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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庙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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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
恍惚中好像有人趴在耳边哀声呜咽,那声音凄切悲惨,似有钻心之痛难以纾解。
柳浪猛然清醒。
他翻身坐起,惊魂未定,耳畔处的呜咽骤然消失,仿佛只是他昏迷时出现的幻觉。
脖颈疼痛难忍,柳浪正要伸手去摸,却发现右手无法动弹——聂冲趴在身侧,双目闭合,眉心紧皱,却不忘握住他的右手手腕,攥得骨节发白。
柳浪呆了呆,这才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与聂冲分明是被流沙裹入了地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什么地方?那些道士又到哪里去了?
正在这时,攥住他手腕的手掌微微一动,聂冲缓缓睁开了眼睛。
柳浪:“你没事吧?”
聂冲怔了片刻,将手收回来:“无碍。”
二人四下环顾,身处一座沙丘之上,沙地松软,晚风轻拂,头顶月如银盘,漫天星光灿烂。一切静谧而美好,仿佛那场险些噬人性命的沙尘暴根本不曾出现过。
柳浪放眼眺去,那接连的新月沙丘,似乎在暗示他们并未脱离小鄢国地界,而那些与他们同行而来的道士们,却了无踪迹。
远处的沙地上,没有留下丝毫活人行进过的痕迹,脚印、篝火,此刻都无影无踪。
想必是沙尘暴将一切物什都毫不留情地卷挟而去后,再将沙地抚平如镜面。
新月高悬,与之前没有太大分别,这说明,时间距他们沉入沙坑,没有过去很久,也许只是片刻的功夫。
聂冲试图着与萧恬传密,多次尝试后,还是以失败告终。那一端杳无音信,无人回应。
柳浪难以置信,“怎么只剩我们两个了?”
聂冲指向他身后,神色严峻,道:“你看。”
柳浪转身,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沙丘背面看去,不由得吃了一惊。
本该空无一物的沙地上,竟赫然出现一座规模宏大的院落。
然而说是院落,实则半截都被风沙掩埋,断壁颓垣,荒凉残影。
不需语言交流,他们便一同走下沙丘,向那凭空出现的宏大建筑走去。
之前在西域各国盘查时,也见过各国的庙宇道观,道观构造倒还与中原差不多,但庙宇却相去甚远。听闻西域诸国各有神话传说,每国都建有几座大型庙宇,用以供奉他们世代敬仰的神明,大多是传说中能够庇佑百姓生活安康,风调雨顺的本土神明。
而眼前的墙壁腐朽坍塌,只勉强能从形貌中判断出,这里原本,是一座神庙,至于供奉者何许人也,还得深入其中方能知晓。
二人从摇摇欲坠的庙门进去,置身其中,依旧满目疮痍,遍地破败。
绕过倒塌的石柱,继续往深处走,柳浪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座神庙的规模,竟比之前在琵罗国时所见的还要庞大几分,这让他颇感诧然。
都说小鄢是个穷苦小国,建成如此浩大的工程,如何拿得出这么多银两?
难道说,这并不是小鄢国么?
不对,破狼湾后五座沙丘……正是此地啊!
柳浪犹疑,脚步也渐渐放慢,这里虽然没有妖气,但看着这些海市蜃楼一般的残破石柱,他心中不安感越发强烈。
往深处走,建筑保存得愈完善,石柱已能够拼接成完整的墙壁,景象也不再如门口那般破败倾颓。
终于,从石柱的缝隙间走过,始料未及的震撼景象在他们眼前展开。
通常神庙中心处会立有一尊神像,尽石匠之能镂刻出神庙所敬奉的神明仙君,供百姓们平日瞻仰侍奉,敬神发愿。
这里,也不例外。
圣殿无顶,皎洁月光从石柱间渗透下来,将神像的影子拉得老长。柳浪无声地注视着眼前足足有三人高的神像,颇感震动。
这是个青年男子的形象,端庄温雅,昂首伫立,双手交叠,并于胸前,手下按住一柄长剑,剑身为石料所铸,却雪亮如银。
柳浪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
这男子的容貌堪称完美无瑕,他昂首而立,眉眼却低垂,唇畔微挑,仿佛在对着他们微笑。那微笑携着一丝悲悯的善意,似能抚平座下敬拜者心中一切烦恼苦恨。
看着这张脸久了,连自身都会渐渐忘却,脑海中唯有神像的那双眼,澄澈清亮,直击内心深处的脆弱之地,扫除埋藏心底的阴霾压抑。
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柳浪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聂冲正微微皱眉看着他。
“……怎么了?”柳浪问,他蓦的感到不对劲,因为在他说话时,嘴角竟是无意识往上翘起的状态,也就是说,方才他与那神像对视的时候,面上竟也不自觉地逐渐浮出微笑来。
与石像所雕镂出的神情,一模一样。
“不太对。”聂冲低声道,他抬头看向那面带微笑的神像,又扭开视线:“……别去看他的脸。”
柳浪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确认那抹诡异的微笑消失后,才说道:“有点邪门。”
聂冲道:“这里地处大漠深处,罕无人迹,不可能会有信众行清扫事。这石像身上,竟连半点沙土都没有?”
“他是什么来头?”柳浪想起之前乌孙先生所言,诧然道:“该不会就是传说里那位,引领举国城民同登极乐的‘落地神君’吧?”
“我想是他。”聂冲道:“传闻娄月氏倾举国财力,为其建造庙宇以表虔诚,这里很可能就是当年那座神庙的遗址。”
“可是它这么大的规模,如果之前就存在,那我们经过上空时,就算是夜晚,也不会没有一个人看到吧?”柳浪道,“难道……是沙暴后平地出现的?”
聂冲点了点头,又往前走了几步,柳浪忙跟上。
走近神像时,柳浪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它的脸部,不知为何,那双眼睛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阴森感骤起,脊背攀起一层冷汗。
近距离观看,更让人不由得感慨雕工之精良,甚至每一根头发丝都细致入微。
大约可以想见,神像所喻指的那位神明,在数百年前的小鄢国万余臣民的心目中,是多么圣神圣无匹的存在。
数十重莲瓣,将石像赤裸的双足托举。
但说是莲瓣却又不像,因为细看去时,较之莲瓣更为细长,倒像是重重叠起的狭长叶片,“叶片”上的纹路也颇为诡异,并不是平常会雕镂的祈福文字,尽是些稍稍凸起的球形纹路,看久了更觉诡异,甚至有些恶心。
至于神像手中按住的长剑,看上去就是件再普通不过的法器,没有纹路,没有雕饰。这点让柳浪感到费解,毕竟连底座纹样都如此繁复的石像,竟然用的是如此朴素无华的法器?
他的目光一路往下,剑身光洁明亮,一尘不染,甚至能映照出他的影子。
但当柳浪的视线抵达剑尖的时候,却蓦的瞪大了眼睛。他弯下腰,反复确认后,指向那个让他大惊失色的物什,懵然道:“这……?”
聂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团鲜艳如火的狐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