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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不姜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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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浪与聂冲没什么交情,知此人向来不吝毒舌,便笑着回应道:“我这样不知羞耻的人,殿下还是莫要跟我交谈了,免得连带了自己身价也跌了下来。”
聂冲冷笑:“你父亲将你送进妙光不过一年,你已经惹出了这么多祸事,若不是天师大人保你,你又如何能呆到现在。”
他说的不假。
天师谢萤待柳浪不似崔翥,十分的宽厚,每每柳浪课时提出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来,谢萤都会温言解答,从未生气。
聂冲又向萧恬道:“萧师弟还是早日远离此人,免得将来引火烧身。”
萧恬:“多谢郡王殿下提醒。”
柳浪轻笑道:“小千岁几时变得这般好心了,连不相熟的同窗交友都要横插一脚?唉,看来在下在殿下心中的形象实在是过于不堪。”
萧恬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他知道柳浪又要闯祸了。
聂冲此人,虽贵为郡王千岁,平生却最讨厌别人以“小千岁”称呼他,一听到便要发怒。
如今柳浪不仅直呼他小千岁,还拐着弯嘲笑他多管闲事,算是一次性将聂冲彻彻底底给得罪透了。
这番话果然惹怒了聂冲,他勃然变色道:“你——”
话音未出,忽然旁边传来一个欢快的男声:“阿恬,不想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纵是一向平和温稳的萧恬也把持不住了,一脸难堪地僵在原地。
只见一名身着紫色华服锦衣的青年手摇折扇,从假山后面摇摇晃晃走出来,甚是悠闲快乐。
九皇子封和开开心心道:“我还说你下了学怎么不见踪影,去宿舍找了也找不见,原来在这里罚站啊哈哈哈哈哈!”
罚站三人:“……拜见九皇子。”
聂冲忍下怒气,狠狠瞪了柳浪一眼,转身向封和行礼道:“皇叔。”
“免了免了。”封和随意的挥一挥手,依旧向着面色难堪的萧恬,关切道:“阿恬?你的怎么脸色这样难看,是不是着凉了身子不舒服?”
萧恬:“……”
一旁冷眼旁观的林穹听着一口一个“阿恬”,此时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事还得从十六年前说起。
萧恬的父亲萧弼原是当今皇帝做太子时的同窗伴读,两人关系十分亲厚要好,太子登基之后,不仅封了萧弼为一等大学士,还许下誓言,若日后萧家生下儿子,便入朝重用,若生下女儿,便嫁进皇族,享一世荣华富贵。
后来萧家生下长子萧彧,次子萧霁,这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都是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皇帝信守承诺许下封赏,一时间萧家荣宠无极,引来百官称羡。但再往后,萧家没了子嗣的消息,人们便当那誓言的后半句不会再应验了。
谁成想景明三年,萧氏夫人再度有孕,皇帝十分高兴,特地命了太监前去守候,若是生下女儿就立刻回宫禀报。
生产那日,偏偏接生的稳婆是个结巴,而那传信的太监性子又急,孩子才刚出来便在外头扯着嗓子急着问是不是丫头。
稳婆说道:“不……是丫头。”
那太监没想到她是个结巴,只断断续续听到后面三个字便狂奔而去,入宫禀报皇上萧家生了个女儿。
圣上龙颜大悦,当即赐名“恬”,并将“她”许给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九皇子,封和。
直到萧家接到圣旨大吃一惊,快马入宫禀报时,众人才知道原来是一场乌龙。
圣上赐名,已落下圣旨,这名字不得不接下,但那婚事是无论如何也成不了了。
不知是不是与这名字有关,萧恬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卧床不起,他母亲便将他送入妙光学宫问道,希望得到仙人庇佑。
说来也怪,或许是萧恬当真有仙缘,他进入妙光后,身体便一日日恢复起来,但仍有些孱弱,比不得同门子弟能够恣意修习剑术,他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房内读书。
萧恬虽体弱,样貌容止却超凡出众,众人见他姿容胜雪,背地里给他取了个“白雪三郎”的诨名,他知道后只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只有一人,一直让他避之不及,十分头疼。
就是那位曾经与他有过乌龙婚约的九皇子,封和。
封和此人,最喜嬉笑玩闹,谁出丑了谁丢脸了,他一定是跑在最前头看热闹去的。自从他听说了萧恬的存在,便时不时要来妙光学宫找他逗乐。
封和振振有词,理直气也壮:“我来见我未来的娘子,有什么不可以?!”
萧恬每次听闻他来了,赶紧能跑多远跑多远。
聂冲与封和相差不过一岁,却要恭恭敬敬喊他一声皇叔:“不知皇叔前来,所为何事?”
封和:“我听闻谢天师回朝,谢天谢地,特来问候!”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师尊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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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在弗州南部有座不姜山,此山绵延数百里,山脚下有许多村落,世世代代耕织为业,勤劳朴实,其乐融融。
但半个月前,发生了一桩怪事。
首先出事的是一名上山砍柴的樵夫,那天清早照常背着斧子走上不姜山,却直到夜里也没有回来,在家等候的新婚娘子以为他在山里遇到了毒蛇猛兽性命攸关,急的直哭,四处央求着左邻右舍进山去找寻她丈夫。
乡邻不忍,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便带着武器和干粮准备进山搜寻,不料才走到山脚下,就看见那个樵夫斜倚在一棵柏树下,脸色青白,两只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前方,浑身的皮肉像老叟一般紧缩着贴在骨头上,已经死去多时了。
樵夫的尸首上找不到一点被猛兽袭击的伤痕,除了额头上有一个红色的斑点。
但诡异之处就在于,他死的时候是笑着的。
前去找寻他的年轻人都被那死人脸上的笑容吓得魂飞魄散,一哄而散逃回了村里。这些人回去之后便绘声绘色的讲给其他人听,村民们见他们竟被吓成了这副模样,以讹传讹,一时间再也没有人敢踏入不姜山半步。
而那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的樵夫娘子,只能强忍着恐惧,自己一个人哭哭啼啼地去给丈夫收尸。
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将那具尸首搬上了破车,一路推回了家里。众人只知那小娘子回来之后不多时便疯了,整日坐在自家门槛上哭哭笑笑,口中说着“妖怪吃人啦妖怪来啦你们都得死”之类的胡话。
起初村里人只以为是那樵夫被山中毒蛇咬伤不治,可是后来,事态却向着人力无法预测更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第二个出事的是一名不学无术的纨绔,赖在兄嫂家中,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他一夜未归,原本哥哥嫂嫂只当他又出去喝花酒宿在娼妓家里,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三天后,那个纨绔的尸首被从河里捞了起来。
脸色青白,皮肉紧缩,额头红斑,诡异笑容。一如数天前死去的那个樵夫。
原本平静的村庄彻底炸开了锅。
如果说之前那个樵夫是被毒蛇咬伤以致惨死,那这个纨绔又是怎么回事呢?他完全没有理由去不姜山啊!
与那纨绔相好的娼妓哭着说那夜他见自己有客,只是喝了酒撒了一阵泼便离开了,根本没有留宿,至于去了哪里,她确确实实一点也不知道。
村民之间议论纷纷,有些人觉得是妖邪作祟,应当立刻上报朝廷,请弗州内大观道士前来除妖,其他人却觉得多此一举,他们在这里平安稳定生活了几辈人,从未见过什么妖邪。
没等吵出个结果,村里又死了三个人。
这些人和樵夫纨绔死状相同,并且全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
这下可把村民们吓坏了,再没有人敢说不是妖邪作祟,赶紧修书一封快马送到弗州府衙求救。
弗州有一知名道观,名叫玄清观的,听闻了此事,便派出三名道士前来调查。
这三名道士也算有些手段,不出半日便查出村中确有妖气存在,待他们顺着妖气一路摸索而去,发现来源正是不姜山。
于是,这三名道士让众人在山下等候,并叮嘱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上山,说完他们便背着剑,提着火折和符篆冲上山去。
众人在山下心惊胆战地等了三天三夜,其中尤其是那些青年男子,人人自危,连解手也要三五成群一起去。
三天后的傍晚,众人正蹲坐在路口昏昏欲睡,忽然有个眼尖的指着前面大声喊到:“仙人们回来了!!!”
所有人都惊醒了,纷纷跳起来向前张望。
只见那三名道士摇摇晃晃走来,双目涣散,面色惨白,手中空空如也,带进山的剑与符篆等物不翼而飞。
众人凑上去追问妖孽有没有抓住有没有弄死,他们只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充耳不闻。
这是怎么了?众人不解。
这时,那个眼尖的颤着嗓子压低了声音道:“看他们的额头……”
众人这才发现,这三名道士的额头上,各有一个和尸体上一模一样的红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