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梦游戏》纸墨酿酒

38、破梦游戏

　　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

　　可是，一切看起来又都是那么的不正常，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都是土地，寸草不生的土地，干出来的裂痕，像是褐色的蛇，歪歪扭扭的趴在脚下，一直延伸到天地相接的弧线。

　　身后矗立的这座圆柱形建筑，外墙还时不时的扫过激光射线消毒清洁，和周围的景致相比，是那么的突兀，那么的不和谐。

　　叶一帆看着眼前的景象，足足愣了十秒钟。

　　庄严看着他这傻样不屑的笑了两声，“又不是没见过，至于吗？千年之前，土地大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这里空无一物，你可能会觉得陌生，我带你去看看你认识的东西”

　　庄严又按下了身上的一个按钮，蹭的一声，脚底下的飞行器启动了。

　　叶一帆惊讶之余，也跟着按了一下。

　　突然腾空的身体让他差点失去平衡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翻转的倒栽葱，还好庄严手快拉了他一把。

　　我？我飞起来了？钢铁侠，像钢铁侠那样？

　　庄严拉着他在空中飞行，转弯，晃荡了好几个来回，叶一帆才勉强学会了控制高度与方向。

　　可还没来得及被自己能飞的喜悦覆盖，他就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了。

　　陆地寸草不生，皆是裸露的岩石与干枯的土地，偶尔略过几处低洼，还保留着古老的河道印记。

　　海平面大幅度下降，露出了大陆架与大陆坡，拍打上来的海水绵延千里都是血红色的，远眺而去，还能看见行驶在海上渔船，以及和他们一样穿着宇航飞行服在海面上捕捞的人。

　　“核污染大肆蔓延，再加上全球变暖趋势加剧，地球上早就已经没有植物了，淡水资源也仅仅存在于两极的冰盖中了，动物也仅仅只剩下生活在地底的虫子以及生活在海洋深处各种奇形怪状的鱼，这些都是天然的蛋白质，会被处理成各种营养品，以供人类补充体能”

　　“海水也会被分解成各种元素，做淡水资源提纯，以及合成其他资源，运用到其他领域”庄严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

　　“另外，再补充一句，相比于你们那个时代对陆地与海洋的浅层探索，我们3012年，已经完成了对地球的全面开发，在海洋里大约发现了上万种你们那个时代没有发现的物种，但我们现在，对生物多样性的保护没有你们那个时代那么严格了，他们对我们来说，都只是蛋白质”

　　听完庄严的这篇话，叶一帆没有只言片语，看着眼前轮番拍打上岸的血水，移不开眼睛。

　　良久，他才淡漠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不使用次声波，或者其他不见血的武器，这样……至少看起来不会这么残忍……”

　　“次声波？不见血的武器？呵呵呵……”庄严无奈的笑了几声，“你知道制造和维护他们要消耗多少资源吗？我同你说过的，当机器消耗的资源大于人力消耗的资源的时候，我们都会选择后者，而且，使用这种武器容易造成生物大规模死亡，食物的保存也是很大的难题”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了，再也不会了！

　　在海边停留的时间有点久了，庄严都有点不舒服了，拉着他又到别处去转了转。

　　陆地上除了干枯的土地就是裸露的岩石，连动物、植物的尸体都没有见到过一具。

　　也是啊，五百年了，人类像虫子一样生活在地底五百年了，即便还有什么动物的尸体留存着，只怕连白骨都被风化了，又或者，早就被当成上好的蛋白质补充在营养物里了。

　　偶尔还能看到深坑，大大小小，越来越多，无数的深坑。

　　最大的一个，他们在空中飞行了约摸十分钟都没飞出去。

　　叶一帆还是没有忍住，“这是哪儿？”

　　庄严抬起手腕，看了看经纬度，很自然的回答道，“北纬27度，东经83度”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改了口，“哦！我忘记了，你们那个时代普通人不习惯用经纬度来定义方位，我依稀记得历史上这个地方在2022年叫做青藏高原”

　　青藏高原，青藏高原，这里竟然是青藏高原！！！

　　青藏高原平均海拔四千多米，矗立在它上面的珠穆朗玛峰是世界第一高峰，有八千八百多米啊！

　　“很惊讶吧”庄严耸了耸肩膀解释道，“历史记载，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后的第八年，青藏高原地下被勘探出储存有海量钴，所以大肆开采，开采时间一直持续到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人类进入地下城之后，又再度挖掘，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仅如此，他还往前后左右的方向指了指，“不仅仅是青藏高原，你所看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坑都是已经被挖掘开采过的，有的从前是山，有的从前是湖，现在，都只剩下这些了……”

　　叶一帆不再说话了，跟着他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进入城市以后，为了看得看得更清楚些，他们特意降低了飞行的高度。

　　钢筋水泥混凝土经过了五百多年的风吹日晒，还有无时无刻的毒气侵袭，早就看不清楚他们原来的样子了。

　　那些曾经的高楼大厦，有的半耷拉着脸，靠着仅剩的锈迹斑斑的骨架支撑残躯，那些曾经车水马龙的立交桥，有的腐烂，有的塌陷，有的大半截都埋进了干裂的水泥地里。

　　就像是丧尸屠了城，连血都喝得一滴不剩。

　　五百年了，连骨头都可以风化了，也只有这些金属还□□着，证实着人类曾经的繁华。

　　庄严说这是目前保存得最好的千年古城了，叶一帆本来想问问这是哪里。

　　但是看见眼前的一个建筑，瞬间泪目了。

　　鸟巢……这是鸟巢……北城……这里是北城……

　　虽然是断壁残垣，只剩下了那么一点点，连残余建筑的颜色都是乌黑的。

　　但是鸟巢独特的结构，他一眼就认出来，任何人都能一眼认出来的。

　　这是鸟巢，是国人曾经的骄傲，是世界曾经的荣耀啊！

　　都是这该死的战争，都是这可恶的战争！

　　那我换一种你能听得懂的说法，历史上有个人叫做诺贝尔，他发明了□□，安全□□□□等，毫无疑问，他是伟大的发明家，但是也有很多人都说他是世界的罪人，因为就是他的这些发明，让第二次世界大战炮火连天，几乎摧毁了整个西欧与东亚地区，懂了吗！

　　作为产品总监，我承认不管是从创新性还是可行性上，这个产品提案，都完美得无可挑剔，虽然实践的时间长一点，但一旦成功了，绝对是能动摇飞腾在游戏产业的地位的，但是我们也必须要知道，我们赚钱的前提，是我们是人！我们得有底线，不能昧着良心！

　　公元2222年，涂灵游戏工作室提出入侵梦境，重塑游戏的产品构想，先后获得八千亿研发金额，并吸引了生命科学产业头部头部专家加入，拟定研究议题为“破梦计划”

　　公元2479年，XX国突然遭到原子弹袭击，被证实为XXX国十三位领导人遭破梦技术入侵，误触原子弹发射按钮，XX国不满此说法，愤然宣战，通过决议，向XXX国投放原子弹，同年，XXX国与XX国正式宣战。

　　公元2482年，全球约有二十个多个国家和地区卷入核战争，第三次世界大战开始。

　　不知道为什么，2222年那个关卡的画面此时此刻逐一在脑子里循环，庄严听到答案后的疾言厉色，扔掉工牌转身而去的背影，还有精神病医院里被关在高墙之后的哭喊，那朵巨大的乌黑色蘑菇云……

　　那些个殷红，混乱，带着爆炸声，枪声，哭喊声，弥漫着硝烟的画面一个接着一个轮番在他脑子里回放着。

　　是我，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引发的战争！

　　他眼泪不断的往下掉，庄严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轻声说了一句，“天黑了，星星都出来了”

　　叶一帆抬头望去，透过透明的头盔，深黑的长渊之中，尽都是漫天繁星。

　　好漂亮啊，牛郎织女故事里的银河都莫过于此了吧。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星星，也没有看到过这么亮的星星。

　　是因为，是因为这片星空，已经没有了月亮了吧。

　　庄严说过的，月明星稀，月亮亮的时候是看不见星星的，没有了月亮，星星才会如此耀眼。

　　月明星稀，月明星稀，我是什么时候用到过这四个字？

　　逃出黑森林，月明星稀，两万块……

　　游戏，游戏，这是一场游戏，这不过是个游戏，是个游戏罢了！我怎么又入戏了！

　　想到这里，叶一帆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他慢慢下降了高度，关掉了动力装置，躺在地上，欣赏起了这满天星光。

　　庄严也跟着他下降，躺在了他的旁边。

　　叶一帆眯着眼睛，呵呵的笑了两声，“不得不说啊，你们的技术还真的挺好的，可以让玩家身临其境感同身受，有好几次我都忘记了我是在玩游戏”

　　“都是这个主题保卫地球，太悲壮了一些，而且剧情和逻辑都能和前面连起来，让我都有了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不过，这片星空算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美的星空了，要是在我们那个年代，躺在草地上看这么美的星星，听着蛐蛐儿在耳边唱歌，和最好的朋友说着知心的话，那感觉……简直了！”

　　旁边的庄严注视着漫天繁星，轻轻的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仅仅只是个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