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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返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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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阑干,永宁郡西南端,浮素城。
在食肆落脚后,封和豪爽地表示,今夜就在这里歇下,好生修养一夜,明日再动身返回乐康去。
桌上食馔佳肴一盘接着一盘地上,封和自己没工夫下筷子,就光顾着给萧恬和聂冲夹菜,催他们快吃。
席间,萧恬打开行囊,取出两把用绢布仔细包裹得严丝合缝的佩剑,一把递给柳浪,另一把交到了聂冲手中。
“觅晴,无执,物归原主。”
柳浪揭开绢布,露出熟悉的剑柄与剑鞘。他问萧恬:“是从哪里找回来的?”
萧恬道:“小殿下的无执伤人之后,再也无人胆敢触碰你们两人的剑,都规规矩矩地上交了。”
柳浪将觅晴放到一边,刚提起筷子,就听见萧恬又道:“等等,还有个东西给你。”
他在行囊里掏出一张对叠的破布,隔着酒席递给了柳浪。
柳浪接过,展开一看,只见打满补丁的破布上头横七竖八写着两行大字,字体粗糙扭曲,他费了好些劲仔细辨认,勉强将这两行字念了出来:
“欲与春风同蔽日,且将肝胆照孤光。”
这两行字下面还有一行蝇头小字,柳浪几乎怼到脸上才能看清楚:
“以血为鉴。”
柳浪:“这什么?”
萧恬:“前几日柳夫人将这东西给我,说是一位跛足盲眼的老道长登门所赠,批的正是你的命数,她叮嘱我将此物交到你手中,你务必要将它当做护身符妥帖收好,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柳浪哈哈大笑。
萧恬:“意思带到,至于你信不信,我可管不着了啊。”
柳浪笑:“自己的儿子就是道士,怎么总是去相信这些半道冒出的江湖骗子?”
他把那破布丢开:“不瞒你说,每次我回家,这样的东西她都能给我抬出一筐来。个个都是出自名门仙山的道君方士,说辞还都出奇的一致:大约是,若不重视某某物件,必会惨遭不测、大难临头,等等等等。”
除了聂冲,席间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萧恬道:“你且收着吧,回去之后再处置,也算替我交个差。”
柳浪将那布一卷,随手塞入袖中。
一直沉默的聂冲忽然开口,向封和道:“母亲她,可还好?”
封和:“好得很,我便是奉了长姐之命,和阿恬一起来接你回去。”
他想了想,又道:“对了,昨日你父亲升调了太府卿,还是半月前我向陛下推举的,这是个肥缺,你小子记着日后请我喝酒啊!”
聂冲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玩心重的小王爷觉着单纯饮酒没什么意趣,心中坏水一转,便以东道主的地位强压众人,要比赛划拳,输的人就得一口气闷一盅。
聂冲直截了当:“我不饮酒。”
封和:“你们半边总得出一个吧?要不阿恬你来?”
萧恬退避三舍:“王爷自便。”
柳浪:“我来我来!”
封和眉开眼笑,目光在自己左右的祁眷与孙停脸上扫视一圈,他们不是低头不语,就是拘谨地坐直身子平视前方,不敢与他对视,封和叹了口气,道:“都不顶用,罢罢罢,我自己上!”
于是柳浪与封和开始比试,起初二人还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但各自几杯酒下肚,便都有些昏头涨脑,酒劲上头,忍不住站起身来,越发玩命地划拳。
柳浪手气极差,加起来比封和多喝了大半坛,但他偏生不肯服输,一旦输了就要再比,最后喝得脸上红云密布,站都站不直了。萧恬拽他:“别喝了。”
柳浪甩开他的手,骂骂咧咧:“我……我不信……凭什么我一直输……”
封和已经瘫在了座上,祁眷与孙停都站起身让位置,他前后左右足足围了六七个宫里带出来的侍从,围成一圈为他扇风递水。封和听到柳浪的话,还是支棱起脑袋,口中结巴不清,囫囵道:“本王……运气……好……再来……五魁首……”
话没说完,他便脑袋一歪,睡倒在侍从托起的手枕中。
柳浪说话都费劲,咬着舌头道:“你……输了……还有谁……谁再跟我……”
孙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喃喃道:“柳前辈……”
萧恬替他挽回颜面:“他平时不这样,这是喝大了。”然后用力一拽柳浪的衣角,提醒道:“明天还要赶路,别喝了。”
柳浪失去重心,像个不倒翁似的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歪歪斜斜地向坐在他左侧的聂冲倾将过去。原本置身事外的聂冲如同瞬移一般,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退,没了支撑物,柳浪整个人扑通摔在了座上。
“柳前辈!”孙停焦急地冲过来想扶他起身,他却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
柳浪重新站直了身子,他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害他摔跤的聂冲,过了片刻,他忽然伸出手,摇摇晃晃地指向一脸冷漠的聂冲,拔高声音道:“你这个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盯着他,生怕他酒后发疯,从嘴里说出些该死的话来,要是惹怒了小郡王,他柳闻莺得吃不了兜着走。
柳浪摇摇欲坠,指着聂冲的手在空中支棱了半晌,在众人都竖起耳朵等着下一句话时,他的胳膊却冷不丁地垂了下来,接着身子一歪,刚好被孙停接个正着,这才使他免于摔得更惨。
柳浪四仰八叉倒在孙停身上,双目微闭,口中喃喃道:“……讨厌。”
众人都松了口气。还行,不算难听。
只见聂冲僵坐在距离柳浪足足两尺远的地方,冷面冷心,似乎根本没有将柳浪的醉言醉语放在心上,也没有生气。
过了半晌,昏沉中的柳浪隐约听见,有什么人在他左侧轻声道:
“你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