷布把柴盖好。”

      “好。”

      雁洄看了眼他的背影,低头继续调配窝料,顺便擦掉缸沿的血。

      没有嗅觉的话,怎么会那么精准地闯进她的溶洞,也许是只对鲜血感兴趣。

      窝料缸摆柴堆旁,防雨的篷布一起盖好,鱼也喂过了,狸花猫一直处在放养状态,不用管。

      到午时,高访来了,直直越过阿乌,去找雁洄。

      雁洄恰巧也有事找高访,刚要说话,他上来就抓住她双手。

      “雁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

      经查证,李昶的阶段气瓶确已使用,但事故发生时,其主张只到过63米水下深度,派出所暂时对他进行拘留审查。

      面对警方的拘留理由,李昶的辩驳是:二次入水搜寻时,在90米处切换的气瓶。

      高访说:“据你耗费的气瓶数量,在第一次你、林为旻、黎俪潜水时,你就在某个时期切换了阶段气瓶。二次下水必然要更换气瓶,但当时现场混乱,救人要紧,老刘他们或许都没在意。可黎俪在水下和水上都目击了整个过程,却与你一气同出,在对我们叙述时独独遗漏这一点。”

      “李昶,林为旻为什么要独自下潜,又是如何进入120米水深的石牙道的?110米以下引导绳丢失,断口齐整,不排除人为割断,林为旻的遇难仅仅是意外吗?如此种种,很难不叫人怀疑啊!”

      李昶很警觉,“你也说当时现场混乱,黎俪慌乱而叙述不清也是正常,而我不知水上情况。老刘他们都看过我的潜水表深度,我并未潜至你们所说的石牙道,对此我不会再解释,我没有罪!我也是受害者!我要离开这里,我的妻子也要回家!”

      李昶的嘴难再撬出点什么,高访不是公安职,谢队将他支出去,他转脚就来了渔具铺。

      拘留审查只有二十四小时时限,届时林为旻火化,他们回到东市地头,更是鞭长莫及。

      好不容易有立功的机会,不再是恍恍地磨日子,如若抓不住这次机会,高访不甘心!

      雁洄突然说:“潜水手表很贵吗?”

      高访想起大刘的话,“贵吧。”

      “若非必要,为什么要备用?”

      “什么意思?”

      雁洄解释:“大约十天前,李昶等人到渔具铺购买尼龙绳,我听他言语间提起有人会寄给他备用潜水表。”

      “你说真的!”高访声量猛地拔高。

      雁洄确定地点头。

      “雁洄,我、我马上……马上去邮局!”高访抱住雁洄,激动到语无伦次。

      备用潜水表这事,就足以证明李昶有所隐瞒。顺着这条线查,真相就更接近了。

      不等雁洄反应,高访就松开手,一溜烟跑了。

      该说的事没说,雁洄抬头看七百弄,低压压的云层,覆手为雨。

      渔具铺地势高于地苏河,应该不会被淹吧。

      雁洄进屋拿背包,将前日收到的信塞进背包里,再抓把伞,走出来对阿乌说:“我们走吧。”

      阿乌什么也不问,跟着她走。

      *

      从地苏坐巴士到县城,雨越下越大。

      透过起雾的车窗,只能看到茶水棚隐约的框架,阿乌伸手去擦,外面是层叠的雨流。

      噼里啪啦的雨声,吞灭了远方的声音。

      客运站里嘈杂,湿掉的空气闷闷的。买票,候车,坐上去桂林的班车。

      铁皮车顶轰隆轰隆,也不知是不是打雷,车内的人颠得迷迷糊糊。

      信里说车程将近四小时,雁洄一闭上眼睛,极不安稳。她看窗外,阿乌也在看窗外。

      雁洄稍倾身,伸手去擦玻璃的雾气。阿乌的眸光随着她的动作,转到她身上。

      “阿乌,你害怕吗?”

      毕竟外面没有让他维持生命体的东西。

      “不怕。”阿乌平淡的语气,给了雁洄些微的安定。

      没一会,车窗又漫上雾气,雁洄再次倾身去擦。

      “你看。”

      阿乌和她一起看窗外。

      雨停了,风将它的痕迹吹得七零八落,外面的风景像快速翻动的图册。

      他们已经远离了七百弄。

      傍晚六点到桂林,天还光朗,高楼街巷皆都亮起了灯。

      这里的地面是干燥的,人穿着打扮也不同。

      雁洄在附近找了个商场,到女装店铺挑了套看似合群的夏装,换上后店员推荐了更搭的凉鞋,她直接买单,穿着就走了。

      她也给阿乌买了一套衬衫长裤,配之前的布鞋也不难看,整套搭起来人显得休闲挺拔。

      正是饭点,雁洄挑了一家人少的饭店,随手点了五个看起来好看的菜。

      阿乌不用进食,纯属陪同,雁洄只紧着一个菜吃,吃完就停筷。

      一顿饭结账四百多,等待找零时,雁洄在饭店的玻璃门上看到自己的身影:一字领条纹修身上衣,紧紧包裹臀部的牛仔短裙,这旧背包将她无修饰的五官衬得与时装更格格不入。

      她把背包扔给阿乌,自己拎走打包的食物,还买了一堆高级礼盒。

      坐五路公交,到雁山中学站下车。

      雁洄环观四面,找到一个电话亭,按照信上留的号码拨去。她报了自己的位置,对方说五分钟后到。

      来的是一个女人,喊雁洄妹妹,自我介绍叫望可。

      “我爸爸如今身体不大好了,无法出远门,人老了老了总回望过去,他常想念大伯,也说起你这个侄女,所以才让你跑这一趟……”

      “对了,这位是?”夜晚看不清楚,望可原以为雁洄是自己来的。

      雁洄回道: “他叫阿乌,我的……交往对象。”

      望可跟阿乌打招呼,阿乌愣半天才点点头。

      望可家在中学家属楼,她带雁洄两人走后门,和保安说家里来了客人。

      一楼第二户就是,开门就能看见饭桌,桌上还有来不及收的碗筷。

      饭桌后面是沙发茶几,一位戴着眼镜的老人在低头看报。

      室内灯光昏暗,望可开了更亮的灯。

      “别开大灯,浪费……”老人带点斥责的声音,在看到望可身后的人时,顿了顿。

      他推了推眼镜,迟疑地说:“是小雁洄?”

      “是的,望峻叔。”

      望可引雁洄和阿乌在椅子坐下,雁洄把买来的礼品一通塞给她。

      望可忙说:“破费了,你看你这么客气,我这边着急忙慌的什么也没准备,我这就……”

      雁洄制止了要去做饭的望可,说他们都吃过了,不用忙了。

      如此,望可便洗了些水果端到茶几,坐到父亲身边。

      开了亮灯后,雁洄才发现望峻的脸色不正常,和阿巴以前生病时一样,面色蜡黄,人瘦而疲困。

      “我的肝病恶化了,虽然医生说好好休养,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但天命几何,也不是我等人能改变的。”望峻缓了会气息,再继续说,“所以想趁人还精神,想看看你。”

      “真好。”雁洄说。

      这个真好有几层意思?望可疑惑,阿乌也听不懂。

      雁洄低了声,说:“我阿巴也有肝病,从发现到死去只活了八年。”

      望峻砸吧嘴,手颤抖,欲言又止。

      之后也就是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过去不想提,以后不相干。

      其实无甚可说的,毕竟在记忆里,雁洄只见过望峻一次。

      没几分钟,雁洄托词在附近旅舍开了房间,明天再来。

      送走雁洄,望可觉得做梦一般,跟父亲说这个妹妹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强打起精神坐了会,望峻很累了,气息时急时慢,“小可,当年我和你大伯先后查出遗传性肝病,辗转几年终于被我找到了更好的医生,大哥却为了救雁洄而死。我满腔悔恨,恨自己,恨来不及,那样的怒气就发泄在她身上。所以她语言再唐突,你也记住,待我去了,你们就是这世上彼此的亲人。”

      望可答应。

      阿乌背着旧背包,雁洄不忘拎走打包盒,两人踱步在陌生的步道。

      接下来去哪?最近的住处在哪来着?

      雁洄一贯冷静,现在却像丢了思绪,漫无目的地吹夜风。

      家属楼的围墙贴了好多宣传图,阿乌走到一张十二地支八卦图前,手指着其中一个字。

      “这个字认识吗?”

      子丑寅卯……“戊。”

      “嗯,戊。”

      雁洄似乎懂了,“阿戊?”

      阿戊轻轻一笑,显而易见的欣喜。

      所以是阿戊啊,“那我要说对不起吗?”

      “可以。”

      “是你没告诉我。”

      阿戊反驳:“是你没问。”

      “很多事,问了也不定能得到答案。”

      他还是如此的说辞:“你问,我就说。”

      雁洄笑了笑,感受到一种称之为在意的东西。那么微小,那么谨慎,那么难得。

      围墙没装柱灯,最近的路灯被绿化树遮挡了,保安瞧了好几眼这边,奇怪乌漆抹黑的,不知道那两人在乐呵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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