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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   夏雨说来便来,天昏地暗,白昼宛如黑夜。风摇动道旁树木,飞沙走石。不一刻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地面点点深痕不一刻便汇成一片潮湿,道路一片泥泞。
      南宫与一剑行到小镇找到最近的客栈时,全身都湿了。
      小二迎上来牵了马,南宫一路走一路脱外袍,径直上楼口中只管道:“姜汤,上房,热水。”
      小二紧随其后:“上房只剩一间,二位爷可否将就——”话音未落,却见前头人突地停下脚步,唬了一跳慌忙道,“爷,爷您——”
      “一间就一间,有何关系?”说着南宫勾着嘴角瞅了一眼头发犹自滴水的一剑。
      一剑一皱眉头似是不悦,却也没说话。南宫心性大好,这就面露微笑。
      进了房,小二送上热水,却又踌躇:“二位爷,这浴桶…”
      南宫一手握着头发,眼睛看着一剑:“要看那位爷的意思,是想和我挤挤用一个呢,还是我先洗了他再用?”
      一剑再皱皱眉,虽说他不太在意这些个繁文缛节,但湿衣裳贴在身上总是不太舒服,然而与南宫同浴甚麽的,委实说不出口。
      南宫看他面上瞬间转过这麽多神色,早捂着肚子笑倒了。一边揉着一边挥手:“小二哥,你就不会多拿一个浴桶来麽?”
      “是是是——”小二忙不迭应了,这就去了。
      待得小二准备停当,南宫犹自笑个不停。
      一剑看着他衣裳解了一半,伏在浴桶边笑得满脸通红,不由皱眉:“既然不冷,你接着笑。”
      南宫收敛笑容,似笑非笑瞅他一眼:“怎麽,你催我?”
      一剑背过身去:“懒得理你。”便自除了衣物泡入浴桶中,闭目静思,慢慢将身上寒气尽数除了。听着身后悉悉索索之声,自然是南宫也脱了衣裳进浴桶中坐好。
      一时屋中静下来,只听见外头儿风吹雨打,树木呜咽。一剑闭着眼睛,放缓了呼吸。身后那人似也静了,一言不发。难得安宁片刻,一剑吐气纳怀,凝神静气。
      一阵轻轻的水声响起,身后之人似乎转过身来。一剑能感到有一股视线落于自个儿后背,随后一只手缓缓伸过来抚在背后。
      “这道疤还在呢…”
      一剑哑然,周身紧绷之感顿时松了:“也没甚麽。”
      “这道疤是上次留下的…”南宫轻轻移开手指,“那麽,左侧这一条呢?”
      “灭落霞庄得的。”
      “这个呢?”
      “紫烟山庄。”
      “哦…这一条呢…”南宫手指轻轻滑过他左侧肩胛骨,“颜色极淡,看来有些年头。”
      “这一道啊…”一剑顿了顿,声儿突地柔软起来,“那时候儿李伦家道中落,昆仑派中有人欺辱他。”
      “你仗义执言,替人出头?”南宫失笑,“我可难以想象一剑有这般热血的时候儿。”
      “那时候儿小,以为拳头能解决一切。”
      “那现下呢?后悔不…”南宫啧啧两声,手指流连在肌肤之上舍不得收回。
      一剑抬头看着上方:“后悔?自然不…我只是觉得不该给那人一拳,而是该给他一剑。”
      南宫呵呵一笑:“那倒是,拳头运气还得很久,剑却一下杀个干净。”却又道,“那时候儿你多大了?”
      “也不过几岁而已。”
      “一岁是几岁,十岁亦是几岁。”
      “这也不是很要紧。”一剑咳嗽一声,略略扭了一下身子。
      南宫收回手来,看着那身泛着淡淡棕色的身体:“上面那麽多疤,你也不怕以后吓着你媳妇儿麽?”
      一剑挑眉:“你这麽喜欢下毒,也不怕以后吓到你媳妇儿麽?”
      “那你怕不怕?”南宫眯眼。
      “我为何要怕?”
      南宫抚掌而笑:“那太好了,不若你当我媳妇儿,这样儿咱俩谁也不怕谁。”
      一剑无奈:“南宫,你晓得自个儿说甚麽麽?”
      南宫微微侧首:“自然。”
      一剑深吸口气:“且不说你是南宫家的少爷,我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浪子,便是你我皆为男子…”
      “男的又怎麽了。”南宫耸耸肩,“我晓得你怕甚麽…我说一个人,兴许你看不上他,但我觉得他很对。”
      “你想说陆十三?”
      “我答应过他不说,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曾与他去过甘草谷。”
      “甘草谷?毒王药王所居之地?”
      “是。”南宫轻轻道,“在甘草谷中,十三少曾命悬一线,我药王师父因故答允他,日后他后难,必救他一命。但你晓得麽,十三少却说,他早晚是要死的,只求他日李伦有难,药王能救他一命。”
      一剑愣了一下方道:“也不过是一句话…”
      “是,一句话罢了。但生死之间,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南宫将手搭在一剑肩上,“我那时就想,若是南明负了十三少,我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一剑转过头来:“若是陆十三负了李伦呢?”
      南宫看着他的眼睛:“那我替他偿命吧。”
      一剑看着他的脸:“你不要说正是陆十三那狗屁不通的话,叫你茅塞顿开。”
      “正是呢。”南宫轻轻舒了口气,“以往我只是觉得,若说李伦是块木头,你就是块石头。李伦总有醒悟的一天,而你却是抱在怀里也捂不热的。但你就是这麽个性子,我认得你第一天你已然是这副模样,又有甚麽好说呢?”
      一剑看着他,嘴唇抿了抿没说话。南宫轻轻靠过去,将两只手围在他颈上:“我有时候儿想,若是就这麽掐死你,挖出你的心肝脾肺肾来换一副,会不会好些?”却又笑着摇头,“但那般做来,你便不是一剑了。”
      一剑嘴角一弯,将头转到一边儿去了。南宫愣了愣,立起身来将手放在他腮边:“一剑,一剑——”
      “做甚麽?”
      南宫紧紧压着板子倚过身子去:“让我看看你的脸——”
      一剑拗不过他转过脸来,南宫眼中亮晶晶的:“你刚才…在笑呢…”
      一剑板起脸来:“我不会笑的麽?”
      南宫眨着眼睛:“我一直以为你面上受过伤,不会笑的。”
      一剑哼了一声:“我又不是李伦,怎会不笑?”
      南宫将手缠在他脖子上:“李伦脸上受过伤?我怎麽没看出来?”
      “他家里那样儿了,哪儿还能笑出来?”一剑眼中有些怅然,下颚上却一痛,原来是南宫掐了一下,这就皱眉,“做甚麽?”
      南宫搂住他,面孔逐渐贴过来:“你眼前可是只有我,脑子里却想着别人,我在想给你下甚麽药——”
      一剑抬手按住他的后脑,轻柔的往前一推。嘴唇就这麽碰在一起,宛如窗外风雨交织一般缠在一处,再分不开了。
      南宫面上微微烫起来,脑中一阵晕眩。恍惚中想的是,十三少,多谢你在甘草谷中那般说,定了我的心…当真如你一般有心,还真是没有捂不热的石头。
      十三少…

      十三少…
      “你在想十三少麽?”楚璋抬头望着天上,一点一点千点万点落下的雨丝打在地上。水坑中激起小小的水花,有些落寞的味道。
      却比不上身边人淡漠的神情。
      李伦转过头来:“你在问我?”
      “这里还有别人麽?”楚璋耸耸肩,“南明大哥你心不在焉的。”
      李伦摸摸腰间的冰魄剑:“没有。”
      “是没有别人,还是没有在想十三少?”楚璋眨眨眼睛。
      李伦看他一眼:“我想甚麽人,与楚公子并无关系。”
      楚璋有丝气恼,转身不理会他。李伦只觉得耳边清净,轻轻舒了口气。不由想到,以前也有这麽一个人,在耳边总是吵吵嚷嚷的,叫人好生心烦。但呆了一段日子,便又习以为常,换了另一个一般吵嚷的,却是腻味。
      不由想念那双桃花眼,想念那张白玉面庞,想念那具瘦精精的身体,想念那双冷冰冰的手…
      楚璋轻道:“南明大哥,你很喜欢十三少吧?
      李伦侧首想了想:“也许吧。”
      楚璋面上色变,却抿着嘴唇:“你们…你们耍我麽?”
      李伦转头正色看着他:“楚公子言重。”
      楚璋深吸口气,却又笑了:“南明大哥嫌弃我…不干净?”
      李伦摇首,楚璋逼近一步:“嫌弃我是楚家公子?”
      李伦再摆手,楚璋叹口气:“那必然是嫌弃我身在武林世家却不懂分毫武功,不能祝你一臂之力。”
      李伦张张嘴:“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一说我倒觉得,原来陆十三当真不错。”
      楚璋深深看他一眼:“可我不会放弃的。”
      李伦耸肩:“随你。”
      楚璋摇头:“算了,不说这个…”
      李伦看着雨势渐小,而林中幽静,这就颔首道:“再走半天,便可到南宫府了。”
      “去南宫府做甚麽?”楚璋侧首。
      李伦自怀中拿出那个小小的素白锦囊:“我也不晓得,只是他叫我去,必有他的目的。”
      “你就不怕是个陷阱麽?”
      “陷阱?”李伦失笑,“我身无长物,他要陷害我做甚麽呢?”
      楚璋看着他,垂目不再言语。林中雨终究是小了,而身上那潮湿的雾气却无处不在一般,萦萦绕绕不肯离去。

      星辰楼笼在蒙蒙雨中,后院的湖面点点微鳞,层层生波。风过去,斜雨垂柳,淡淡酒香。
      罗灿抱着剑歪靠在湖边树下,看着前面临水而立的白衣人:“喂——”
      “灿哥既然来了,何妨共饮?”
      “你叫李伦刺了一剑,看来也不是伤的很重嘛。”罗灿打量着他背影,面上浮起一丝笑来。
      “刺了一剑也就是刺了一剑,还能有甚麽?”
      “小陆啊,我以为你会向我告状呢?”
      “告状?”
      “他身有暗害掌门嫌疑未脱,现下又刺伤管家潜逃,这还不够门中发令追杀?”
      “要发追杀令也不该我来,你才是掌门啊灿哥。”湖边之人转过身来,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手里捏着个青瓷酒瓶,满身异香。
      罗灿眯起眼睛:“你想把李伦引到哪里去?”
      陆十三一摊手:“他想去哪儿,还是我能管的?灿哥这话说的,叫我心寒啊。”
      罗灿上上下下打量他:“说是他刺了你心头一剑?”
      陆十三拍拍左胸:“灿哥想在此处给我验伤?”
      罗灿后退一步:“我只是好奇,你身受重伤,为何要到此处饮酒?”
      陆十三耸耸肩:“不来这儿无事伤春悲秋,灿哥你会拨冗来见我?”
      “说的是啊,楚家来信说吃了药都好了…只是,唐门好像死了个人啊。”罗灿紧紧盯着陆十三的脸。
      陆十三哦了一声:“刘楪死了?”
      罗灿看着他:“你似乎并不吃惊?”
      陆十三摆摆手笑了:“南明过处,若是没死人,才是稀奇。”
      罗灿眯起眼睛来:“小陆,我自是宠你,但李伦,若是不明不白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陆十三朗声笑道:“这与我何干?”
      罗灿也笑:“你好自为之。”
      陆十三伸出手来:“灿哥这话叫十三心中惶恐啊。”
      “惶恐麽?我也惶恐啊…你那忠心耿耿的程颐怎麽不见了?”
      陆十三垂目笑了,程颐?程颐不就在你眼前麽,呵呵,呵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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