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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陷阱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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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冲双目紧闭,眼睫微颤,似在梦中。可不管如何高声呼喊,抑或是按掐揉捻,他都毫无反应,就像魂魄已经不在此身内,游离天外去了。
一通毫无用处的尝试过后,看着聂冲被四只手挨次掐过、呈现紫红色的人中,四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辛错咽了口唾沫,有气无力道:“这可如何是好……妖精没逮住,反把自己人折进去……殿下他,还能醒过来吗?”
柳浪与萧恬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丹舟,后者刚扒拉完聂冲的眼皮,从榻上爬下来,见都盯着自己,他两手一摊:“看我也没用,这妖精用的邪术我没经历过,更别说破解之法了。再者,”
他皱起眉头看向萧恬辛错,“破解这些不是你们道士的职责吗?你们在妙光学的那一套套的通天本事,难道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他二人无言以对。
辛错没成想竟会沦落到被一只妖精质问,一时语塞,又尴尬又恼怒,但他知道这红毛狐狸是柳浪的救命恩人,只得忍着火气闷声道:“……还望阁下能帮忙想想法子。”
萧恬说:“多数情况下幻术并不是用来伤人的,但会束缚中术者的神识,使他们无法分清现实与幻境。妙光记录在册的破解案例中,大都依靠中术者自身的定力脱险,可是脱离幻术者寥寥,大多数人堕入幻境后会越陷越深,最终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他看向聂冲,叹了口气,接着道:“如果对方是根基浅薄的小妖倒也罢了,偏偏是舍兰……只用那么零星半点的妖力,竟能将无数达到飞升境地的道士困住,以至于身死丹灭。殿下若想以一己之力脱身,恐怕很难。”
丹舟一拍脑袋,道:“诶,刚刚那妖精说他在小鄢的时候已经中过一次幻术,是吧?”
柳浪点头,他努力回忆在地下发生的一切,在那期间,聂冲有过任何反常的举动吗?
好像,并没有啊。
林葳初次发疯的时候,还是聂冲第一个稳住了心神,与那棵巨树垂下的藤蔓相抗,他若是和林葳一样中了舍兰的幻术,又怎会那般镇定自若,甚至连握剑的手都不曾发抖?
丹舟信心十足道:“这不就成了?他那时候都没受到影响,说明他心智已经足够坚定了,后面那鬼太子也说,经历过幻术的人很难再被蛊惑一次,因为他们已经知道眼前的都是假的。好了不必担心了,你们的这位金枝贵人不会被困得太久,快的话,兴许一两个时辰内就能转醒过来。”
不对。
“岳兰姝”刚刚的意思,分明是说,聂冲在地下时,并没能摆脱得了他的幻术。
那是在什么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幻术?为何当时聂冲对此毫无反应?
他现在……柳浪看向聂冲,眼神复杂,心想:他现在,又看到了什么呢?
萧恬沉吟道:“倘若如丹先生所言,殿下从一开始就不会被幻术蛊惑,又何来‘转醒’一说呢?”
“额……”丹舟张着嘴想了半天,发觉确实存在自相矛盾之处:“那就……自求多福了。不过恕我直言啊,那个姓林的道士还算是好的,起码能言能语,但他——”
他抬起下巴向聂冲示意了一下,“瞧这光景,如果五日内醒不过来,建议你们准备后事吧。”
“这是什么话!”辛错生气道,“阁下不想帮忙直说就是,冷言冷语咒人死算怎么回事?”
“我哪咒他了?”丹舟也毛了,一跃而起,瞪着辛错道:“你也不想想,舍兰那些妖力是从哪来的?百年修为的老道都看不破他的幻术,你指望一个道龄二十来年的毛头小子全身而退?你们能不能清醒些?”
辛错被他问的噎住,忿忿不平地垂下头去:“他才不止二十来年……”
“子乌。”萧恬出言制止,道,“我想到一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行,诸位请静下心来仔细听我说。”
所有人立时噤声,紧盯着萧恬,屋内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寂静。
萧恬:“当局者迷,以一人之力无法看透幻象,那如果能让一个人跟着进去,再把他带出来,行不行呢?”
一时间无人应声。
片刻之后,丹舟噗嗤笑出声:“可真是个‘好主意’!那你说,这个人要怎么在连幻术是如何施展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破开结界进去?还有啊,就算他真的进去了,你又怎么能保证,他能够一直清醒到把人唤醒?要是进去的人也被幻术所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萧恬缓声道。
“谁?”
萧恬伸手指了过去:“他。”
柳浪盯着那只指向他的手指:“……我?”
“没错,是你。”萧恬说道,“也只有你。”
“为什么?”
“你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可以确定的,曾经从舍兰的幻术中挣脱出来的人,”萧恬顿了顿,“妖也一样。如娄月太子所言为真,我们四人之中,只有你能够进入幻境而不受迷惑。殿下在小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就目前的状况看来,他那时心志并没有我们料想中坚定。现在,也一样。”
萧恬越发严肃:“还有,你之前说,被藤蔓堵截的时候,看见门上出现了一枚铁环,你们是通过拉动铁环打开宫门,才得以进入甬道逃过一劫的,可对?”
柳浪:“是这样没错。”
萧恬:“郡王殿下和林盛荫都看不见那枚铁环,只有你能看见?”
丹舟:“我也能看见,还是我头一个发现的!”
萧恬诧然,转身盯住丹舟:“那么丹先生,在林盛荫发狂期间,你身上可有出现过任何异常?”
丹舟不假思索就要开口,萧恬又冷不丁追加了一句:“请务必仔细回想,容不得半分差错。”
他神情十分严肃,面上无半分笑意。
丹舟被吓住了,话噎在嗓子眼,脑海里将那时的场景迅速过了一遍,这才迟疑着缓缓说道:“没……没有。”
“什么也没有看见,没有听见吗?”
丹舟语气坚定起来:“没有!我敢肯定,什么也没有!”
闻言,萧恬微微挑起眉头,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沉吟道:“难怪……”
“难怪什么?”柳浪赶忙追问。
“难怪只有你们二人才能看见那枚门环,难怪那些进入地宫的妖精和道士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哎呀你快说啊,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卖关子了!”辛错急的直拍大腿。
萧恬不再拐弯抹角,径直答道:“唯有不受幻术所惑者,才能看见门环,打开门,背后是生路,打不开,就只有留在宫门外面对那些无穷无尽的藤蔓。那些误入此间的妖精道士,对外要与活生生的藤蔓相搏,对内要提防幻术侵扰其心智,即便能够拖延到‘朝拜’结束,最后也非死即疯。”
“丹先生和闻莺都没有被幻术所惑,所以也只有你们能看见那门环,当日若没有你们,”萧恬长长叹了口气:“只怕不仅是林盛荫,郡王殿下也会和他一样,成为悬挂在那怪树下的一具枯骨。”
丹舟:“柳浪不受影响好理解,毕竟老相识了,但为什么我会免疫?”
柳浪:“兴许是你内心坚定,无欲无求吧。”
丹舟“嘿嘿”两声,略显得意道:“那可不,好歹活了三百来年,总不能被一点点虚头巴脑的幻像就迷晕了眼吧?”
柳浪看向萧恬,沉声道:“人有了,方法呢?”
“方法是有,但我没有把握,一成也没有。你愿不愿意……试一试?”萧恬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
“你直说便是。”
“娄月长恭,他的头颅,此刻就在藏你房中,对吗?”
刹那间,柳浪便明白了萧恬所言之意。
“你是说,”柳浪低声道,“让我带着他的颅骨……”
“没错。”萧恬点点头,“你们在地下甬道时,只要触碰到那头颅,便能看见镶嵌在墙壁内的眼球,松开手又无影无踪,这或许能够说明,娄月长恭对于舍兰而言,本身就是不一样的存在,即便他死了,他的尸首,他的白骨,也是不同的。”
能破开幻术,以正视听。
柳浪忽然想到,在地宫分别时,娄月长恭曾低声喃喃:“他不会拒绝它。”
这个“它”,指的,难道就是他的头颅?
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柳浪,等着他的回答。
少顷,柳浪抬起头,沉声道:“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