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魔修却要舍身殉道》山巷

34、自毙2

　　盛临越发生恨，一把扭住柳浪的手腕：“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今日两位前辈在此，既是你害死我师父，就一定要杀人偿命！”

　　萧恬出言：“这话有误，国法已严令禁止私相报复，何况此事尚未查明，也不能就此定论是他害死了你师父。”

　　盛临没想到萧恬竟维护起柳浪来了，立刻将他们三人当做同伙，倒退了几步，怒目而视，道：“你们……我，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柳浪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解释道：“我并无推脱之意，你师父若当真因我而死，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盛临完全不信任他：“还说什么当不当真，不就是因为你吗，你现在不是推脱又是什么！？”

　　萧恬说道：“小道友，你先冷静冷静，我们连你师父的尸首都未见到，只凭你一人在这里吵嚷着要报仇，你不信他，我们又如何信你？不如这样，你带我们前去奉仙观见你师父，若查明原委，确实是这人害的，我们肯定会帮你讨个公道。”

　　盛临见他说的在理，但又不敢完全信任，狐疑道：“你说真的？你们真的不会包庇他？”

　　萧恬坦然道：“那是自然，我们跟他不熟。”

　　柳浪：“……”

　　盛临低下头想了想，道：“好吧，我带你们去。”但他不肯放下捉住柳浪的手，还攥更紧了些，恨恨道：“你跟着我，别想趁机溜走！”

　　柳浪哭笑不得：“我不溜我不溜，但是小道长，你能否把手稍稍松一松，我先去找个朋友来帮忙。”

　　盛临大惊：“你要找人干什么？来跟我打架？”

　　柳浪：“这是哪里的话，我那朋友就住在隔壁，是个极通医药的高人，我去找他来，也方便查明你师父的死因啊。”

　　听了这话，盛临勉强将手暂时松开，在柳浪背后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寸目光也不肯挪开，生怕他突然撒腿就跑。

　　柳浪扭了扭被掐得酸痛不已的手腕，无可奈何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丹舟已化作人形，坐在床边穿鞋，见柳浪进来了，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老道士没事了？”

　　柳浪道：“不光没事，是彻底没了。”

　　丹舟哑然：“什么叫彻底没了？”

　　柳浪道：“他死了。”

　　丹舟大吃一惊：“什么？怎么死的？昨天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还铆足了劲要掐死你呢！”

　　柳浪扶额：“我也不知……那小道说是他挣脱了绳索，将自己右眼挖了出来。”

　　丹舟“嘶”的倒吸了一口气，说道：“所以刚刚楼下那叫喊声，是那小道士来找你算账？”

　　柳浪悲凉道：“正是。”

　　丹舟说：“很好。”

　　他立刻弯腰捞过搁在床脚下的酒葫芦，迅速从床上跳将起来，手脚并用准备从窗格子里跳出去。

　　柳浪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的后衣领，将他从窗沿上扒拉下来。

　　“你跑什么？”

　　丹舟骂道：“你现在不仅要帮道士做牛做马，还有人命官司背在身上，我还在这里跟你等着受死不成？！你撒开我！要是连带我一起拖下水，到时候就连个收尸的人也没了！！撒开我！！！”

　　他见柳浪不肯松手，又改变了策略，憋出几滴泪来，试图打苦情牌：“前些日子我得了消息，飞云镇上那个唱小曲的美人收到我的情信感动不已，回了信要与我见上一面，若是有缘便山盟海誓比翼双飞，你快快放我离开，可别误了我这鸳鸯聚首的天大好事！”

　　柳浪：“她再怎么感动，见到你是个小孩模样也会觉得上当受骗，倒不如让她一直把这份感动放在心里，你还是别去了，免得被打击。”

　　丹舟气急败坏，挥舞着四肢拼命挣扎，口中还嚷嚷道：“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自己去解决，我招谁惹谁了干嘛要扯上我！人命官司诶，这还了得！”

　　柳浪道：“……我是想托你去帮我检查检查那道士的尸首，看看有无异样，并没有叫你帮我背锅。”

　　丹舟停止挣扎，背过脸来将信将疑：“当真？要是查出来并无异样就是因你而死，你怎么办？”

　　柳浪叹了口气，说道：“听天由命吧。”

　　丹舟无语：“你看看你，原本只是来追查一件事，现在连带着扯出这么多事情来，说不定你一开始就不该来这地方，不该来查从前的事，要我说，还是忘了好，忘了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田地。”

　　正说着，门外传来盛临不耐烦的喊声：“好了没？不会是趁机跳窗跑了吧！？？”

　　柳浪回道：“就来！”回头看向丹舟。丹舟只得翻了个白眼，跟他出门去了。

　　盛临与丹舟打了个照面，没成想柳浪口中的高人竟然是个比他年纪还要小的少年，更加怀疑，向柳浪道：“你说的极通医药……就是他？”

　　柳浪道：“正是。”

　　丹舟看出来盛临眼中的怀疑，昂首挺胸走上前去，朗声道：“干什么？瞧不起人？”

　　盛临被他的气势震住，又不太确定地看他一眼，慢吞吞道：“年纪好像不大对。”

　　丹舟哼了一声，声若洪钟：“年纪小怎么了？你年纪大，你会行医问药？”

　　盛临不再言语了，心里嘟囔着，这小屁孩年纪不大，脾气倒是大得很。

　　深知内情的萧恬金风柳浪三人也不言语，只轻咳一声，偏过脸去。

　　于是五人一道上路，来到那座破败的奉仙观前。

　　金风问道：“你师父身死一事，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别人知晓？”

　　盛临用钥匙打开挂在门上的厚重铜锁，让众人入内查看，道：“我早上见了师父……的尸首，就立刻锁了门，来找这个凶手算账，并没有告知别的人。”
　　他说着说着，抬起脸恶狠狠瞪了柳浪一眼，似乎已经认定了柳浪就是凶手，那眼神仿佛在说：死到临头，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柳浪只得避过这小道士恶鬼索命似的眼神，转头去看观内庭院。

　　昨夜风急，院内葳蕤榕树被风吹落许多枯叶，盛临也没有时间打扫，于是整个庭院积满一地枯黄落叶，将地面厚厚的掩盖住了。他们五人踏着落叶一路向道观正殿走去，支离破碎的叶片在他们脚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哀鸣。

　　盛临又打开了锁住正殿的铜锁，推开门，迈进去的时候轻轻打了个哆嗦，话音也结巴起来：“我，我师父就在里面……你们进去看吧……”
　　好像殿内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他倒退了几步让出路来，丹舟率先走进去，而盛临则在最后，小心翼翼地跟在萧恬后面进去。

　　大殿内没有窗户，虽是白日却惨淡无光，犹如进入鲸腹，什么也看不见。

　　盛临拾起放在门槛边的火烛，“嗤”的一声，火苗燃了起来。

　　灯火幽微，将殿内景象照亮给众人看。

　　见状，丹舟倒退了一步，随手一把抓住站在他身旁的金风的袖子，从喉咙里憋出一声：“我的个乖乖！这是什么鬼？！”

　　金风也被眼前之景惊诧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像平日那样嫌恶地将丹舟的爪子扒开——
　　满地的血污，将大殿的青灰色石砖染成血红，这些鲜血曾经都属于殿内一角的岳榷一人。烛火轻快的跳动着，照亮了那斜倚在墙根处、衣衫凌乱的老道士。

　　冲天的血腥气向众人席卷而来，像是被困在樊笼中一夜的猛兽，此刻打开笼子，便都肆意奔逃出来。

　　那道士的右眼处是一个乌黑的洞，原本应该镶嵌在他眼窝里的眼球消失不见。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手掌摊开，掌中赫然是那个滴溜溜直转的眼珠子。岳榷的脸上、手上皆是鲜血淋漓，可以想见他将自己右眼硬生生挖出来的时候有多么痛苦。

　　不，他好像完全不痛苦。

　　只见岳榷虽死状惨烈，满身鲜血，污秽不堪，但他的脸上却无比平静安详，仿佛这一切是他多年心愿，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柳浪率先走上前去，想仔细查看他的尸首。

　　不料盛临冲到前头，张开双臂拦住柳浪：“你要干什么？”

　　柳浪：“检查尸体，不然还能干什么？”

　　盛临摇头，指着丹舟道：“你，不行，不许你接近我师父，要是你趁机毁尸灭迹怎么办？让他来。”

　　柳浪无奈，只得退到一边，示意丹舟上前。丹舟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大场面也见过不少，但将自己眼睛亲手挖出来还毫无痛色，血腥诡异到这种地步的，他还真没见过几次。
　　丹舟强忍着恶心，踩在被鲜血浸染的石砖上，一步步勉强向老道的尸首挪过去，十二分的不情愿。

　　众人都留在门口处，目送丹舟挪到那具破烂不堪的尸体边，又翻着白眼掩着口鼻蹲下去，小心翼翼伸出手，翻开老道的眼皮子检查了一阵，又审视了一番他空洞洞的眼眶和右手掌中的眼球，过了片刻，丹舟站起身来，脚步飞快退到了门边。

　　柳浪急忙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发现？”

　　丹舟一面用盛临递过来的抹布用力擦手，试图将手上的血迹全部擦个干净，一面回答道：“没有疑点，就是他发疯自己挖的眼睛，然后失血过多而死。”

　　盛临立刻一把扭住柳浪的衣领。他比柳浪矮了不少，做这个动作需要竭力踮起脚尖，令他看起来十分吃力，但还是怒气不减地质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就是你吓死了我师父！要不是你，我师父的病早就好了！！！你还我师父，还我师父！！！”

　　“等等。”金风突然开口，他冷眼看向柳浪，眼神透露出十二分的不信任，说道：“你来幽州，也是为了找岳榷？所以才会尾随我进入奉仙观，还偷听我与岳榷谈话。”

　　柳浪被左右夹击，头皮发麻，只得承认道：“是。”

　　金风道：“你究竟为何来此，为何会提到谢天师之死，又说了什么话，以至于将岳榷再次吓疯？”

　　这三连追问让柳浪头脑嗡嗡作响，他努力想出辩解之词，一旁的丹舟解释了一句：“这老道士疯病本来就好不了，就算没受刺激，也是一辈子都不能好的，鉴于你们说他前些日子忽然清醒，我想极有可能是回光返照，即便他今日不死，看他身形枯槁，营养不良，大约也活不过这个秋天。”

　　盛临断喝一声：“你胡说！”

　　丹舟摇摇头，表示爱信不信不信拉倒，金风道：“没有问你。”

　　他又转头看向柳浪，目光冰冷刺骨，柳浪根本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金风沉声道：“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