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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决堤2 ...

  •   屋外大雨瓢泼而下,远处隐隐传来骇然声响,仿佛是豺狼虎豹之类的猛兽在低声嘶吼。

      一名小厮撑着伞跌跌撞撞跑到他们跟前,惊慌道:“各位仙君大事不好了,五里亭决、决堤了!!!”

      “什么?!”

      聂冲:“你家主子呢?”

      小厮一双脚插进泥水里,浑身淋得湿透,结巴道:“大人他,他不肯走,说,说上次没淹到咱府上来,这次,这次也不会……”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闪身而去。

      小厮跟恓惶道:“李主管劝不动大人……这才让小的,来,来请各位仙君去帮着……”

      他举伞试图跟上,但风大雨急,哪里跑得过聂冲,只片刻功夫,那身影已消失在重重雨幕里。

      正堂外,远远便听见陆文昶烦躁的声音:“不去不去,决堤了我就在府里呆着,整个郢城除了那堵破烂城墙就这里地势最高,除非这水把整个郢城都淹了,否则我绝不离开半步!”

      “上回听了你的出去避难,回来一清点库房少了不少东西。真是狗胆包天,草他娘的,居然偷到老子头上来了……”

      聂冲一个箭步冲进堂内。

      陆文昶披着薄毯,正指着管家的鼻子骂,见聂冲闯了进来,便知不妙,主动凑过来道:“大半夜的,好外甥怎么不睡?”

      聂冲:“决堤了不跑,等着阎王帮你数钱?”

      陆文昶摆手:“哎呦好外甥,说的这是什么话,先前不是决过一次么,淹了半个城就退了,我瞧这雨跟那一回的差不多,估计也就淹半个城,殿下放宽心,洪水知道咱们这儿有贵人住着,决不会冲到家里来的。”

      聂冲猛地扯住陆文昶的衣领:“若再敢这么说一次,我不必上报,现在就砍了你的狗头!”

      陆文昶魂飞魄散,只得哆嗦着道:“是是是,殿下说的是,舅舅不说了,再也不说了……消消气,消消气……”

      柳浪:“什么时候决的堤?”

      管事答道:“小半个时辰前,此刻约莫已经淹到中城了,前头派去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像是比上一回的光景还要严重些……”

      聂冲:“带他走。”

      陆文昶叫道:“那我的家当怎么办?”

      聂冲不理他,向管事道:“往地势高的地方去,若是反抗,直接打昏拖走。”

      陆文昶:“我不走!我命根子都在这,要是真淹了,那我也不活了!!!”

      聂冲扬起拳头,陆文昶立刻服了软:“我走我走,但,但是得让我先去收拾细软……好多东西都得随身带着的,还有不少御赐的宝贝,要是丢了——”

      “啪!”

      聂冲的拳头尚举着,陆文昶已经像死狗一样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双目紧闭,失去了知觉。

      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的柳浪揉了揉手腕,道:“皮挺厚。”

      聂冲向呆滞的管事点了点头,后者赶忙喊上了四五个家丁,托起陆文昶就往外跑。

      管事殿后,他向聂冲弓着身子道:“小殿下,这里太危险了,一起走吧……”

      柳浪:“去哪?”

      管事:“若还能有什么高地能躲,也就郢城的城墙了,所幸此地离城门只需两三刻脚力……”

      说话间,他们骇然发觉,地面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升高,原先那小厮去喊他们的时候只到脚踝,此刻已经漫到了脚脖子。

      更可怕的是,这场雨似乎是越下愈大,看不出半点休止的迹象。

      这里都是如此,那城内其他地方……

      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们多想,跟着管事一同出了门。

      柳浪忽然刹住脚步,掉头就往回跑。

      “柳闻莺!”

      柳浪回也不回:“你们先去,我马上来!”

      说罢,他淌着泥水就往府里冲。

      当他气喘吁吁地在关押火鲤精的屋外站定时,聂冲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你不会是想将这笼子扛到城楼上去吧?”

      柳浪回头,讶然道:“你怎么——”

      聂冲已跨过了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一起。”

      地面渗着两寸高的泥水,那女妖正一脸惊恐地瑟缩在牢笼的死角,盯着去而复返的二人。

      稍作尝试便知,即便是两个人一起,也决计抬不起如此沉重的牢笼,起码得再有三名壮汉相持,但此刻守丞府内早已人去楼空,到哪里再去找三个壮汉来?

      柳浪与那女妖对视了片刻,目光落在封印牢笼的符纸上,道:“打开吧。”

      聂冲:“她必定会逃。”

      柳浪沉默片刻,水位在片刻功夫又上涨了几寸,耳畔皆是墙外百姓的尖叫哀嚎,犹如地府中的厉鬼。

      他举起觅晴。

      聂冲没有阻拦。

      “铛!”

      女妖更加畏惧,拼命地往后缩,但退无可退,只能绝望地抱住了头,等待那把劈开重锁的剑刺入她的心口。

      想象中的锥心之痛并未如期而至。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轻飘飘的符篆,被按在了颅顶的百会穴。

      她惶恐地抬头,看见柳浪对她微笑。

      柳浪:“只这一张就够,元贞观的道士真有意思,刚修成人形的妖精也要用缚妖枷么?”

      他伸出手,见她无所反应,柳浪道:“冒犯了。”便抓住胳膊,瞬间便将她整个背到了身后。

      女妖僵硬如铁板,她完全不知这人到底要做什么,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人可以信赖。再者说,她此刻穴位被封,一时无法脱身,只能任人摆布。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守丞府时,水已然漫延到了小腿。

      倾盆大雨之下,无数郢城的百姓拖家带口,往城楼的方向艰难赶去,他们已算是侥幸,许多人甚至还在睡梦之中便被洪水卷走,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水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物什,此刻这些死物的命运都别无二致,甚至它们主人的命运,也会因这场滔天洪水的突如其来而交汇,最终归于一条毫无生机的直线。

      聂冲柳浪在幸存百姓中艰难移动着,水位已经到大腿,每走一步都要承受巨大的阻力。

      有些人坚持不住,脚底打滑摔倒在了泥水中,若反应够快能勉强站起,尚有一线生机,若既无气力,周围也无人帮扶,一摔下去,便直接跌入六道轮回。

      终于二人赶到了城楼下。数以千计的百姓聚集于此,他们深知断然不能往外逃命,毕竟城外一片荒野平地,而与郢城距离最近的城池又起码有两三个时辰的脚力,若贸然出城,只怕行不到十分之一便会被洪水卷走。

      因此这些人抛家舍业,九死一生,就是为了赶在水势之前,来到城内最高地,登上这座城楼,是唯一的活路。

      数以千计的人围堵在城楼下,却鲜有人能够登上,因为那里被数名佩剑带刀的官差牢牢守住,唯有得了守丞许可才准放行,其余人么,便只能贴着冰冷的墙面站成一圈,又一圈,苦苦哀求着放他们上去。

      领头官差站在三五级石阶上,扫视着下方越聚越多的百姓,吼道:“不许上!要是城楼压塌了,大家都得死!”

      百姓们哭天抢地,许多父母将儿女托举到头顶,哭求道:“求求官大人,让我们上去……”

      “大人说了,不、允、许!”官差呵斥道:“要是还想逃命,有功夫在这里磨嘴皮子,不如快快出城求生——”

      百姓们仰起脸盯着那官差手指的方向,是郢城犹如深渊巨口一般的城门,已然大敞,任凭滔滔沧水肆意穿过。豆大的雨点砸在他们仰起的面庞上,砸的他们头晕目眩,但谁也没有听那官大人的指示往城外“求生”,而是呆站原地,继续组成密密麻麻的人墙。

      有人尖叫道:“哪还有什么活路……出去……出去就是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妇孺放声嚎啕起来,哭声尖利刺耳,那领头官差感到烦躁,他喝道:“大人还在上头,吵什么吵!若是惊扰了朝廷命官,一千个头也不够你们砍!”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磅礴而难以抑制的民愤——

      “守丞的命是命,咱的命就不是命了!??这城楼少说也能装得下千人,还坍塌,我呸!!”

      “狗官!”

      官差大怒:“给我闭嘴!!”

      这时,一个站在前头的青年趁着守卫训话的功夫,找准了空档就想往上冲——

      “啊!!!!!!!!”

      周围人尚未反应过来,便看见那青年踉踉跄跄地退回了人堆里,捂住右肩凄厉地哭嚎。

      待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那青年满身是血,右臂连着袖管,皆消失得无影无踪。

      官差接过小卒递来的白布,拭去剑身的血迹,冷声道:“谁敢硬闯,下场就跟他一样!”

      众人登时沉默了。

      所有人盯着那把瞬间削去青年手臂的铁剑,注视着擦净血迹后的剑身上,折射出的幽幽寒光。

      再也无人敢多言半个字。夜幕之下,唯有噼啪不绝的雨声,夹杂些许压抑的恸哭声。

      忽然,百姓们中间冒出了两名举止奇异的男子,一路穿过重重人海,最终来到了最前排,但他们竟无视了那官差的厉声威胁,非但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置若罔闻地径直往前走去。

      这二人年岁相仿,不过二十光景,走在前面的那人背上,竟然还背着一个人。

      看衣裳像是个姑娘,但她用红纱覆面,不见其相貌。

      领头官差呵斥道:“喂喂喂,你们两个,后退,给老子后退!”

      那二人竟将他视若无睹,甚至连脚步也未曾停过。

      百姓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个不怕死的青年,屏住呼吸等待着那领头官差的再一次挥剑,站在前排的人群都忍不住闭上了眼。

      “你他娘的——”官差举起了剑,但当看清楚这二人的相貌时,手里的剑“铛”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小卒忙捡起来,他却连接都顾不得接,快步走下:“原来是殿下……卑职无礼,卑职该死,卑职有眼不识泰山……”

      殿下?什么殿下?

      前排的百姓们都呆住了,而后排的百姓看不清也听不见,个个急的伸长了脖子。

      官差仍在努力解释:“……这些不知好歹的百姓还想硬闯,刚刚卑职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们拦下……而您偏巧就这时候来了……”

      被官差恭谨地尊为“殿下”的青年走上前,抬起没有表情的面庞,接着——

      “啪!”

      百姓们爆发出惊呼,他们亲眼看见,青年扬起手,一巴掌将那官差扇倒在地。

      官差跌坐在泥水里,捂着红肿的右脸,怔忪地看着扇了自己一耳光的人,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

      过了半晌,他才吃痛挣扎着扑到青年的脚边,不敢擅自起身,匍匐着喊道:“殿下冤枉,卑职……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那青年冷道:“这便受不住了?你方才挥刀时,倒是酣畅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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