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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金铃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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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休整完毕。
柳浪踏出驿馆的大门,抬头便见满天的乌云密布,虽是白日,却昏朦如傍晚时分,暴雨将至的征兆。
阿越从后院取来了许多蓑衣斗笠,挨个给所有人分了一副,然后众人随着金风柳浪鱼贯而出。
被金风遣去姜府盯梢的三名小道率先出发,这些小道士对金风唯命是从,自然是一丝也不敢松懈,很快便齐刷刷消失在转角处。
他又遣出两名小道,带着连夜修改的雁丘巡视图,即刻送到官府去,务必递交到姜守丞手中。
剩下三名小道士,恰好便是傅流英、阿越和阿恕,他们今日的任务是跟着金风柳浪二人,再去一趟雁仙祠。
然而,恰如昨夜一般,枯死的老树、满地灰黑色的齑粉,以及祠堂内面目全非的雁仙石像,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昨夜那铺天盖地的妖气,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阿越道:“这后头便是伏雁山,若是它逃进山中,我们还怎么找呢?”
“结界未动,它没有进山。”金风道。
柳浪道:“这可怪了,你设下的结界与它伪造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有闯入时才会发觉异常。莫非,它甚至连试都未曾试……根本就没想往那里跑?”
阿越不解:“原先的结界就是这妖精毁坏的,它若不想自由出入伏雁山,那还毁掉结界做什么?”
柳浪摇头,金风不语。
默了半晌,金风再度掏出了那张彩条,向阿越和阿恕道:“当日你们可曾在这树上见过这个?”
阿越和阿恕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迟疑着对视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阿越道:“我们那时候只顾着找里面有姜字的,没注意过其他的……”
柳浪凑过去看了一眼:“这字歪斜扭曲,看上去像是个刚刚学会写字之人写的。瞿无祸识字么?”
金风道:“他的家境,理应供不起。”
傅流英点头道:“那便说得通了,或许真是这傻子爱琴成痴,想着反正没有姑娘家会喜欢他,所以将玄素当成了情人,把名字写在这彩条上。”
阿恕连连点头:“因为他不识字,所以是仿着别处的字拓写下来的,才写的这么难看?”
阿越跟着点头,但又随即提出一堆新的问题:“可是这跟那妖精又有什么关系?那妖精跟城内失踪案真的有关么?跟姜瞿二人有关么?”
无人能回答这些疑问。
在此处一无所获,众人便打算返程。今日也无他事,据柳浪所说,他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守株待兔,同时加强城内巡防。运气好的话,在这幕后元凶再次犯案时,将其一举拿下。
回去路上,金风忽然向柳浪道:“还有一事,我有些担心。”
柳浪道:“什么事?”
金风道:“孟迢说过的话,你觉不觉耳熟?”
柳浪:“哪句话?”
金风道:“孟石榴自称与姜却邪长街相逢、相谈甚欢、临别互赠信物……这些与周云岫长姐所述,未免太过相似。”
柳浪:“你是说周云岫失踪前的经历?”
金风道:“是她们自称的经历。”
他顿了顿,又道:“我已向姜府打听过,姜却邪从未去过城南小集,如何能与周云岫长街相遇?而孟石榴所言之日,他母亲染上风寒,姜却邪守榻侍疾,未踏出过姜府半步,所以那所谓信物到底何处得来?”
柳浪道:“难道不是她年纪小想出风头,信口胡说的?”
金风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如此。但总归……巧合得令人生疑。”
柳浪压低声音:“照你的意思……她可能就是下一个?”
金风点点头:“我们目前所知,只有她一个,或许还有其他人,但我们未必认识,也未必肯将这种事说出口。”
他皱了皱眉,又道:“且孟石榴的年纪,似乎太小。即便是前十九名女子中最小的,也满了十六岁。”
柳浪道:“那好办,就是这两三日的事,派一名小道长前去守着她就行。若真是她,刚好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他的视线往那三人里扫了一圈,突然没来由地笑起来,金风便知他要捣鬼。
果不其然,柳浪咳嗽一声,道:“傅小道长,你师叔有一份重大的任务交付与你,不知你有没有这个决心接下?”
听到金风有要事要他去做,傅流英好似接住了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登时欢欣雀跃地一蹦三尺高,在阿越阿恕羡慕的目光中蹿到了金风跟前,踮着脚尖又惊又喜道:“我有我有!我去我去!”
柳浪狡黠一笑:“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我都去!师叔和恩公只管放宽心,我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柳浪道:“不错,有觉悟。这任务简单得很,你只需从今夜起,酉时卯时之间,孟石榴去哪,你就跟她去哪,她若睡下,你就在她隔壁守着,若察觉到丝毫到妖气,立即通报给金兄和我。”
大馅饼刹那间变成了一道焦雷,把傅流英劈了个稀巴烂。
傅流英哭丧着脸:“为什么要守着那个臭丫头,她,她又不是妖精!”
柳浪道:“怎么,不愿意?”
傅流英低着脑袋,小声咕哝道:“也不是不愿意……旁的人倒也罢了,偏偏就是这个撒谎精……”
阿越看傅流英实在憋屈得可怜,便帮着他申诉:“难道金师叔和丹先生疑心下一个失踪的就是孟姑娘么?可单凭她倾慕姜公子这一点,未免也太单薄了,城内未出阁的女子千千万,若要挨个蹲守,把我们每个人砍成几十份才够分啊。”
柳浪:“有道理,但目前我们所知只有她一个。宁滥勿缺,傅小兄弟,只能委屈委屈你啦。”
傅流英一脸的苦相,单是在脑子里想象那丫头片子如何逞着她那一张快嘴叭叭叭说个不停,就已经让他感到头痛欲裂。他勉勉强强道:“那,那好吧……”
阿越深感同情,继续努力寻找理由:“可就算孟姑娘真出了事,傅师兄不会传音术,没法将讯息立即传到我们这里。况且,若不是孟姑娘,而是别的我们不认识的姑娘出事,那又该怎么办呢?”
傅流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飞快地点头并连声附和道:“是啊,我不会传音术,这差事还是让给黎师兄比较妥当!”
在房内补觉的黎溯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赶忙裹紧了身上的小棉被。
柳浪语塞,正在思考之时,金风替他答道:“无妨。”
只见金风将从不离身的褡裢取下,打开,里头竟然多了厚厚一沓符篆,都是已经用丹砂画好的。
柳浪只偷眼一看,便知道这些是什么了。
其他三名小道士凑上来看,金风拿出四张,手一推,这四张符篆无风自起,长了眼睛一般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柳浪等四人胸前。只见符上咒文金光一闪,便连同符篆一起消隐在四人胸口处。
傅流英满头雾水:“这是什么?”
阿越往天上指,惊叹道:“师兄快看,是金铃阵!”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原本阴霾密布的天空中,竟然凭空多了许多金色细网,织网之线在在晦暗的天色下显得熠熠生辉,如同金丝所编。
蔽天遮日的巨网将整个雁丘的上空牢牢罩住,细网的井字接线处皆是一个个透明的铃铎,也呈淡金色,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再细看去,每一只金色铃铎内悬着的小锤下,皆竖立着一张符篆,符上咒文与刚刚金风从褡裢中取出的别无二致。
铃铎随风动,符篆却纹丝不动,放眼望去,只见铺天盖地、数不尽的铃铎,数不尽的符篆。粗略估计,即便没有上万,也至少有五千。
这阵法,是金风一人所布。
柳浪心下震惊:从前在妙光学到这一阵法时,经上注明,此阵法耗灵力巨大且布阵极为费力,一般要五人以上才能完整布下。如此浩大的工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完成的?
阿越倒吸了几口气,叹道:“师父和萧师叔都还不在,这金铃阵,难道是金师叔一个人……?”
金风道:“教了金铃阵,辛子乌也不完全是个水货。”
傅流英+阿越+阿恕:“……”
呜呜呜呜他又辱我们师门!
不想承认自己学艺不精的傅流英扯了扯阿越的衣角,小声道:“金铃阵是什么来着……”
阿越小声回答道:“金铃阵是用来窥测妖气的,若此阵法内有妖邪异动,头顶金网上的铃铎便会摇动不止,发出的声响只有布阵者才能听见……”
阿越偷看了一眼金风,见他只专心地看向那一片金铃,以为他没有听见,忙接着道:“金师叔把金铃篆发给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也跟他一样,能看见这些金铃、能听见铃声,这两日若那妖精有什么动作,我们便能第一时间知晓它在何处犯案。”
说到这里,阿越向金风问道:“金师叔,如此耗费法力的阵术,您是什么时候布置好的哇?”
金风淡淡道:“三日,昨夜完工。”
柳浪瞠然,这家伙为了布这个阵竟然三天都没睡觉,先前还以为他惯会使唤人,原来他对自己也是一星半点都不客气。
金风又道:“以我之力,只能维持到今夜。待明日你师父他们来了,便容易许多。”
阿恕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漫天金铃,口中叹服道:“金师叔真的太厉害了……”
傅流英突然想起自己的委屈来,赶紧说道:“有了这个阵法,我也就不用——”
金风道:“你还得去。”
傅流英:“……”
金风道:“若目标确实是她,你先行跟紧,我们随后便到。”
柳浪补充道:“要是那妖精露面,你只要小心跟着,千万别冲动上去跟它打架!”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若你上去拼命,它只随手一拳就能把你送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